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上位
冬去春来,又一年。
帝京码头之上,女子带着兜帽自一艘商船之上缓缓走了下来,她身后跟着的高大武仆令人不由频频回头。
女子放下兜帽,露出白皙的容颜,她目若珠玉,流转间似飞星入眼,一双眉目随着年岁的增长更显温润。
此人正是阿笙。
原本船队返航的时间会在今年末,但是裴氏瞰卫在她抵达北大陆之时,为她传来了一封信。
信内含两张信纸,一张道明了魏氏族人在西关的遭遇,另一张则是讲了安南关之事,末了附了一句简短的话。
“卫琏重伤,魏徵即将上位,此人恐生反意。”
短短一行字,却让阿笙心中一片寒凉。
她这一行多在海上,收到这消息的时候已经晚了数月。
阿笙自知再耽搁不得,而航道那边如今还有几位主事坐镇,所以她便提前返航了。
阿笙返回窦府之时,正巧遇见别府张灯结彩,满是喜庆之色。
她拉了一人来问才知,是魏徵即将归京与窦晨曦完婚。
这一日长房盼了许久。
阿笙眉头微蹙,当即去往了安氏的院内。
此时,安氏正与薛氏在话家常,听得嬷嬷道,二姑娘回来了。
安氏欣喜,遥遥便见阿笙就连衣帽都未来得及换下,便匆匆赶来。
“怎么了这是?这般匆忙?”
阿笙见薛氏在此微微一愣,而后低身向两位老夫人见礼。
她本是有话,却又咽了回去。
“我回来得匆忙,定要先来见过祖母,安祖母的心才行。”
安氏此时心喜,倒也未再多问,又将别府的喜事告知阿笙。
如今,婚期已定。
阿笙闻此,开口问得却是别的事。
“我回来得匆忙,听闻卫琏小将军在安南关遇袭受伤?祖母可听闻他伤势如何?”
安氏闻此不由叹了口气,“伤及肺腑,一剑洞穿,虽然命是保住了,但坏了根骨,此后想再上战场便难了。”
“说是休养了小半年,终于能动身了。”
“此番魏徵归京,便是要将卫将军送回帝京,安生修养。”
阿笙听完这话,当即与安氏见礼。
“还要与阿姊道喜,孙女先行退下了。”
说完便转身离去,就连孙嬷嬷刚端上来的茶水都未喝上一口。
安氏不由失笑。
“还是冒冒失失的。”
阿笙转身便往别府而去,甚至一路小跑了过去。
此时的窦晨曦正在试穿婚服,这服饰已经着人改了三次,如今这一身她方才满意。
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窦晨曦眼带柔软,她终于等来了这一日。
“二姑娘?”
听得侍女唤,窦晨曦在镜中便将阿笙自院外匆匆赶来。
窦晨曦眼中有喜,“你怎么提前回来了?”
然而阿笙看着窦晨曦眼中的喜色,到了嘴边的话亦不知如何开口了。
“怎么了?”
窦晨曦见她面色不甚好,而后屏退了左右。
阿笙微微低垂着头,却是沉默不语。
半响,她忽而抓住窦晨曦的胳膊,抬眼一脸正色地看着她。
“阿姊,我有话想说。”
“你说。”
窦晨曦牵着阿笙坐了下来,听她细细说。
阿笙思索了片刻,她唯怕自己的言语不到位,让窦晨曦心生芥蒂。
“我收到消息,卫小将军此番受伤恐怕与魏徵有关。”
忽闻此话,窦晨曦眉目几不可闻地蹙了蹙,却又怕自己听错了什么。
“你说什么?”
阿笙这才娓娓道来。
根据裴氏瞰卫的消息,卫琏此番受伤的情形与上报帝京的俨然不同。
卫琏并非是伤在战场之上,而是在主营帐内遇刺。
他是先遇刺,才出现小规模敌袭,而非是帝京收到的,因敌袭受伤。
镇南军多是卫氏拥趸,谁人会对卫琏动手?
而若是从结果来看,魏徵便是卫琏受伤的最大利益获得者。
阿笙此刻怀疑,魏徵在此时提出与窦晨曦完婚,便是想将窦氏拉到同一条船上。
有了窦氏的财帛,便足以保他兵强马壮。
窦晨曦听完阿笙的话,却是愣了神。
她看着屋内的光阴在春风之下变得斑驳,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可这些都是你的猜测。”
“但若是真的,等你与他完婚,你便是他手中挟制窦氏的质子,那时可就没得后悔了。”
女子嫁人如再造人生,若是窦晨曦当真嫁错了人,不仅是她,就连窦氏将来都恐遭祸事。
窦晨曦微垂着头颅,她听得阿笙的话语,置于膝上的手不由抓紧了锦缎之上那一对鸳鸯。
她缓缓抬眼看向阿笙,“阿笙,帮我确认此事,我不要紧,但不能让他牵连了窦氏。”
阿笙眉目微沉,“但现下婚期已定……”
窦晨曦默了默,而后道:“只要魏徵还未回京,这婚事便办不得。”
“他们月前出发,应当就是这两日抵达。”
说着她抓住阿笙的手,谨慎地嘱咐道:“我来拖延家中。”
“阿笙,一定要帮我弄清楚此事。”
窦晨曦眉目微蹙,她抓着阿笙的手不由用上了力。
阿笙应承了下来,当即点了马,带着阿大便出城,往卫琏等人归京的方向而去。
待傅荣华得知阿笙归来,便来寻她时,却见窦晨曦一个人坐在屋内阴暗的角落里,神色暗淡。
而此时往京郊的方向,两批快马疾驰而过。
阿笙此刻顾不上自己疲乏的身子,只想着在魏徵等人入京前将人拦下。
卫琏受伤,他们这一行定然走官道更平稳。
阿笙算着卫琏等人出发的时间和中途可休息的地方,终是在帝京南出城未久的一个镇上遇上了镇南军护行的队伍。
阿笙遥遥地便见到魏徵点了几人随他离开,看样子是往药铺的方向去。
借着这个机会,她让阿大撂倒了门口戍守之人,自己则侧身潜进了屋内。
屋内昏暗,并未点燃烛火。
阿笙刚进屋便闻到一股刺鼻的药味,一旁的案几上还放着一个空了的药碗。
她不由蹙了蹙眉,看样子卫琏当真病得不轻。
“阁下所来何事?”
一个声音在阿笙的背后幽幽响起。
阿笙转身便见一把长剑抵在颈项之间。
寒光锋利,下一刻卫琏看清来人,微微一愣。
“笙姑娘?”
“你怎么来了?”
但就是这么一句话,却是引得他剧烈地咳嗽。
然而阿笙面对他的这句疑问却并未开口。
她睇了睇自己颈项间的长剑。
卫琏在看清她是谁之后,却仍未收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