第1章 麻烦上门

【引子】在一轮耀眼红日的映射下，高大魁梧的护卫将军宛如一尊从天而降的战神，他单手提起瑟瑟颤抖的老太监，厉声喝道：“今日，我樊忠为天下除此贼！”，说完，在周围众人复杂的目光中，一锤砸在老太监花白的脑袋上...

雄鸡破晓，旭日初升，沉睡了一晚的四合院从睡梦中苏醒过来，女眷带着仆人开始准备早饭，袅袅炊烟从厨房顶的烟囱中缓缓升起。在院子正中一片干净平整的青砖地面上，一个约莫六岁左右的小男孩，正有板有眼的扎着马步，只见他一张原本白净圆润的小脸因为用力略显潮红，一对乌黑晶莹的大眼睛里还带着一丝朦胧的睡意和淡淡的雾气，显然刚被人从暖和的被窝里拎出来。

虽然很辛苦，但是小男孩不敢有丝毫马虎懈怠，因为他身后正负手站立着一位手握藤条、表情严肃的老人。老人看起来已经年过六旬，穿一身青色练功服，身材高大魁梧，国字脸庞，面色黑中透红，两眼炯炯有神，一缕浓密的刚硬须飘在胸前，黑白相间的长发披散在脑后。老人的目光须臾不离身前的小男孩，眼神严厉中透着慈爱，显然对于小男孩的表现还是非常满意的。

在两人不远处的游廊下，还站着一位身穿鹅黄色衣裙的年轻妇人，看起来也就三十岁上下的年纪，容貌端庄，表情温婉，看向男孩的眼神中充满慈爱，只是脸上隐隐有些忧郁之色。妇人手中端着一个红木托盘，上面放着两个青花瓷的盖碗茶杯，大概是慑于老人的威严，不敢贸然上前打扰，正用一种爱怜的眼神打量着面前正在努力扎马步的小男孩。

也许是注意到年轻妇人的到来，老人稍稍放松了一下紧绷的表情，冲着小男孩道：“好了简儿，歇息一下吧！”

小男孩如遇大赦，急忙收起马步，揉胳膊踢腿放松身体。年轻妇人也趁机走上前去，柔声道：“爹，您老辛苦了，喝杯茶吧，简儿也喝口水润润嗓子！”

老人轻轻“嗯”了一声，将手中的藤条放在一边，接过一个茶杯，小男孩端起另外一个茶杯，冲着年轻妇人甜甜一笑道：“谢谢娘亲！”

妇人慈爱的摸了摸男孩的头，柔声道：“简儿乖，快喝点儿水润润嗓子，一会儿还要继续练功呢！”

被称作“简儿”的小男孩儿，是明英宗朱祁镇驾前护卫将军樊忠的独子樊简，今年才六岁，或许是生在武将世家，从小就受到爷爷和父亲的严格训练，体格远比一般的6岁孩子显得更加高大壮实。樊简身后威严站立的老人，是樊简的爷爷，樊忠的父亲樊鹏举，年轻时的樊鹏举膂力奇大，凭借家传武学和一对祖传玄铁锤，在明成祖朱棣时期，积军功官至将军，如今将爵位世袭给儿子樊忠，自己赋闲在家，专心教导孙子。

年轻妇人名叫杜月娘，本是武当山脚下一个江湖名医的女儿。樊忠早年游历江南时偶然与其结识，后来二人联袂闯荡江湖，日久生情，江湖儿女本就不在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些世俗约束，于游历途中便私定终身，所幸双方一个是武将世家，一个是江湖名医，父母都甚是开明，并未多加拦阻。两人婚后举案齐眉、恩爱如初，不久便生下樊简，樊忠也不再外出游历，承袭了父亲的爵位，并因为人品武功俱佳，被选为英宗皇帝的贴身侍卫将军，前途可谓一片光明，一家人生活得十分幸福。

直到半个多月前，英宗皇帝受大太监王振蛊惑，坚持要御驾亲征瓦剌部落，樊忠作为护卫将军，自然要随行出征，贴身保护皇帝陛下。本想皇帝亲率二十万大军讨伐几万鞑子残兵，应该很快就可以得胜班师，谁想大部队出发不久，便不时有噩耗传来，明军连连败绩，不断损兵折将，昨天更是传来惊天消息，皇帝带着满朝文武和十万大军被蒙古人围困在土木堡，现在还不知道结果如何。

得知这个消息，杜月娘几乎彻夜未眠，心中的担忧和不安不仅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反而愈发强烈。这会儿来前院，不仅是想看看儿子晨练，更是想趁机向父亲打听一下前方的消息。她抬起头看向樊鹏举，脸上的担忧再也掩饰不住，颤声问道：“爹，您...打听到忠哥的消息吗？”樊简似乎也觉察到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一边开始扎马步，一边抬起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爷爷。

