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掩
蓝玉柳打断朱獾和马夜叉说话,朱獾自然不高兴,但听了她的话后居然频频点头,向她投去感激的目光。
蓝玉柳说,不管黄鼠狼真死还是假死,黄秋葵捧他的骨灰盒回驴不到村说明她已黔驴技穷,她在大樟树下祭奠黄鼠狼不敢进老宅设灵堂,说明她忌惮朱獾这个仙子,朱獾这个仙子更没必要主动出击,要出击也是由她这个外人去出击。
蓝玉柳还说,从现在起,朱獾无论是说话还是办事,在外人面前不能有任何闪失,否则就不是真正的仙子。维护朱獾的仙子形象比什么都重要,黄秋葵巴不得朱獾自乱阵脚,那样她可以向乡邻们说朱獾这个仙子为假,一切的一切全是她捣的鬼。
蓝玉柳坐在朱云山的另一边,朱獾探头望向她,发觉她不是一般的美丽,与自称曾经为玉树临风的朱护宅简直就是绝配。郎才女貌、才子佳人、天造地设、天作之合,等等等,所有赞美男女般配的词语全用上赞美她和他都毫不为过。
朱獾想说几句感激蓝玉柳的话,马夜叉开口先说:“没错,女儿拿爹的死来办事总是晦气,可最怕的就是狗急跳墙,孤注一掷。黄秋葵可是省城的大老板,她的能量岂是我们山野之人所能体会?所以不管怎么样?我们先稳住不会错。”
马夜叉的话粗听似乎很赞同蓝玉柳的观点,可细细一品味,却是警告蓝玉柳,你不要给我们灌迷魂汤,我们清醒着呢,对黄秋葵对你,我们都会时时保持警惕。
朱獾听出马夜叉的言外之意,沉吟半晌后问蓝玉柳:“柳姐怎么知晓黄秋葵不是拖黄鼠狼的尸体回来而是捧骨灰盒回来?”
“哦,我、我、我猜、猜、猜的呢。”蓝玉柳回话有些支吾,完全没有刚才打断朱獾说话的那般干脆利落,她的目光明显有些慌乱,瞥了一眼朱獾和马夜叉后赶紧望向朱云山。
朱云山赶紧替蓝玉柳打哈哈:“猜的好呀,猜的好呀,有的时候我们就是需要猜一猜,不是马上元宵节了吗?獾獾你到时候制作一些灯谜让你柳姐好好猜一猜。”
“呵呵,你还真是我的爹,二十多年来不在身边一回来就能猜到我会制作灯谜。”朱獾见蓝玉柳望向朱云山的目光中除了求助更有一脉深情,而朱云山哈哈中回望的是蓝玉柳,而不是朱獾,也就是朱护宅扮演的朱云山嘴上和朱獾说话,眼睛看的是蓝玉柳。由于角度关系,朱獾看不到朱护宅脸上的表情和双目的光彩,但明显能感觉到他是不想蓝玉柳受委屈。
难不成蓝玉柳知晓朱云山为假冒?蓝玉柳和朱护宅本来就认识?蓝玉柳熟知老宅的一切莫不是通过朱护宅?朱獾无法想象,不敢想象,但必须弄清楚。
朱獾刚要拿话再试探,马夜叉开口问她:“你肚子饿吗?”“饿,我比你们少吃两餐呢。”朱獾明白马夜叉的意思,她是阻止自己再试探。
马夜叉站起身走向厨房,到了厨房门口,见朱獾还坐在那里,喊她道:“想吃什么自己过来挑,总不能让我猜灯谜吧?”“噢,我想吃粽子。”朱獾走向厨房。
进了厨房,马夜叉拉朱獾到灶膛前,一开始大声说:“我生好火你添点柴,今年的粽子包得结实,要多煮一会。”然后附耳朱獾道:“现在不是刨根问底的时候,我儿子的事情我自会弄清楚,你做好仙子就是。”
朱獾大声抱怨:“吃个粽子还要我自己烧锅,你难道不是我的亲娘?”见马夜叉满意地点点头,轻声再问:“你早看出他和她之间有猫腻?”“老宅只有朱虎这只病猫,其他的不是狼就是狐,你不要多管,做好仙子就是。”马夜叉低声回应朱獾,风箱拉得呼呼响。
朱獾有些不高兴,嘟囔道:“仙子有那么好做吗?你总是袒护你儿子。”“你有没有良心?我为你打了二十多年的掩护难道还不知足?”马夜叉离开灶膛,取粽入锅。
朱獾自觉理亏,不管怎么样,柳如玉这个马夜叉确实为自己付出了太多,现在她要袒护一下自己的儿子,不应该吗?想到这里,朱獾故意提高嗓门说道:“娘总是娘,我没有得选择,即使能够选择,我还是选你为我的娘,你去大樟树下到个礼吧,不要被人家说我们不懂礼数,粽子我自己会煮。”
“这才是我的仙子嘛,吃好等我回来。”马夜叉盖好锅盖走向自己的卧室取出一块红布包上三升罗米和五张十元纸币出了门。
朱獾坐在灶膛前烧火,耳朵谛听厅堂里朱护宅和蓝玉柳的说话。
“你说我能猜中吗?那黄秋葵带回来的是黄鼠狼的骨灰盒?”
