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王艳桃
王艳桃大声说道:“老六呀,我们家的情况别人不知道你应该知道,现在我们一大家子全靠你五哥吃饭穿衣,每个月还要负担两侄女的生活费,她们一个高三一个高一正是花钱的时候。我带过来的侄儿虽小也快读初一了,结婚后生的凯哥都六岁了,也准备报名读小学了…”
章六听她絮絮叨叨地叫苦半天,心里顿时凉了半截,正打算挂了电话。
“兄弟有难,我们帮一下也是应该的。”章六怀疑自己听错了。当年五哥离婚娶王艳桃时,大哥大姐三姐小弟都模棱两可,只有他极其反对,精明的陈金凤劝他:“万一她们真的结了婚,她会记恨你一辈子!”他才作罢。没想到她竟然答应,他正准备说些感谢的话,听她说,“可以借三万元,只是存的是死期。后天逢场取出来汇给你!”章五惊讶不已,莫非太阳从西边岀来了今天给了他天大的面子。
章六做梦也想不到五嫂王艳桃心中的小九九,逢场那天她根本没有去取钱,而且是借口娘家带口信来说她娘病重住院了她得去探病。等她从娘家回来日子已经过去七天了。她刚回家,章五就跟她吵了起来,问她是什么意思?她反怪他自己不晓得去取钱,屁大的事也离不开她!章五道,身份证你拿走了,存款密码你从没有告诉过我?他们吵架惊动了大哥大嫂,这时候大哥大嫂才知道章六借钱的事,然后又捎信告诉了大姐跟三姐。
章六跑了好几趟竹子林邮局问汇票,每次邮局工作人员都十分肯定地回答没有,来了会通知你。章六失望极了,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出租屋。陈金凤已经做好了晚饭,摆上桌子,正准备好吃饭。香梅市场那边的小工地的项目经理也就是叶主任的小舅子打来电话,他的工人偷工地里的扣件钢管去买,问其原因是没钱吃饭了!章六赶紧赔礼道歉并说尽快处理好此事。他不知道超过二十多天没给工人发生活费了。工地上的负责人他弟弟章八来电催了四五次也懒得再催,他也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没办法便放纵工人们生活费自行解决。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工地上钢筋扣件电线遍地都是,谁还守着金山银山饿肚子。更何况废品收购站跟工地生活区一墙之隔,下班安全帽工作服里挟带五六个扣件出去也是轻轻松松的事。扣件三块钱一个,这样一天的烟钱水钱饭钱酒钱就足够了。钢筋工木工等工种看着眼热,也加入了外架班组的偷盗队伍中,甚至连工地的保安也不甘人后。叶主任的小舅子头天刚叫人拖了一皮卡车旋转扣件第二天要用时竟然偷得一个不剩。章六气得脸色铁青,一口饭也吃不下,赶紧call弟弟章八。连call几次,都说欠费了已停机。
章六赶紧打车去香梅市场小工地看看情况。
工地工人生活区只有一长溜七八间紧挨着的石棉瓦既作墙又当顶的破房子,大洞小眼的。每间房亮着一盏昏暗的日光灯,楠竹搭的上下铺乱七八糟地堆放着工人们的被盖枕头日常生活用品牙膏牙刷及劣质的洗发水等。就是没有晚风,不远处肮脏不堪的厕所里尿屎味扑面而来。章六的工人一共十三个人,挤在一间房,六张上下铺都住满了人。只张他弟弟的上铺堆满了大包小包的行李袋,花花绿绿的,他的床进门的东墙。章六大哥的两儿子章建,章文的床靠西墙挨着的都是下铺,收拾得井井有条,床前三尺宽一尘不染。章建听话有心计。章文脾气暴躁,一点火星就着。睡他们上铺的是陈金凤大伯的俩人儿子陈永陈远。陈远是弟,刚满二十二,正准备回家相亲呢。南墙两床下铺是章六老家邻村伍厚进伍厚勇两兄弟。伍厚进讷言本份,伍厚勇好斗好色,眼睛趋上会巴结。天天吃了晚饭都不见人影。上铺是湖南人刘大明汪小洋既是表兄弟,又是郎舅弟兄,似哼哈二将。北墙两床下铺是章六老乡广安广林堂兄弟,爱较真。上铺两小工云南人。年长者桑文年,话唠。少者温晓标,刚从老家来,干活没什么经验,老出差错。
章六走进他工人的宿舍,看见他弟弟正在用破电炉煮茶,方便面刚刚撕开还没来得及泡,床上天下秀香烟还剩最后的一支。除了伍家兄弟岀去了,床上的工人都跟章六打了声招呼紧跟着迭声连连问什么时候发生活费!章六歉意满满地说,快了快了,进度款倒下来马上就发,马上就发。请兄弟们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说完正待出门被温晓标拦着。五天前,三根长长的铁钉扎穿了温晓标的左脚背,流了一地的血。没钱去医院,在街边流浪医生的地摊上跑了一些止血消肿药。效果不好,现在脚背肿得老高透亮还溜着发臭的黄水。“老板,给点钱,你看我的脚,再不去医院治一下,怕要废了!”温晓标可怜兮兮地低声道。章六从包里掏岀两百元递给温晓标,他没接,噙着泪说:“老板,这两百钱是够挂号呢还是够抓药?”章六不敢正眼看他,硬着心肠说:“你先拿着,不够找我弟弟另想办法。别担误了看病。”说完:灰溜溜地赶紧向项目部走去。当时的深圳,打工的人太多太多,活特别的少,大家都不敢轻易地挪窝(跳槽)。
章六的到来,他弟弟也知道了六哥的难处及六哥向五嫂借钱的事。他辗转反侧,彻夜难眠。他知道六哥决不能丢了这个机会。如果六哥赢了,不光能改变六哥的命运,改变他的命运,甚至连整个家族的命运也要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他应该帮六哥一把。可是现在落魄了,连吃饭都成问题,怎么帮呢?天还没亮,他迫不及待地拔打老家邻居许老三家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