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永不弯折的脊梁
“莫先生，李竞说你休养一段时间，就可以正式出院了，开心吗”
在楚擎无微不至的照顾下，莫裕辉的身体恢复的很快。
正值中午，楚擎从保温饭盒里盛出一碗粥，正打算喂的时候却被男人挡了一下
“小擎，我自己来就好，这些天你跟着我吃这些东西，都吃瘦了，我给你点了好吃的，你多吃点儿”
男人接过楚擎手中的勺子，却因手中无力，勺子滑落到桌板上，莫裕辉再次试图拿起勺子，可勺子还是滑落下去，刺耳的碰撞声在安静的病房中显得尤为压抑。
“小擎，我的手……”
男人的声音还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恐，楚擎不动声色的看向那人的手臂，心下一沉，不过面上还是没有显露出来
“哥，还是我喂你吧，你躺了这么久，身体机能还没恢复呢，手上没力真的很正常，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
眼见这人还有很多顾虑，楚擎开始转移话题
“哥，你说你真傻，那么重的石板砸在你身上，是不是很痛啊，你干嘛要救我啊，我年轻，受伤也好得快”
“小擎，我知道你身体好，但是我不敢赌，那么重的石板，我庆幸是砸在我的身上，如果是你，我都不敢想”
由于楚擎半真半假的转移话题，莫裕辉倒也没有再继续纠结手的问题。
“小擎，你带我去死者家里看看吧”
看着男人不容质疑的神色，楚擎有些为难，他转头看到窗外和暖的天气，想来这人在医院待这么久也待腻了吧，如果可以出去转转也挺好的。
“好，我可以带你去，但是，你得答应我，不能逞强，还有，你坐轮椅，我推着你走”
“好，我答应你”
莫裕辉让楚擎推着他去商场买了些礼品，这才开车前往死者家中。
死者名叫何青，妻子叫沈枫，育有一子一女，儿子叫何喻冬，看年纪应该要读大学了，女儿叫何喻楠，才5岁，一家四口都住在城中村里。
随着离何家的距离越来越近，周围的景象越来越荒凉萧瑟，道路也越来越狭窄。
“哥，我们要下车了，前面的路太窄了，车过不了”
这一路都是坑坑洼洼的，莫裕辉坐在轮椅也免不了一顿颠簸，腰背部传来的疼痛让他只能闭眼忍耐，很久后，才终于到达目的地。
“小擎，扶我起来吧”
楚擎知道，这人向来不喜欢在别人面前表现脆弱，能靠手杖就不会坐轮椅，能靠自己就不会靠手杖，心里虽然有些担心但还是没有和他对着干。
楚擎小心地扶住他，上前敲门，很快门就打开了，给他们开门的是一个小女孩。
这小女孩儿在看到他们的一瞬间情绪就有些激动，径直往莫裕辉的方向冲去
“你们是坏人，你赔我爸爸，赔我爸爸”
小女孩儿一直追着莫裕辉打，不小心碰到了他才刚长好的伤口，剧烈的疼痛传来，莫裕辉的脸色瞬间就白了下去，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滚落，看着男人苍白的脸色，楚擎有些着急，本来都想还手了，但是却被莫裕辉的眼神挡了回去。
很快，屋里的人听到动静走了出来，这才把小女孩给带走。
来人对着楚擎和莫裕辉打量了一下，似乎是认出了两人，这才把他们请进家门。
屋内气氛有些压抑，何喻冬率先出声打破这份压抑
“莫总，楚少，抱歉，我妹妹她很难接受父亲离世的事实，你们不要怪她。”
“孩子，你怨我吗”
“莫总，我们一家人都没有怨您，也没有怨楚氏，我母亲当时也是因为父亲离世的太突然才一时无措做了那些事，其实后来我们也知道了，父亲真正的死因是心梗，建材掉落真的只能算是巧合。”
莫裕辉抬眼对上眼前少年赤诚纯粹的眼神，心下一片和暖，他在楚擎的扶持下缓缓地站起身来
“何太太，喻冬，喻楠，对于何先生的离世，我真的很抱歉，是我没有及时监督，才导致建材出问题，你们放心，以后，不会再出这种事情了。
我不想推卸我的责任，我也不敢奢求你们的谅解，只是希望，你们能给我个机会，让我来补偿你们，真的抱歉”
察觉到莫裕辉想做什么的楚擎立马抓住这人的手腕想阻止他，却被这人以不可驳斥的力道挣扎开来
“小擎，这个责任，我必须承担，错了就是错了，承认错误，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莫裕辉对着何青的妻子，儿子和女儿深深地鞠了一躬，良久之后方才起身。
楚擎在一旁看着这人素来挺直的脊背缓缓弯了下去，顿时红了眼眶，莫裕辉是何许人也啊，在商海沉浮这么多年，面对那么多困境都始终不曾低过头，他挺直的脊梁是多少人的底气，他就算什么都不做，光站在那里都会让无数人安心。
而此刻，他却为了这个死去的普通工人弯下了腰，这不仅仅是歉意，更是对一条逝去生命的惋惜与尊重……
许是抻到了腰背的伤口，莫裕辉起身的时候脸色比刚才还要苍白，紧抿的双唇昭示出他此时承受的剧烈疼痛，不动声色地靠着楚擎的扶持缓缓坐下。
莫裕辉缓下一些后才再次出声
“何太太之后有想过该怎么办吗？”
沈枫脸上挂起一丝苦笑
“我能有什么想法呢？莫总，您不必自责，不是您的错，只是苦了这两个孩子，冬儿前些时候才拿到大学的录取通知书，结果现在他也不想去读，说是要承担起养家的重任，楠儿还这么小，就没了父亲……”
