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神棍国师13
168神棍国师13
升平执了眉笔细细描着眉黛,看着李嬷嬷在身后为她梳着那一头青丝。
李嬷嬷在哭,她却在笑。
“当年我出嫁,嬷嬷也是这样为我梳头,为我送上祝福。那句话怎么念来着?一梳梳到尾,二梳到白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堂。”她勾勒着远山眉,末了,放下眉笔端详着,眉眼弯弯。
“可这一梳梳到尾后,就再没有结果了。”
李嬷嬷听得手一颤,扯断了升平的一根丝。
她是升平最亲近的人,扯断一根丝并不会被怪罪。她是不当什么大事的,可升平竟好似悟了般:“断青丝,断情丝。我该放下了。”
“公主……”
“我半生作茧自缚,只一段情短如朝露。”升平抿了抿红笺,又点了点眉间花钿,难以言喻的明艳,“我常不甘心,可又有什么不甘心的。他从来没有属意于我。我不是差一点就可以,而是从没有得到过。这样的我,连嫉妒的资格都没有。”
精心妆扮过后的她,好像年轻了许多,可眼中的沧桑怎么掩也掩不掉。那是岁月带给她的,也是温君言带给她的。
可她甚至不能怨他。一厢情愿,有始无终。自始至终都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感动的只有她自己。
“嬷嬷,烦请你帮我,去请他过来。我想见他……最后一面。”
……
温君言见到她的时候,她一如既往的端庄明艳,丝毫不见病容。三十岁的她,盛装打扮后,像是二十五岁的姑娘。
而温君言,时间好像忘记了他,这么多年过去,他还保持着二十出头的模样。只是,再也没有当年的温润了。
曾经的玉面公子,也可以是铁面阎罗一样的存在。
这也都是升平赐予的。
升平说的没错,他们两一直都是在互相折磨。
谁也不知道,他们二人在房间里说了什么。只是最后,他一个人出了房门,沉声说了一句:“将公主厚葬了罢。”
再后来,他就向魏帝请辞,不要任何东西,就这么两袖清风地离开了朝堂。
他没有回到扬州,而是走遍了晋朝的河山。
升平,他始终不爱那个女子,可他也承认,他不是无心之人。升平的心意,他不能领,却记下了。
那日房中,他与她相见,那是他们七年里第一次单独见面。
升平卧在塌上道:“我原先想,你既然不爱我,那便让你恨着我,总归让你记着就好。可如今呐,我看开了,放下了,不想再瞒你什么。那名姑娘,她没有死。我早说过,我不是草菅人命之辈。闹出人命后,我也慌得六神无主,后来还是让人救下了。她也顽强,吊着最后一口气,硬是活了过来,只是孩子是保不住了。我把她赶出京城,也给了她很多钱,不许她回扬州。我让她随便去一个地方,躲的越远越好,不许再出现在你面前。要不然,我就让父皇杀了你。那个姑娘也真是傻,我怎么可能会杀了你呢?可她信了,她不敢拿你的安危来赌。”
“我得承认,她爱你,不比我爱你少。只是她幸运,她得到了你的爱。她也不幸运,因为她的敌人是一位公主。”或许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升平对谢筝,忽然就没了那么强烈的恨意,“我恨她,其实她更应该恨我。是我棒打鸳鸯。我也不知道她最后去了哪里,天下之大,你们若是有缘,自然会再相见。我不拦你,我就要死了……”
良久,温君言方道:“瑾瑜,谢过公主成全。”
升平听了这句话后,微微阖上了眼睛。那只手忽然就无力地垂下来。她躺在软榻上,安详得就像睡着了一样。
瑾郎,我输了,输得一败涂地。我成全你们,可如果有来世,我希望我是她。就算没有高贵的身份,却可以得到你的爱。
让我羡慕了半生。
……
温君言辞了官,就踏上了寻找谢筝的路程。
就算没有得到谢筝尚在人世的消息,他也是打算辞官的。他早就现,他的容颜数十年如一日,未曾老去一分一毫。区区十年,他可以说是驻颜有术。可是之后呢?他要怎么解释。
他终于明白,当初误入蓬莱仙山,仙人所说的造化是什么。
他的时间停止了。
他永远停在了二十岁。不老不死,不生不灭。
或许是他们的缘分真的不够,温君言找了很多年,都没有找到谢筝。
最后时过境迁,魏帝也已驾崩,当年的人们都是花甲耄耋之年。而他依然容颜不改,看着世事变迁。
他不能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长生不老,总是一个大麻烦。
温君言用了几十年的时间,踏遍了晋朝的每一寸土地。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终有一日打听到,一座茅屋里,住了位妇人。自五十年前搬来此地,人称玲珑,生得绝色容貌,谁也不知她的来历。她在这里落脚,一住就是五十年。
时间,名字,样貌,都对上了。
那的确是谢筝。
可她却不肯见他。
昔年有李夫人到死掩面不肯见汉武帝,而谢筝亦复如是。
白苍苍的老妪自轩窗往外看了一眼,就认出他是她梦中见了千百回的人。他还是那么年轻俊逸,光彩照人。而她早已两鬓白霜,满脸皱纹,枯瘦的手,佝偻的背,不复当年的花颜月貌。
这样的她,不敢见他。
“谢娘,我知道你在里面,你能开门吗?”
“谢娘!你不想见我吗?我找了你那么多年。”
“公子还是走罢。老身已是花甲妇人,公子不过年方二十,老身岂会是公子要找的人?”老妇人苍老的声音从门内传出来,带着不复相见的决绝。
他们之间隔了一扇门,更隔了五十年的光阴。她会老会死,而他会永生下去。
“谢娘,是我!我是瑾郎,你记得吗?”男子的声音清冽,与老妪的沙哑形成鲜明对比。他道:“谢娘,我不会嫌弃你,说好要白头偕老,我怎么在意皮囊!”
屋内的谢筝垂下黯淡的眼睛。
可白头的是我,你并没有偕老。这样的我,哪里般配的上?
良久,温君言才听到谢筝的言语从屋内传来。
“君自蓬山来,岂知妾白。殊途不同归,何必守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