樊鹏举叹了口气，微微摇头，并未回答。他昨晚派小儿子樊义出去打探，竟带回一个令人十分震惊的传言，只是消息未经证实，他不想让这对母子过多担心。老爷子缓缓转过身体，抬头望向北方灰蒙蒙的天空，眼神中露出一丝迷茫和担忧，如果那个传言属实的话，那这个正处在鼎盛时期的帝国，又将进入一段风雨飘摇的岁月。不过，与帝国的命运相比，他更担心的是他的儿子，以及眼前一家人的命运，因为那个令人惊恐的传言中，还包括一则与他的儿子樊忠有关的消息。

见父亲如此反应，杜月娘哪里还能猜不到答案，她脸色惨白，神情黯然，眼睛中有些酸涩，但她毕竟不是一般柔弱女子，很快控制住自己情绪，正要收拾茶碗返回后院，忽听见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嘈杂声，接着有人“砰砰砰”的砸门，樊鹏举一个激灵转过身体，迅速恢复了之前的沉稳和威严，他和杜月娘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的疑惑。樊鹏举低声向杜月娘吩咐几句，杜月娘先是疑惑，继而缓慢的点点头，拉起还在扎马步的樊简，匆忙走入后院。

就在杜月娘母子走进后院的同时，前院西厢房里走出一个高大青年，仔细看与樊忠有几分相似，只是显得更加年轻一些，正是樊忠的弟弟樊义。他昨晚被父亲派去打探哥哥的消息，一夜未眠，刚才本来在房间补觉，被敲门声音惊醒，他感觉这声音不善，于是便翻身下床走了出来，同他一起出来的还有两个家丁。

樊鹏举示意一个叫樊七的老年家丁前去开门，樊七跟随樊鹏举多年，见多识广，听见敲门声音不善，于是便多留了个心眼，到门口没有马上开门，而是隔着大门问了一句：“这么早，哪个在外面敲门啊？”

门外安静了片刻，一个略显粗鲁的声音喝道：“锦衣卫公干，快把门打开！”

听到“锦衣卫”这三个字，樊鹏举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因为他知道，锦衣卫主动上门，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很可能与那个传言有关。樊义也在同时看向父亲，两人对望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担忧，但是也都很默契的保持了沉默。

樊七用征询的眼神老主人和二公子，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便上前两步，刚拉开里面的门栓。大门便被人从外面野蛮地推开，两排身穿青绿色飞鱼服、腰悬制式宝刀的锦衣卫飞奔而入，在大门和樊氏父子之间形成一个封闭的通道。这些人进来的动作整齐划一，站定后目视前方、面无表情，每个人身上都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这些气息合在一起极具压迫性，樊七二人已经有些承受不住，悄悄退至正堂门口。

然而，樊氏父子依然稳稳的站在原地，并没有感到任何异样，甚至都没有看这些人一眼，两双眼睛只是紧紧盯着大门口，他们知道，真正的主角还未出现。很快，一个大红色身影如一团火一般从门外闪身进来，樊鹏举凝神细看，心中暗暗吃惊，只见来人约莫四十五岁上下，身材修长匀称，一张苍白的瘦脸棱角分明，略微削薄的嘴唇让他的表情显得更加狠厉，再看他身上大红色描龙绣凤飞鱼服和赭红色盘龙镶金绣春刀，无不彰显来人非同寻常的尊贵身份。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个面相与前人有些相似的年轻锦衣卫，只是此人身穿紫色飞鱼服，外披黑色斗篷，身材高大魁梧，尤其一对臂膀如小孩大腿粗细，显然是膂力惊人，腰间也没有悬挂锦衣卫制式宝刀，而是挂了一对玄铁锤。

樊鹏举为官数十年，见多识广，知道能有前人这般装束的，满朝文武唯有一人，那就是现任锦衣卫指挥使王山。他急忙上前一步，恭恭敬敬深施一礼，朗声道：“草民樊鹏举父子，参见王指挥使大人，不知指挥使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请王大人恕罪！”

王山双手背在身后，既不还礼也不说话，只用两道鹰隼一般凌厉的眼神盯着面前的父子二人。樊氏父子均是习武之人，自然能够察觉到气氛异常，樊义毕竟年轻气盛，起身时脸上已经现出恼怒之色，樊鹏举老成持重，面上不动声色，沉声问道：“不知王指挥使兴师动众而来，有何差遣？老朽父子定当尽心竭力！”

王山鼻孔里冷哼一声，冰冷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调侃的味道：“差遣？好啊，那就请樊老将军父子去趟土木堡，把杀害我叔父司礼监掌印使王振大人的凶手樊忠带回来，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否则”王山突然狞笑一声，语气骤然变得冰冷彻骨“就用你这这院子里的所有人为我叔父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