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食人族1

远处的山上，一个穿着兽裙的少年，双手放平遮在眼前，挡住光，看着对面山上急匆匆出来的一群人又急匆匆的进去。

在青九的看过来的时候迅速的蹲下山，隐匿在草丛里，从远处完全看不到踪迹了。

“哥，他们发现了。”这人小声的对着洞里面躺着的人喊了一声。

里面的人面色苍白，脸上带着灰气，眉头紧皱，干涩的嗓音出声，“嗯，做得很好。”

“哥，你怎么样？要不我再去给你接点水回来。”第一个出声的人说道，也不过十四五岁。

躺在山洞里的人摇摇头，“现在我们得保存体力。”想了想又不放心的问道，“没有被大羽他们发现吧？”

少年摇摇头，“天色完全黑下来我才摸过去的，昨晚风很大，他们听不到的。”

现在就看对面的那群人要怎么应对了，阿周想着。

他和弟弟小萤一路追着大羽那群人到这里，几次埋伏加陷阱，大羽他们一行七个人现在只剩下四个了。

可是这还不够，要不是他突然奇想要带着弟弟去捞鱼，那可能连小萤都会一起遭到这群人的屠杀。

想到自己回到部落里时，部落里遍地的残肢与烧的乱七八糟的毛皮，阿周觉得又有一股血腥味顺着嗓子涌到了口腔里。

咬紧牙关，不让弟弟察觉出他的异常。

他在那场拼杀里受的伤一直没好，这段时间又是高强度的追踪，现在身体情况很糟糕，但是他得挺住，至少要在自己倒下之前，让大羽和他的同伴倒在自己的刀下。

拿起旁边的面果，喝了一口里面的汁液，缓了一会儿。

这还是昨晚小萤顺回来的，他们给那些人提醒，拿几个面果作为回报也是应该的。

“小萤，昨晚有寻到大羽他们的踪迹吗？”阿周问道。

小萤摇摇头，“他们好像察觉出来不对了，昨日去了山上的湖边后就寻不到了。”

“不急，大羽他们既然盯上了这群人，就不会一直躲起来的。”阿周说道，就是不知道大羽几个人，这次是不是还是用装可怜那招了。

当真是狼心狗肺。

要不是部落里的人外出救了被狼群袭击的他们，大羽他们早就丧命狼口了。

救回来的七人，伤的最轻的都在山洞里躺了十多天，还是部落里大家轮番照料，分给他们食物，才让这些人慢慢恢复。

因着部落里人手太少，首领一直想着能留下这些人给部落里增加些新的猎手，对他们七人也是尽心照料。

这些人一开始看起来毫无威胁，说是原先的部落被其他部落侵袭，将他们当牛做马，一言不合就会喊打喊杀，几人实在不堪忍受才偷跑着出来，跋山涉水几个月，本想找个安稳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不曾想居然遇到了狼群，被狼群袭击。

首领一听这个更开心了，当即邀请他们加入部落，几人还声泪俱下的说，要不是被他们救了，早就没命了，从此一定会全心全意为部落打猎，干活。

只是很快，阿周便发现了这些人的不对劲，经常外出回来之后浑身血气，哪怕已经洗的干干净净，依旧遮不住那股浓烈的血腥味，可每次问怎么没打到猎物都是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说他们对这里不熟悉，明明猎物都打伤了却还是让猎物跑了。

一次两次的大家也都不当回事，可次数多了大家伙便不愿意了，凭什么不顾安危的把你们救回来了，还分给你们食物，给你们养伤，现在好了，在外面打了猎物不拿回来，自顾自的吃了，谁能高兴？

首领也出面说教了几次后还是没有作用，两方人还因此起了冲突，虽然大羽那些人更加善战，但阿周部落里的猎手也有十几个，真的打起来了大羽他们也占不上便宜。

最后两方商定，打了猎物可以多分给大羽他们，但是必须带回来一起分，一起吃。

大羽几人同意了，甩下了一句，“但愿你们不要后悔。”

