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日 终席
“呼——”
大厅中陷入了一片漆黑与沉寂，安静得足以听清宾客们散乱慌张的呼吸声。
敌人们唯一的火力优势此时也无法施展了。
唐安慢吞吞地直起身子，屏住呼吸从圆桌后踱了出来。
鞋尖踢到了雷克斯的小腿，唐安察觉到有一只手臂挡在了自己的身前，拦住了自己的去路。
手臂的位置很低，雷克斯显然依旧保持着半蹲的姿势，但失去了所有光源的大厅让唐安完全看不清雷克斯的脸。
唐安摸索着抓住了雷克斯的小臂，接着握紧了雷克斯的手掌。
雷克斯一动不动，唐安把雷克斯的手掌摊开，在掌心里尽可能简短地写到：“我去吸引火力。”
“……”
雷克斯没有动。
唐安又写道：“你掩护我。”
一阵沉默，唐安察觉到挡在自己身前的手臂垂了下去。
唐安看不到雷克斯的神色，也无从猜测雷克斯此时的情绪。
可现在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雷克斯必然也清楚。
唐安伸手拥抱了雷克斯。
我很快就回来，唐安想。
唐安松开了手，尽可能轻地绕过桌子，微微俯身降低重心，小心翼翼地迈过地上的各种碎片。
大厅原本没有窗户，也就没有任何光源能够透进来，唐安尝试着眨了眨眼睛，依旧无法看清眼前的任何东西。
唐安伸手摸了摸怀里的那个手电筒。
凭着记忆一点点摸向之前那个走廊，唐安一边走，一边将绑在小腿上的匕首慢慢抽出来，握在手里以防万一。
有将近十几个侍者的位置都在那个走廊入口附近。
鞋尖似乎踢到了一个翻倒的圆桌，唐安伸出手去摸。
却碰到了一只正在颤抖的冰凉的手。
“谁！？”
近乎惨叫的尖声质问，带着一股濒临崩溃的歇斯底里，在寂静的大厅内格外尖锐。
唐安心一沉，当机立断蹲下抱头蜷缩，果然下一秒——
“砰砰砰！”
枪口迸发出耀眼的火花，突然的人声引来一阵子弹扫射，人们顿时尖叫起来。
唐安紧紧抱着脑袋，子弹从唐安脑袋顶上飞过，温热的鲜血溅到唐安脸上。
“砰！”
一声干净利落的枪响，正在扫射的手枪伴随着重物倒地的声音一同坠地，所有枪声戛然而止。
枪口对准的地方已然是一片黑暗，雪莉施施然收回枪，眯了眯眼睛。
好极了。
增援很快就到，只要能拖延时间，一切都不是问题。
安德鲁的目光从刚才被击毙的侍者身上扫过，又准确地落在雪莉的侧脸上，眉眼微微一弯。
或许是黑暗的原因，那双鎏金色的眼眸似乎要比以往更亮一些。
“……”
唐安的鼻翼间缭绕着一股新鲜的血腥味，侧颊和耳朵上都沾上了鲜血，唐安抬手抹了把脸颊。
再近一点儿，还需要再近一点儿。
唐安爬起来，鞋尖被什么热乎乎的东西压住了，唐安抽出脚来，凭重量和温度猜测，压着自己鞋面的应该是一具尸体。
新鲜的。
“……”
唐安屏着呼吸，从上面小心翼翼地迈了过去。
一步步往走廊的方向踱去，唐安摸索着找到了一个圆桌做掩体。
从怀里摸出那手电筒，唐安抿起唇角，尝到了一股血腥味。
将匕首重新插回小腿的刀鞘中，手挡在手电筒的前面用力压紧遮住光源，唐安的手指搭在了开关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咔。”
开关被推开。
光源立刻从指缝中泄露出来，唐安扬手将手电筒用力扔了出去。
一瞬间耀眼的光亮刺激了所有人的眼睛，惨白的光线随着手电筒被扔出的抛物线照亮了一个又一个惨白的面孔，最终“啪嗒”一声落在那几名侍者的脚下。
“砰砰砰砰——”
一瞬间枪声四起，唐安的位置暴露了，上面的敌人立刻将枪口对准了刚才光亮的来源，唐安狼狈地缩在圆桌后，弹壳和木屑伴随着枪声四处乱飞。
几名侍者的位置无处遁形，雪莉和安德鲁几乎同时将枪口对准了那几张在光线下格外惨白的面孔。
枪口火花飞溅，侍者们一个接一个的倒下。
安德鲁和雪莉保持着同样的姿势射击，一枪接一枪送走敌人，二楼的敌人察觉了两人的位置，立刻集火扫射，子弹从两人的西装和裙摆上擦过，却甚至无法动摇两人唇角的弧度。
欧文和梅琳达背靠背，一人一把机枪，同时对准了疯狂开火的二楼。
暗蓝色的礼服隐没在黑暗里，只有迸发出的火光间或照亮两人星辰一般的眉眼，弹壳像摔落的碎钻“噼里啪啦”掉在两人脚下。
“呃……”
不知道哪里来的子弹狠狠从小腿上擦过，一片火辣辣的疼痛，唐安蜷缩了一下，第二颗子弹却再次擦过了手背。
唐安尝试着贴紧了圆桌，飞溅的木屑打在唐安的脸上，甚至溅到了眼睛里，唐安抬手去揉，手臂却碰到了一个靠近的身躯。