“这个其实不用猜,肯定是骨灰盒。”
“为什么?”
“如果是尸体,肯定先叫的八先生,总不能她自己从车上抱黄鼠狼的尸体下来呀?”
“我就是这样想的呢,所以仙子问我,我就脱口而出说是骨灰盒。”
“还有,这黄鼠狼既然是假死,肯定用骨灰盒做掩护,如果用尸体明眼人一看便知,他黄鼠狼能装死装那么长时间?”
“你怎么确定黄鼠狼为假死?”
“杀猪佬没有回来,黄豆酱没有回来,如果黄鼠狼真的死翘翘,黄豆酱作为老婆会不回来?杀猪佬作为女婿会不回来?”
“就是嘛,这黄豆酱和杀猪佬分明在医院里照顾黄鼠狼。”
“所以说,我们根本不用理会黄秋葵演的这出戏,如果去理会,就会上了她的当。”
“她的目的很明显,就是要诓仙子去现场,然后求仙子救救她爹。”
“没错,你不是仙子吗?不是会起死回生之术吗?你亲爹死去那么多年你唤了回来,蛋儿死去那么长时间你救了回来,怎么就不能让她爹也起死回生呢?”
“能让黄鼠狼的骨灰变回一个大活人,那你就是仙子,否则就不是,是在装神弄鬼耍乡邻们。”
“所以一切的一切全为陷害,只要你獾八仙敢出头露面,敢去和她黄秋葵较真,那就让你下不来台,让你自取其辱,让你自取灭亡!”
“没错,无论如何这次她黄秋葵不会落下风。她捧亲爹的骨灰回来不进老宅自己的家而在大樟树下祭奠,乡邻们都会夸她懂得礼仪。如果你獾八仙过去捣乱,那就是你的不是,不需要她黄秋葵出来和你理论,乡邻们肯定一致声讨你,唾沫星子淹死你,还说是仙子呢,死者为大的道理都不懂,人家已经主动让了步。”
“……”
听蓝玉柳和朱云山在厅堂大声说话,朱獾坐在灶膛前忘记添柴禾,心中的那一股怨气跟灶膛里的柴火一样,从熊熊燃烧到慢慢熄火,直至变成灰烬。
朱獾自然明白蓝玉柳和朱云山是故意说给她听,一开始她甚是厌恶,厌恶蓝玉柳,厌恶朱护宅假扮的朱云山。
想,自己的亲爹绝对不可能和蓝玉柳这个外人联合起来奚落她,一定会全力维护她。
哼,你们两个不会是早有私情吧?否则除夕夜不可能当着大家的面拉拉扯扯。马夜叉,柳如玉,你是不是早知晓这一些?
脑西搭牢,柳如玉,你是不是很满意这个儿媳妇?貌相漂亮,能说会道,诡计多端,比我这个獾八仙不知道强百倍、千倍、万倍呢!
嘿嘿,这个蓝玉柳不会是你柳如玉让朱护宅带回驴不到村,带回老宅的吧?那样的话一些事情就更好解释了呢。
想到这里,朱獾收回神,静心谛听蓝玉柳和朱护宅说话,越听越觉得有道理,越听越为自己没有意气用事硬着头皮出家门而感到庆幸!
蓝玉柳,朱护宅,柳如玉,你们一个个全比我厉害,怎么还要这样捧我呢?我可是个捧不上树的冬瓜,迟早会摔个稀巴烂。
不行,我得和他们当面锣对面鼓敲打个明明白白,说明白后我就和鲁欢一起去省城打工,再也不管老宅的事情。
鲁欢?鲁欢不会和蓝玉柳一样是柳玉如的安排?安排她来老宅陪伴我?帮助我?可能吗?陪伴和帮助不可能,监督倒是有可能。
什么保护老宅?什么重任?还不是朱先生神神道道地神神叨叨给我看给我听?我自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自以为是的想充大瓣蒜。
脑西搭牢,一个个全是谜语人,一个个唯恐天下不乱,我的亲爹亲娘怎么可能自绝于人世?他要是真的朱云山,那应该如云般高远似山样伟岸,不可能遇到一点不如意就自绝于人世。还有马夜叉,你柳如玉扮我的亲娘马夜叉扮得应该挺像,否则乡邻们不可能看不出端倪。这就好了呀,按照马夜叉不管不顾、剽悍泼辣的个性,她怎么可能选择自绝于人世呢?即使没办法要死,肯定得拉几个垫背的才肯罢休,岂能容忍那些人猖狂?
