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姜还是老的辣
抄好的《心经》，是要供奉在老太太的佛堂里。
王宝钏抱着一沓子抄了经书的纸张要往佛堂去。
此时已是初冬，长安城的天，已经暗下来了。
偶尔还吹起阵阵冷风，不时下几滴冰渣子。
冰渣子落进王宝钏白腻的脖子，温热的肌肤瞬间被凉透。
冰得她打了个激灵，加快步伐往佛堂走去。
老太太住在相府东院的喜善堂，王宝钏三姐妹的院子都在西院。
步行过来有些距离，等她到东院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尽了。
喜善堂倒是掌了灯，一派的灯火通明。
作为王老太太的居所，喜善堂后院有一片空地。
王相孝敬老娘，就在那片后院盖了小佛堂，给老夫人潜心修佛。
王宝钏熟门熟路，也不要人通传就自己寻老太太去了。
“奇怪，怎么不点灯，黑漆漆的。”
前院灯火通明，后院佛堂乌漆嘛黑的。
仿佛黑夜里潜伏的怪物，张着血盆大口，就等着王宝钏一脚踏进去，就将她一口吞下。
王宝钏犹豫不决，万一老祖母已经歇下，她冒然进去，可不就是打扰了。
那就明天来送经书好了。
王宝钏转头要往回走。
一丝昏黄的烛光乍然亮起，映在纱窗上摇曳。
祖母没睡？
王宝钏抱着经书又折返回去，抬手准备敲门。
那声祖母，宝钏把经书抄好的话还没说，就被佛堂里传来的声响给逼了回去。
除了祖母，佛堂还有其他人？
她不动声响，悄悄躲到窗户底下，趁着夜色遮掩，听起了墙角。
“周少卿，说吧，你为何要这样做？我王家待你不薄。”
王宝钏在窗户下边听得真真的。
是祖母在说话，周少卿就是祖母带回来的府医。
为什么这样做？
做了什么？
王宝钏一脸疑惑，有什么可怕的想法跳出来，在她心底掀起惊涛骇浪。
“老夫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周少卿是个硬气的。
当初选择来做这件事，他就抱了必死的决心。
“娘，您喝口茶，消消气。”
这是王夫人的声音。
王宝钏听出来了。
她蹑手蹑脚伸出根手指头，戳破那层窗户纸，眯着眼细细瞧着屋内的情形。
昏黄跃动的烛光下，供奉的观世音菩萨慈眉善目，悲悯众生。
祖母给菩萨上了香， 端坐佛堂，手里捏着紫檀木手串，不停拨动，她娘陪在一旁。
周少卿被五花大绑，给压到祖母跟前，褪去外衣 ，只剩棉白色里衣。
浑身是鞭打的伤痕，血水从伤口处渗出 ，染红了身上的衣裳。
王宝钏认得出，押着周少卿的，是她爹身边的心腹。
她捂着嘴，屏住了呼吸，生怕发出一点声响，惊动了屋内的祖母。
王老太太冷哼一声，对王相的心腹说:“动手吧。”
“娘！”
王夫人心有不甘，她还没问出是谁要对她女儿下毒手呢。
用这样恶毒的法子。
王老夫人抬手，止住王夫人的话头。
“不必说了，我心里有数。”
即将被抹脖子的周少卿听到王老夫人这句话，大喊起来。:“老夫人当然心里有数。”
王宝钏听了周少卿的话，莫名打心底生出一股不安。
果然，王宝钏就看到周少卿咧着嘴，笑得渗人，他和王夫人说:“我是老夫人娘家带来的，夫人你猜，老夫人心里有没有数？”
王宝钏心里咯噔一跳。
这一手挑拨离间，玩得妙啊。
就是不知道周少卿，是谁的人。
王夫人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她也知道这是周少卿在挑拨离间，但是心底种下了怀疑的种子，在日复一日的猜忌之下，很快就会破土而出。
王老夫人脸色阴沉，寒若冰霜，冷声对王相的心腹说:“还愣着做什么？直接绞杀。”
王夫人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并没有阻拦。
周少卿就在王宝钏眼皮子底下，被两人勒死了。
这是她第一次经历杀人这样可怕的事。
她想悄悄离开，却发现双腿发软，一点劲都用不上。
她听到门被打开了，周少卿的尸体被带了出去。
老太太恨极了周少卿，吩咐人把他的尸体丢到乱葬岗喂狼。
“娘，你是要杀人灭口吗？”
周少卿被拖出去之后，王夫人总算是清醒了。
“不杀他，留着继续给我三个孙女下毒吗？”
王老夫人如寒冰一般的音调，穿进王宝钏耳中。
大姐和二姐至今没有孩子，就是府医搞得鬼？
王宝钏不敢再细想，侧着耳朵，努力贴着墙根，想要听得清楚一些。
“可是他死了，解药也没了。”
王夫人如坠冰窟。
“金钏和银钏生不出孩子，还有宝钏，她们可怎么办？银钏都答应要收养那歌姬的孩子了。”
她的三个不能生养的女儿，以后该怎么在夫家立足？
还是说，真的像周少卿说得，这一切都是老夫人的安排。
“收起你那乱七八糟的想法。”
王老夫人一眼就看出王夫人在想什么。
她苦口婆心劝道:“都是我的孙女，我会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
“就是我娘家，那手也不可能伸到相爷府来。”
王老夫人一想到自己娘家被人当做筏子就头疼不已。
也怪她临老了，被鹰啄了眼，着了别人的道。
“这是我查出来的，你自己看。”
王老夫人从佛堂供桌抽出几张纸，摔在王夫人跟前。
“这怎么可能？”
王夫人一目十行看完所有的证据，一脸不相信。
“这些事我原不想让你知道，细想来，你嫁进王家这么多年，操持家业，伺候公婆，无一处不妥帖。”
“为一个周少卿，离间我们婆媳多年感情，实在不值得。”
王夫人捏着证据的手，颤颤巍巍的，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竟是那位要她女儿们断子绝孙。
王家没有儿子，她和相公百年之后，算是绝户了。
金钏虽是招了夫婿，是入赘的，但生下的孩子，那也是苏家血脉，他就那么容不得吗。
“圣人他……”
王夫人正欲说出心中不忿，被王老夫人厉声打断:“慎言。”
“往后休要再说这话，回去就整顿内院，有人问起就说周少卿抱病 ，等个十天半个月，就宣布不治身亡。”
王老夫人交代她，一定要把这事办好，千万不能让那位查到一点蛛丝马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