原本一头雾水的众人在那天晚饭的时候终于知道为何了，看到那个场景的人，都是一阵头皮发麻。

大羽他们吃生肉。

就是刚杀了甚至还没冲洗过的生肉，扒了皮的猎物血肉模糊的，几人就上手撕扯开，一人一块坐在那里大快朵颐。

就连内脏都不放过，除了肠胃，其他的吃的干干净净的。

与他们隔了两个火堆的小萤，闻到那股浓浓的血腥味，直接吐了。

大羽几人倒像是已经习惯了这种被当作另类的眼光注视，痛痛快快的吃了一顿，终于不用藏着掖着了，吃干抹净拍拍屁股回山洞睡大觉了。

留下的人却都一脸惊愕。

怪不得他们身上那么浓重的血气，怪不得会被狼群袭击。

可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只能维持着这种表面的平和互不打扰。

直到有人偷听到了大羽他们讲话，原来这群人，不，这群畜生，在寒季打不到猎物的时候还会吃部落里的孩子，是因为这样才被驱逐出部落的，根本不是因为什么被当牛做马跑出来了。

首领听了这个，立马召集了部落里所有人，将这七人赶出了部落。

刚赶走他们的几个月，大家都不敢松懈，平时外出采集都是很多人一起，三个月之后，并没有等到大羽他们的报复，也没有在部落的狩猎范围内察觉到他们的踪迹。

大家这才松懈了下来。

可就在这时候，出了事。

十来个猎手外出了，阿周带着小萤去河里摸鱼，还没走到河边，便看到部落里浓烟滚滚。

着急忙慌的回了部落，看到的就是留在部落里的老人和小孩的尸体，还有很多不完整，首领的脖子被一根骨刀刺穿，牢牢的钉在了部落门口的大树上，鲜血撒的整个地面都红了。

不用想就知道是谁做的。

阿周气红了眼，叮嘱小萤找个地方躲着等狩猎队回来，他去追踪大羽那几个人，会一路上留下记号。

可他一路追踪，循着这些人留下的踪迹追了三天，依旧没有等到部落里其他人追上来，很不巧的还被大羽的一个伙伴发现了踪迹，差点要被杀死的时候，小萤带着后面的同伴追上来了。

一路的奔波劳累的同伴，加上受了伤的阿周，根本留不住不想正面冲突只想着怎么快速脱身的大羽等人。

同伴们打又打不过，留人又留不住，再加上部落里的亲人被杀害，都说着丧气话。

受了伤发着烧的阿周却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一定要追着这些人，不论怎样都要报仇。

好在听同伴们说，部落里还有些人躲了起来，还有些受伤了但没有丧命，阿周便觉得不能全都跟着他报仇，让同伴们先回去，他养好伤了再继续去寻大羽他们。

部落里的人怎么也劝不住，让小萤帮着劝，平时不怎么喜欢出声，胆子还小的小萤，这次确实坚定的要跟着哥哥。

阿周劝了几天，平时听话的小萤怎么也不听话了，最后甚至哭着吼道，“他们杀了阿姆和妹妹，还挖了妹妹的内脏，我要报仇！”

阿周想过自己的家人肯定也遭遇了不测，可是不知道刚会走路的妹妹居然被这些畜生这样对待，气的头皮发麻，浑身战栗着晕过去了。

醒了之后便没再提让小萤回去的话。

让阿周没想到的是，这个平时不声不响的弟弟，在追踪上有着惊人的天赋，阿周养伤养了差不多十多天，按理说这十多天过去，那一点人走过的痕迹早就消散了，可小萤就是能闻到，每次问他怎么问到的，他就只回三个字，“有臭味。”

两人一路上追追停停，风季之后很难追踪，好几次差点跟丢了，两个人也急了，埋伏了几次他们落单的人，一路跟着到了这里，发觉了大羽他们有了新的目标，小萤跟着也发现了纪朗他们的窑洞。

大羽这些人也不是真的傻瓜，早就察觉出来有人一直跟着他们。

阿周知道，大羽他们肯定一直盯着这伙人，不论是按以前装可怜那套还是趁着这些人里的狩猎者外出搞偷袭，他们总会出手的。

阿周对于抢别人的地盘和东西毫无兴趣，他只想为自己的家人和部落里那些死去的人报仇。

他也没办法看着这些人真的被大羽几个人骗或者杀害，只是让小萤去做了个隐晦的提醒。

院子里，除了懵圈中的纪朗和几个不懂事的孩子，其他人对这个情况都是抱着不太乐观的想法。

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什么也没干，就摆了几块石头，摆明了告诉他们，我们有人来过，还很强，你们识相的赶紧走，把地方让给我们。

很好，完全理解反了。

西十拿起来石头嗅了嗅，有些奇怪的“咦”了一声。

看大家都看他，才出声解释，“我和青九在山下发现了脚印，他们留下了气息，是那种不太好的气息，隐隐发臭，但是这石头上却是不一样的味道，没那么讨人厌。”