朱獾漫无边际的瞎想,想到哪里算哪里,反正她不会出去,不会去大樟树下和黄秋葵较真,现在还不是和黄秋葵较真的时候,这个朱獾心里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听了蓝玉柳和朱护宅的对话后更加确定,和黄秋葵较真的时候迟早会来,而且会很快,她做好准备就是。
脑西搭牢,他们两个怎么和黄秋葵较起真来了呀?朱獾从灶膛那边出来到灶上捞粽子,听到外面传来独臂罗、跷脚佬的声音,声音不是一般的大,听上去有些急有些怒有些急不可耐有些恼羞成怒,而隐隐地听到黄秋葵嘤嘤的哭泣声,她只是哭泣,没有能听到她回应独臂罗和跷脚佬的话。
不行,我得去为独臂罗和跷脚佬撑腰,绝不能让他们两个受黄秋葵的欺负,他们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们一家的救命恩人。朱獾放下刚捞起的粽子,大步走到厨房门口,用力推开厨房的门。
“你?”朱獾见蓝玉柳站在厨房门口,愣了一下,想迈腿,蓝玉柳不让开她无法出去。
蓝玉柳板着脸,用冷若冰霜来形容毫不为过,与第一次出场时站在朱虎家门口冷眼相看朱獾一模一样。
“你想干什么?”朱獾退后一步问蓝玉柳。
蓝玉柳站在厨房门口没有动,一字一句反问朱獾:“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关你什么事情?让开。”朱獾火起,经过短暂的调整,她的心态稳定下来,稳定下来之后就是真实的朱獾,真实的朱獾岂容蓝玉柳这个外人对她指手画脚、颐指气使?
蓝玉柳一反常态,身子不但没有动一下,脸色反而变得更冷,说话的语气自然严厉无比,一字一句道:“朱獾,我警告你,不要给脸不要脸,我们的忍耐度是有限并有原则。”
“我们?你是指他吗?他是不是早就不耐烦了呀?哼哼,狼狈为奸,我用不着你们忍耐,让开!”朱獾伸手指向朱护宅,双目怒视蓝玉柳,抬腿要出厨房。
朱护宅过来劝朱獾:“獾獾,不要耍小孩子脾气,你柳姐全是为了你好。你知道吗?这个黄秋葵是有备而来,我们让独臂兄和跷脚兄过去是想摸摸她的底,她到底想要达到什么样的目的?”
“我用不着你的柳姐为我好,黄秋葵她哪次不是有备而来?她还不是要我的命?你们让两个残疾之人去试探她的底线算是有原则吗?我告诉你们,从今往后,我不需要你们对我忍耐,更用不着给我脸,我自有我做人的原则,办事的原则。”朱獾说着推开蓝玉柳,大步走出厨房,走出自己家的大门。
朱护宅想要追出来,蓝玉柳拉住他,恨恨地道:“作,让她作,不作死你的爹娘不作完老宅,她能罢休?”
“她还是个孩子,需要我们多多包涵。你是她的嫂子,更需要你多多包涵她。”朱护宅劝蓝玉柳,一双虎目望向屋外,却已不见朱獾的身影。
蓝玉柳恨恨地返回厅堂,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恨恨地抱怨朱护宅道:“我们多多地包涵她,谁来多多地包涵我们?我这个嫂子名不正言不顺,在她眼里怕还是朱虎的小三,呜呜呜……”
面对蓝玉柳的哭泣,朱护宅有些手足无措,来回在厅堂里转圈圈,想要过去拥她入怀,好好安慰安慰她,可又担心有人突然进来被撞见,那样的话可就前功尽弃,以前所付出的一切全都白费。
朱护宅心疼自己的爱人,自从走到一起后,一直聚少离多,好不容易同住一个屋檐下,却不能和普通夫妻一样,恩恩爱爱。
“我问你,我和她是不是她更重要?”蓝玉柳泪眼朦胧望向朱护宅。
朱护宅停止转圈,先望外探视了一会后回答蓝玉柳:“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肯定是你更重要,但她还是孩子,需要我们多多包涵她。”
“孩子?过了年二十二岁的人了还孩子?如果正常,我们的孩子应该能够喊你我爸爸妈妈。呜呜呜,我那可怜的孩子呀,呜呜呜……”“不哭不哭啊,相信她马上会成为真正的仙子,我们可以过上正常人的生活。”蓝玉柳哭得越凶,朱护宅的心更伤痛,他知道他对不起她,但他只能这样做,为了老宅为了先人。
厅堂里的那只老式自鸣钟滴滴答答往前走,蓝玉柳慢慢平复下来,她抹去泪水轻声问朱护宅:“她是不是看出了我们的关系?会不会采取过激的行为?”“她那么聪明肯定有所察觉,但不一定会有所行动,因为她是驴不到村的獾八仙,天上的九仙。”朱护宅眼望窗外若有所思。
蓝玉柳站起身走到窗边,从窗口能望见太平塘边的杨柳树,微风轻拂,柳条依依,春天来啦。
“走,我们出去看一看。”朱护宅走出老宅主屋,蓝玉柳紧随其后。
“云山,你家仙子越来越不简单了呢。”朱先生手摇折扇站在老宅青龙首围墙边,从这里能居高临下清晰地看到大樟树下的一举一动。
朱护宅,出了老宅主屋是朱云山,顺朱先生的折扇往下张望,朱獾站在独臂罗、跷脚佬面前与黄秋葵对峙,心中不觉一紧,问朱先生:“年少轻狂又惹乱子了吧?”
“要的就是这份轻狂,要是你以前有这份轻狂,何须二世为人?”朱先生折扇摇得轻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