说着，沈枫就把何喻冬的录取通知书拿给了莫裕辉
莫裕辉手里不断摩挲着这封沉重的录取通知书，看着眼前纯粹赤诚的孩子，有些心疼，18岁本是人生最美好的年纪，但他却遭逢此变
“喻冬，如果给你一个机会，你想读书吗”
“我，我想，可是……”
莫裕辉抬手止住了他的话头
“我看你要去的是金融专业，是有什么信念吗？”
提到这个，何喻冬竟然还有些不好意思
“莫，莫总，您的事迹我都知道，我很佩服您，我以前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大学毕业后可以进Idm工作，可以跟着您学更多的东西”
“大学你一定要去上，学费你不用担心，我会资助你，至于Idm，只要你想，便能做到，我会在Idm等你”
莫裕辉来的时候就看到四周墙壁上贴有很多小孩子画的画，他转头看向何喻楠，眉眼温和地笑着
“喻楠，跟叔叔说，你是不是很喜欢画画啊，如果叔叔让你跟着专业的老师和很多小朋友一起学画画，你愿意吗？”
看着自己母亲和哥哥对这人都很好，何喻楠也不再像最开始那样排斥莫裕辉，甚至还为刚才的事情有些愧疚
“我当然愿意，对不起叔叔，我刚才不该说你是坏人的，你是好人，是最好最好的人！”
孩子当然不会说慌，谁对她好，她就喜欢谁，她自己也能感受到莫裕辉的真诚与善意，当然也会给到他正向的回馈。
听到这孩子这样说，莫裕辉忍不住笑了出来，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张卡递给了沈枫
“何太太，收下吧，虽然这些钱也不能弥补你们什么，这俩孩子都是很优秀的，假以时日必成大器，孩子读书的问题你别担心，一切有我，也请你别拒绝我的心意”
沈枫沉默了一瞬，随即站起身来，朝着莫裕辉郑重地鞠了一躬
“多谢莫总，您的大恩大德，我们全家都无以为报”
眼看着此行目的已经达到，莫裕辉也不打算再打扰了，靠着楚擎一步一步往外走去。
看着莫裕辉越来越远的身影，一家三口的心里都被一种奇怪的情绪占满了
“冬儿，楠儿，莫总是我们全家的恩人，你们以后一定要好好学习，长大了一定要报答他”
“知道了”
这对兄妹虽然年少时遭逢巨变，失去了自己的父亲，但是莫裕辉却给了他们另一份情感的寄托，在他们后来漫长的一生里，都一直记得，有一个叔叔爱他们不亚于自己的父亲和母亲……
“哥，其实，你不必代替我跟他们道歉，我不是孩子了，我也可以承担责任。”
莫裕辉微微侧头看了他一眼
“小擎，我知道你长大了，只是，这个责任只能由我来承担，你只看到死了一个工人，可是你是否知道，他也是某人的丈夫，是某人的父亲，你是否想过他是全家的顶梁柱，他的离世，对于整个家庭来说都是毁灭性的打击，这件事对这个家庭的伤害不仅是物质上的，更是精神上的。
你看那小女孩儿，多小啊，但是再也没有父亲了。还有那个男孩儿，他也才18岁，跟你那时一般大，但是你还有我，还有楚氏作为你的依靠，但他却什么都没有，
所以我才想出手帮帮他们，希望他们过得能够不那么艰难，其实这些还远远不够…”
车子缓缓驶离破旧的城中村，道路越来越开阔，远处的大楼高高地耸立在城市最繁华的地方……
男人靠在车窗旁感受着不断变换的景象
“小擎，你看看外面，颠簸狭窄的路段，破旧低矮的危房，这就是上城的一角，里面住着无数挣扎在温饱线上的人……
上城，是国家的经济中心，是全国最繁华的城市，可是，阳光背后总有阴影，总有光照不到的地方……
当你夜晚站在我们那个大平层的阳台眺望万家灯火时，是否会想起，有那么一群追梦的人在苦苦地生存着……
我们并非生来富裕，我们之所以能够有现在这样的生活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政策和机遇，小擎，我们要做有情怀有格局的商人，我们既然从社会上得到了利益，相应的，就要对社会做出回馈，那些阳光照不到的地方，便由我们来照亮，这是我们的责任与使命。”
莫裕辉很少用如此严肃的口吻跟楚擎说话，楚擎一时有些震撼。
楚擎生来富贵，他出生的时候楚氏已经在商界有了一席之地，虽然比不上那些老牌世家，但是也过得比很多人好，如果是以前的楚擎，可能确实会对这番话嗤之以鼻，但是现在的楚擎不会了，在当过那几年的无国界医生后，楚擎深刻体会到和平与安宁的来之不易，很多时候，人光活着就已经用尽全力了……
以前的楚擎会因为有花不完的钱感到幸福，而此时的楚擎却只觉得只要能和心爱的人安安稳稳的生活在一起，便是最大的幸福。
如果说坐在办公室里敏锐洞察全局的莫总是指点江山的贤能君主，那么此刻坐在车里悲天悯人的莫先生便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的纯臣。
此时，莫裕辉在楚擎的心里就好像一个胸怀苍生的神明，这人眼中的悲悯让楚擎心疼，他一直知道莫裕辉的格局很大，但是却不知道竟是大到这个地步，他完全有理由相信，像莫裕辉这种近乎完美的人，无论生于哪个时代，都一定可以做出一份不凡的成绩。
“莫先生，在我心里，你不是商人，而是一位真正的企业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