两个可能，一个是风大把味道吹散了，还有一个就是......山下的足迹和放石头的人，是两波人。

西十是偏向第二种可能的，毕竟山下那波人的味道真的很难闻，就像是在血水里浸泡了许多天，有一股怎么也盖不住的腐臭味。

这时候从外面进来就一直沉默着的林叔突然出声，“西十，你闻到的那种不太好的气息，是不是很浓重的血腥味混杂着腐肉的味道？”

西十皱着眉头回答，“是，虽然被风吹的散了不少，但是那种味道还是能闻出来，林叔知道是什么情况吗？”不敢想真人站在他眼前的时候那股味道得多冲。

林叔不能长时间站着，找了个放在院子里的木墩坐下，“见过，食人族。”

那是林叔还很小的时候的一个寒季，部落里很缺食物，山洞里存着的食物已经见底了，阿姆还生了病，实在没办法，阿父才带着他去了外面，想试着能不能用小小的他与生俱来的追踪天赋打到一些小猎物。

两人在外面走了很久，待在阿父背上的林叔觉得自己都快要被冻僵了，这时候他在冷冽的雪地里闻到了一股腐肉的味道，告诉了阿父，寒季的腐肉味虽然很可疑，两人也没办法，试图跟上去看一下情况。

后来就在雪地里看到了三个食人族，在分食一个冻死的同伴。

那人已经被冻僵了，砍的人使尽了全力，却没什么血液溅起来，血液明明都被冻住了，林叔离得那么远，却还是闻到了那股让他一辈子都忘不掉的臭味。

后面林叔已经记不清自己是怎么被阿父背回山洞的，只知道那段时间部落里的气氛变得更加紧张，原本要大部分狩猎者外出才能保证不饿肚子的情况变得更加糟糕，白日里只能将狩猎者分成两半，一半在部落里守着防止食人族的偷袭，另一半要外出打猎保证基本的生存。

林叔和阿父只看到那几个食人族，但并不代表他们只有那几个人，而且部落的附近出现了食人族，那就说明这些人已经盯上了部落，就等着随时偷袭。

果然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夜里，八九个食人族摸来了，好在有林叔和阿父提前的发现，部落里的人早就做好了准备，虽然恶劣的天气影响了守夜人的判断，但因为这些提前做好的充足准备，十几个强壮的狩猎者在那个又冷又黑又长的夜里杀掉了那些食人族。

食人族的尸体很臭，即便是在寒季，依旧有一股像是在暖季死了好久没有被处理掉的动物尸体的味道。

部落里的人不敢把这些死掉的食人族随便丢在外面，害怕引来一些大型的食肉食腐的野物。

最后一致决定一把火烧了。

那股令人作呕的味道，经过烈火的燃烧，像是被放大了无数倍，林叔现在想起来就想吐。

纪朗听的心有余悸，“那食人族是不是都很强壮啊？我们和他们正面冲突会不会很吃亏？”

林叔拍着胸口缓了缓，“不，恰恰相反，食人族是被山神厌弃的一个群族，山神不会给他们任何恩赐，他们大都瘦小精悍，有些甚至会因为山神的惩罚，天生残疾，但他们都很狡猾，比狼都狡猾，正是因为他们这样的外表，才更容易欺骗一些对他们一无所知的部落和人，也许留下标记的那些人就是循着食人族的踪迹来的。”很可能这些给他们提醒的人的部落，已经遭遇了不测，这话林叔虽然没有明说，但大家都心知肚明。

原本就沉默的气氛变得更加沉默。

不能坐以待毙，纪朗正想开口，旁边的西十出声道，“既然已经知道有人在附近了，就不能一直等着了，等下我和果哥外出去找一下这些人的踪迹，青哥你和纪朗在家里守着。”

青九点头，摸了摸挂在脖子上的哨子，“不要掉以轻心，有什么危险随时吹哨子。”

两人应下后去柴房拿了武器，果七拿的斧子，西十背了弓箭，手里还拿了长刀。

青九送两人走到门洞后，压低声音道，“对面的山腰上有人，你们注意一点。”他相信自己的直觉，虽然没有问道气味，但是那种被注释的感觉，不会错的。

西十皱着眉头，“这么近？我察觉不出来，也没有味道可以循，石头上的味道就只能在石头上闻到，院子里都没有。”离得这么近还没有被察觉出来，肯定不是那些臭气熏天的食人族。

“对方很擅长隐藏气息，可能石头上的味道，是特意留下的。”青九推测，也许这些人就是要让他们知道，周围有人。

西十顺着纪朗的目光扫了一圈对面的山，没有异常，青九也没有察觉出来。

果七的大门关上，“先不要惊动他们。”想了想，又叮嘱门后的青九，“看好家里。”