唐安顿时浑身一激灵，眯着眼一记手刀反手劈了上去。
对方被劈个正着，闷哼一声。
唐安怔了一下。
“雷克斯？”
下一秒就落入了一个温暖而有力的怀抱中。
“嗯，是我。”
雷克斯的声音在上方响起，肩膀被人用力扳住了，唐安的后背贴上了雷克斯的胸膛。
雷克斯单手抱着唐安，肩膀的一侧抵住圆桌，将唐安的身形完全掩住，形成了一个绝对安全的空间。
子弹从雷克斯的脸颊上擦过，雷克斯眯起眼睛，在飞溅的弹片和碎屑中盯着二楼那几只枪口不间断迸发出的火花。
但雷克斯已经没有子弹了。
手腕轻轻一甩，将匕首甩在手心里，雷克斯用二指夹住刀刃，对准那闪烁的枪口做了一个瞄准的姿势。
接着用力一甩。
“嗖——”
一声闷响，枪口的火花消失了。
与此同时子弹也擦过了雷克斯的小臂，鲜血溅出来，雷克斯眉角抖了一下，冷着脸一声没吭。
手上能用的所有武器都用完了，雷克斯伸手摸上了唐安裤管里的匕首。
黑暗里唐安看不清雷克斯的动作，脚腕突然被一只大手钳住，唐安立刻条件反射挣扎了一下。
“别动。”
小臂上的鲜血顺着肌肉线条滑落下来，唐安察觉到了，动作一下子顿住。
“你受伤了。”
“……没事。”
雷克斯继续顺着脚腕摸上去，抽走了唐安小腿上的匕首。
又一颗子弹直接削掉了两人面前圆桌的一块桌边，两人同时侧首躲避。
唐安再抬起眼睛，透过雷克斯的肩膀，那扇沉重的大厅正门下正透出一道极其刺眼的惨白的光芒。
“光……”
雷克斯也注意到了，侧首看了过去。
不光是雷克斯，几乎是所有正在火拼的人都注意到了，因为那扇大门正在那束刺目的光芒下缓缓从外面打开。
沉重的大门被完全打开，几个方位的大灯发出刺目的光，而光芒里站在最前面的，是一排手持钢防弹盾牌的警察。
黑洞洞的一排枪口对准了里面所有的人，警察潮水一样从外面冲进来。
“都别动！”
“把武器放下！”
唐安看到安迪也在这些人当中，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灯光的颜色，唐安感觉安迪的脸色格外苍白。
“所有持武器的人都铐起来！”
警察们冲进宴会厅，迅速占领了二楼，将那几名侍者全部制服。
当然西区的人也不能幸免，几名警察包围了欧文和梅琳达，雪莉和安德鲁甚至是瑞克塞队长亲自带人围了起来。
雪莉挑了一下眉角，将枪口冲下挂在了小指上，施施然举起了双手。
脸上依然带着从容的微笑：“我们当然配合。”
瑞克塞队长也认识雪莉，甚至可以说关系不错，此时脸色相当不好看，更没接雪莉的话。
安德鲁欣然交了枪，在手铐拷上手腕的那一刻还在用法语跟雪莉聊天：“嗯……我猜西区的人一定会捞你们。”
“嗯哼？”
“那烦请也捞一捞我。”
“呃……”雪莉拖长了声调，还是好心提醒道，“亲爱的，这位队长可听得懂法语。”
瑞克塞队长的脸色都快黑得像锅底了，只差恨不得用法语呵斥安德鲁闭嘴。
安德鲁一挑眉。
“哎呀，这可真是太失礼了。”
毫无诚意。
同样手持匕首的雷克斯也被警察带走了，警察看着唐安皱了皱眉，但唐安身上没有威胁性武器，再加上年纪看着也不大，警察并没有把唐安列入危险分子。
“……””
酒店的外面停满了救护车和警车，尸体被一具具搬出去，受了伤和惊吓过度的宾客们被送上救护车。
唐安坐在一个救护车的车尾，一个小护士正在帮她包扎，唐安披着毯子，安静地看着那一辆辆坐满了的警车远去。
雪莉他们都被带走了，只留下自己。
“好了，不要乱动，待会儿会有人带你去做笔录。”
“……谢谢。”
唐安接过小护士给的热水喝了一口，护士匆匆忙忙又去别的地方照顾伤员了。
唐安坐在车尾，盯着街对面走神。
街对面一辆熟悉的车打着双闪，唐安的视线不经意地扫过去，顿了一秒，一下子回过神来。
是詹森的车！
唐安扭头看了一眼，护士们都在忙，警察在挨个做笔录，没有人注意到这边。
唐安掀了身上的毛毯跳下车，借着救护车的掩护跑向了街对面。
后排的车门迅速打开，一只手伸出来把唐安用力拉了进去，唐安在车座上磕了一下，胳膊被人扶住了。
“怎么回事？哪儿来那么多警察？”
车厢里一股呛人的烟味，詹森的声音在上方响起，唐安爬起来，看到了詹森紧蹙的眉心。
“受伤了？”
詹森拎起唐安的胳膊看了看，注意到了手上的绷带，啧了一声。
唐安忽略了第二个问题：“雪莉他们被警察带走了。”
“……”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