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追兵夜袭

武汉珞珈山上，蒋介石的办公室里，推门便可看到挂在对面墙上的青天白日旗，旗帜之下，蒋介石坐在办公桌前，面色凝重，全然没有了昨日颁勋章仪式上那副得意之情。

一名英国记者曾表过言论称，日本士兵大多为一些毫无知识文化而言的乡野莽夫无知农民，其奸杀掳掠的天性乃是来自于其骨子里的兽性本能，而当他们掠夺施暴的对象并非同族同国同种之时，最为恶劣残暴的兽性毫无遗漏地泄出来，行为令人指。

对此南京之事做出评论的并不只是英国记者，还包括《纽约报》、《曼撤斯德导报》等等，现在，这些报纸整整齐齐地放在蒋介石的左手边，却起不到任何安抚效果。

中国人的骁勇善战为国尽忠之情已经表现在了全世界面前，然而直到此时，各国只是提供舆论上的帮助，说到实际上，全无行动。

更重要的是放在蒋介石右手边的电文和作战汇报，这一系列焦头烂额的战势将蒋介石从楚尽忠带来的短暂喜悦中硬生生拽了出来。

南京失陷后，津浦全线已为敌所有，十二月二十三日当晚，日军一部于济阳青城间渡河，复日，韩复渠在向李宗仁要求调于学忠部前往济南增援未果后，即便李宗仁曾命其必须节节抵抗至撤守兖州，韩复渠却拒不执行命令，于二十四日离济南赶赴泰安，仅留第二十师留守济南，至二十七日清晨，济南失守，前日，泰安继济南其后宣告失陷，青岛亦成一片焦土。

而今日，韩复渠部正式宣告放弃大汶口。

大汶口一旦弃守，济宁即将面临失守，接连告急的战势让蒋介石实在高兴不起来。

莫非天亡中华？

蒋介石闭目凝神片刻，似乎，自己有必要与韩复渠通个电话了。

南京狮子山，夜色仿佛一张棉被，渐渐铺卷上山，在仅有的余晖下，两个紧靠在一起的身影步履蹒跚，向一个由树枝覆盖隐蔽的山洞靠近。

山洞窄小，平日柳春与唐钰柔住在洞内已是捉襟见肘，现如今加上这“死尸”，简直都快要挤出去了。

柳春将此人放下后，喘着粗气擦了把汗，男人艰难地撑着山石保持坐姿，从那一举一动来看，都不难分辨出身上浑然天成的军人气息，越是这样，唐钰柔却越是向其投去了轻蔑的目光。

“你叫什么名字？”

什么名字？男人眯着眼睛凝思了片刻，已经被泡得泛白的嘴唇抽动着道：“楚尽忠。”

再次睁开眼时，楚尽忠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简直比当初刚来到这个时代时还要虚幻，似乎这就是传说中的九死一生，只是楚尽忠实在没想到自己还能活过来。

眼前的两个女孩子分立左右，楚尽忠下意识便望着那穿着黑色中山装的女孩，除了她的英姿飒爽外，更吸引楚尽忠注意的，是她腰间的配枪，虽然被衣服盖住，却不难看出手枪的轮廓，“你是什么人？”

唐钰柔连看都没看楚尽忠一眼，转身从树丛下翻出了粮食，那是用两块油纸包着的，浆糊一样的东西。

倒是一旁的柳春甩着辫子率直道：“她是唐小姐，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叫柳春。”

楚尽忠环顾左右，竭力思考着自己跳江前生的事情，柳春倒是灵巧，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声音清脆道：“这里是狮子山。”

看样子是老天留给自己一条活路，楚尽忠不由得苦笑。

唐钰柔将泡成了浆糊的压缩饼干分成了四份，留下两份放好后，将其中一份递给了柳春，接过饼干的柳春望着唐钰柔，对方却一脸理直气壮，柳春吐了吐舌头，将自己的饼干递向了楚尽忠道：“楚大哥，你身子虚，吃点东西。”

话音未落，一只巴掌从天而降，一把打在了柳春的手上，饼干跌落在地，和尘土枯叶卷在了一起。

这一幕，令楚尽忠和柳春都惊呆了。

在那微微歪落的帽檐下，唐钰柔的双眼散射着寒光，恶狠狠地瞪着楚尽忠道：“亡国之军甚不如丧家之犬，还有什么颜面吃东西！老天爷留你一条命让你苟活是老天的仁心，但你想让我留你一条狗命，做梦！”

唐钰柔虽沉默寡言，但如此凶狠的一面，却是让柳春惊愕不已，她拽了拽唐钰柔的袖口道：“唐小姐，这位楚大哥不管怎么说也是杀小鬼子的英雄……”

“英雄？笑话！”唐钰柔目光阴冷一笑道：“至百姓于不顾之人算什么英雄？说什么镇守战场，不过也是摆摆花架子而已，下关登船逃跑的时候，哪个让百姓先走？有些人说得好听，说什么部队退出南京不至于影响抗日国策，更有甚于加强全国抗战之决心，不过只是因为政府早已西迁，南京在政治军事上毫无重要性可言，即便是炮火滔天日寇攻城，洋枪大炮也打不到他们头上罢了！”

唐钰柔口中所指的某人，楚尽忠一听便知，明嘲暗讽，说的就是蒋介石表的那片申明全面抗战决心的檄文。

在一阵沉默之中，唐钰柔那因激动而起伏不停的呼吸声中透着怒气，柳春看了看唐钰柔，桃花粉面因怒容而涨红，再看看楚尽忠，始终凝视着掉落在地的食物。

半晌，楚尽忠哼笑一声道：“你说的没错。”

唐钰柔虽是女子却脱口不凡，看样子也是年轻有为的爱国志士，对于她表的这一番言论，楚尽忠的确无可反驳，说国民政府毫无私心？如果将那高高在上的委员长拉下神坛的话，恐怕他自己也说不出口，南京的确是被弃守的，明守暗弃的背后，是保存实力的一己之心。

然而楚尽忠却不是那存于私心之一，是以血肉之躯将日本士兵杀了个闻风丧胆！

就在唐钰柔还要开口的时候，楚尽忠竖起了耳朵，突然轻呼一声道：“别说话！有人来了！”

日本人带着钢钉的翻毛军鞋的确不适于在山野间进行搜索任务，虽然已经换上了橡胶便鞋，但楚尽忠还是听到了树枝被踩断的细碎声响。

从声音来判断，敌军人数近十五人，而楚尽忠有的，只是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小女子，和一把毛瑟手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