里面的青九的声音通过木门传过来，闷闷的，“知道了，你们放心吧。”

两人一起下了山，到了一开始察觉出来气息的地方，顺着能找到的踪迹走。

“这个方向......他们去湖边了。”西十嗅了嗅，皱起了眉头。

味道这么大，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这么堂而皇之的就来了，总有一种被小看了的错觉。

可当两人压低声音，甚至没有走他们修整出来的小路，顺着树林，遮遮掩掩的到了湖边时，那股令人作呕的味道消失了。

留在空气中的之后泥土和草木的味道，混杂在一起，没有丝毫血腥的味道。

？

西十围着湖边走了一圈，一点味道都没有闻到了，但是湖边确实有人来过的痕迹。

可那味道，不可能会轻易被洗掉或者遮掩住的。

他们大概是有什么特殊的处理方式。

西十仔细的辨别了一下周围的气味，想到他的山下一开始闻到那股味道的时候，不像是突然出现的，一开始他还以为是果七收拾出来的粪便的味道传下了山，可是立马反应过来并不是，如果不是那股味道，西十都不会去察看周边的草丛。

那股味道是一开始被遮掩了的，只是慢慢的突然遮不住了，这群人才急匆匆的上了山到了湖边，然后在湖边做了什么处理，遮住了身上的味道，才离开的。

追踪他们的那些人，很可能也是在湖边丢失了目标，但是猜测到了这些食人族的目的是他们，所以冒险给了提醒。

山腰的山洞里。

“哥，他们有两个人去了湖边，应该是察觉到了大羽他们的踪迹。”小萤从草村里钻进山洞。

靠墙坐着的阿周，脸色稍微好了些，点点头，“你小心些，他们能察觉到那群人的踪迹，很可能也能察觉出来我们的。”看来这些人里也有很有本事的追踪者，只是连小萤都在湖边的时候丢失了大羽那群人的踪迹，他们还能找到吗？

“放心吧哥，我涂了草汁，顺着草和树走的，现在风大，吹一吹就看不出来了。不过那些人穿的好奇怪，不是兽皮，颜色也好奇怪，他们还有几个小崽子，看起来被养的很好，怪不得会被大羽盯上。”小萤还有些羡慕，他们的食物还很充裕，那么好那么多的面果，就直接放在外面，不知道院子里还有多少其他食物。

闻着味道很香。

昨晚摸到他们那里的时候，小萤觉得自己被大羽那群人身上难闻的味道摧残了好久的鼻子终于有了不一样的享受。

只是这时候的陌生人与陌生人之间，没有什么和谐与友爱，只有掠夺和交换，在没有任何交换的物资时，大大咧咧的出现在对方的眼前，只会被当作掠夺者。

小萤和阿周现在，已经不能在竖敌了，躲躲藏藏的和大羽几人迂回着拉扯还可以，要是再加上一伙子实力看上去强劲许多的敌人，那完全就没有还手之力了。

至于为什么给了提醒，不过是因为这些原本就待在这里的人，肯定会察觉到他们的踪迹，不如早点示好，能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还有就是，不想其他部落再遭遇自己部落那悲惨的境况和自己的私心了。

尤其是他们有小崽子，阿周现在一闭上眼睛，就不能控制自己的想到小萤说的妹妹的死状。

怎么能不恨呢，恨得只能咬紧牙根忍住自己悲愤的嘶吼声，只能拼劲全力去给枉死的家人报仇。

他与大羽那群人，不死不休。

就是可怜小萤，还没有成为一个被认可的狩猎者，就开始跟着他奔波。

阿周早已想好，趁着寒季来临之前，他一定要和大羽那群人决一死战，若是自己侥幸活着，就带着弟弟回部落里，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就去求对面山上那些人收留弟弟一个寒季，弟弟寒季可以自己去挖草根，打猎养活自己，只需要一个可以不被冻死的容身之所。

虽然这样利用一点点小小的恩情去要挟别人的行为很是卑劣，但是没办法，他必须为小萤做好打算。

院子里被惦记上的纪朗几个人，也开始忙着准备一场大战了。

青九沉默的坐在柴房门口磨刀。

兰和砾在收拾院子里的东西，几个小孩也感受到了空气中的沉重，无措的站在院子里发呆，没心情玩了。

只有猎风家的大毛二毛三毛，无忧无虑的在院子里蹦蹦跳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