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一辆汽车在济南城外呼啸着向外疾行，楚尽忠这时正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和开车的小金以及黑疤脸三个人挤在一起。

黑疤脸刚刚从监狱中脱困出来，满脸都是意气风的神色，他感激地看着楚尽忠，说道：“楚兄弟，这次能出来，还要多谢谢你！放心吧，我说道做到，回到梁山，你就是我们的二当家的！到时候，跟着哥哥我一起吃香的喝辣的，那才是男人该过的生活！”

哪怕他们抗日，他们也依旧是土匪，身体里的匪气是改不了的。

楚尽忠摇了摇头，说道：“你们想过没有，你们做土匪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我们哪知道是为了什么？”黑疤脸说道。

这还是楚尽忠第一次对他说这种话题，以前他们虽然是狱友，但是那时候两个人都是朝不保夕，哪有心思讨论什么生命的意义？

“你们抗日，是为了什么？”楚尽忠再次问道。

黑疤脸想了想，说道：“当然是因为我们的兄弟和日本人有仇了！我们寨子里好多人都是父母兄弟被日本人所杀，他们杀我们的亲人，我们就杀他们报仇，这有什么不对么？”

当然没有什么不对，以江湖土匪快意恩仇的思想来看，他们的想法是非常合理的。

但是这个答案却不是楚尽忠想要的。

楚尽忠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来给他们强化一下抗日的概念。

他问道：“黑疤脸，你是不是觉得，因为有仇，所以才报仇？”

“不是这样，还能怎么办？”黑疤脸明显很是茫然，不知道楚尽忠要说什么。

楚尽忠说道：“你们是土匪。”

“那还用说，我们当然是土匪！”

“所以，土匪一般都是抢劫的，你们都抢劫哪些人？”楚尽忠问道：“我听说你们这些土匪是连中国军队也打劫的，是不是？”

“这个……”黑疤脸知道楚尽忠以前是中国军队的人，所以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这个，偶尔，偶尔……你也知道我们这个行当，那就是靠天吃饭，谁来我们的地盘，我们就抢谁，不抢的话，我们说不定早就饿死了。我们兄弟们也很不容易，尤其是这个年头。”

“很好，我知道了。那你们想过没有，你们抢劫了中国的军队，他们就没法抗日，没法抗日，日本人的实力就越来越强，就会杀越来越多的中国人？”

“我们也抗日啊！”黑疤脸不服气的说道，他们当然也是抗日的，见了日本人，他们从来都是杀光了事，从来没有对中国军人那种“优待”，是不会将他们放走的。

楚尽忠也知道这一点，他点头，说道：“那么你们有没有算过，死在你们手里的日本人有多少？”

“最起码我们杀了五百个鬼子了。”黑疤脸说道，他的神色自豪，显然这是他平生得意的事迹。

但是楚尽忠却是很不屑的摇了摇头。

他说道：“真是可怜，不是做兄弟的说你，你连土匪都不会当，还在那洋洋得意，真是……”

“你说啥呢？我不会当土匪？你倒是说说，这土匪该怎么当？”楚尽忠的策略有了效果，果然黑疤脸一脸不服的说道。

楚尽忠嘿嘿一笑，看着周围飞快倒退的景色，说道：“说来也简单，效率，这是世界上做任何事情第一重要的标准。”

“什么事效率？”不但是黑疤脸，其他的土匪们见到楚尽忠说的那么正式，他们的好奇心也被调动了起来。

“用最小的力气，做最有用的事情。”楚尽忠简单的解释了一句，说道：“就比如我是土匪，那么我轻易不会出动，我会先做一个‘市场调查’。”

“市场调查？”

“是啊，我会看看肥羊在哪，有多少反抗力量，需要用什么手段可以将损失减少到最小，然后确定下手的时机。”

看了一眼黑疤脸，楚尽忠说道：“你在家门口抢劫，这就是傻子一般的做法。你抢的少就罢了，如果抢的多了，人家找你报仇，你跑都没地方跑！什么叫做匪？你们是土匪，匪，那就是‘一击不中，远遁千里’，只有你们打别人，没有别人打你的份儿，做到这一点，你们这土匪，才算是成功！”

显然，一击不中远遁千里这个词儿让所有土匪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黑疤脸也是若有所思地说道：“是啊，老子当初就没有想到，老子还想土匪不都是这么当得么？没想到，被你这么一说，倒还真是有点道理。咱们自己找肥羊，宰了带回去！那肥羊的主人就算是现他的羊丢了，也不知道老子在哪里，不用担心他气急败坏过来报复，真是好办法，好办法！”

楚尽忠微微点头，说道：“可不就是这个道理？我们要学会降低风险，扩大收益，就算是兄弟们当土匪，可这也是生意不是？如果当时日本人根本就不知道你们的地方，那么他们还可能出动一个中队么？”

黑疤脸一拍脑门，可不就是这个道理么！他们以前那杀人越货、打家劫舍的办法，实在是有点“太亏”了。

“二当家，你说我们怎么干？”小金说道。

小金在这一群山贼土匪中，是对楚尽忠最为佩服的一个。逃离济南城的计划，那就是楚尽忠一手交代给他的。

楚尽忠不但算准了那些日本兵的反应，甚至未卜先知地算出了他们会主动打开城门放他们出去。

这种未卜先知的本事，让小金对楚尽忠那是满心佩服。

所以，在黑疤脸说楚尽忠以后会是他们的二当家的时候，小金便是第一个赞成的。

“敌进我退，敌退我进。聚集小范围的优势兵力，一举击溃敌人取得战果，一击远遁，不给敌人任何追击的希望。”楚尽忠说出了自己对这一阶段抗日战争战法的总结。

现在红军还没有开始长征，那些农村包围城市的思想也没有在共产党内被贯彻，但是楚尽忠一点也不认为他的想法是剽窃前人思想。

现在的中国已经经不起多少错误了，中国已经如同一只疲敝受伤的狮子，它已经再也无法承受巨大的打击，它已经付不起代价。

三月十五日，便是台儿庄会战，楚尽忠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将这一波山贼聚拢在一起，将他们变成一支训练有素的正规军，在对日战争中，在台儿庄帮助中国取得更大的战果。

楚尽忠的话让一众山贼连连点头不已。他们并不能完全听懂楚尽忠的话，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觉得楚尽忠的话有道理。

有时候信任是很盲目的，楚尽忠带着这一批人从如同铁桶一般的济南城完好无损地逃了出来，他们便认可了楚尽忠是个有本事的人。

跟着一个有本事的人，总是好的。一个有本事的人，他说的话总是对的。

这便是这些山贼的朴素观念。

对楚尽忠来说，这种朴素的观念正是他想要的。

二月十五日。

将所有备用的燃油耗尽之后，楚尽忠他们将汽车扔进了黄河。还好他们的补给品足够，所以在楚尽忠的约束下，这些山贼没有扬他们的本性，干出抢劫商队这样的事情来。

二月十六日。

反应过来的日本军队在川田桂的亲自指挥下，开始追踪楚尽忠一行人。他们靠着速度的优势，在一处峡谷和楚尽忠他们进行了一场短兵相接的战斗。

这一场战斗终于让川田桂明白了楚尽忠他的能力有多强。

靠着二十人的山贼，利用地势，他们成功的阻挡住了超过他们十倍的追兵，并且利用疑兵战术让川田桂采取了错误行动，最终，楚尽忠带着山贼们在川田桂的眼皮子底下逃跑。

又过了一日，二月十七日，他们已经接近梁山地域。但是日本军队再一次找到了他们。

这一次楚尽忠并没有出力，黑疤脸果断地下令将一群本来就不多的人化整为零，再次逃过一劫。

他们再次集合的时候，已经来到了他们的老巢梁山山寨。

而日本追兵虽然追到了山寨之外，但是却早已经是疲敝不堪。被追的心头火起的黑疤脸愤然下令出击，这让反应不及的日本军队一战就抛下了一百人的尸体，逃窜出了三十余里。

“不用追了！”梁山脚下，楚尽忠严肃地对黑疤脸摆了摆手，说道：“我了解川田桂，他现在绝对是在趁势诱敌深入，我们现在已经取得了不错的战果，既然他们想要我们上头追击，我们就将计就计。”

“楚兄弟，你说，怎么做？”机场战役下来，黑疤脸早就将楚尽忠这个民国国军前旅长当做了头号军师，对楚尽忠可以说是言听计从。

每一次都可以料敌先机，这不但让黑疤脸佩服，更是让没有见过楚尽忠的其他梁山好汉惊为天人。

楚尽忠的嘴角咧了咧，说道：“派出一百个兄弟，从这条路，迂回前进，直接烧了他们的辎重队。其他人，跟我向山里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