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萩萩(3)
可那样的珍馐,和阿丢向来无缘。
随行的一帮孩子们,比阿丢有力气的大有人在,
还有一些半路上遇到的孩子,
结伴之后,时常饥饿,
自是顾不上什么兄友弟恭一说,
没有什么是比吃饱了肚子更重要的,
有吃的全靠抢,
抢不到的便只能认命。
若是自己独自寻到了什么好东西,还要遮着掩着,
不然便会被大孩子们发现,
一顿毒打自是免不了的,连吃的都要被夺了去。
如此一来,瘦弱的只更加瘦弱,
而强壮的,自会更加强壮。
后来更是演变成了,瘦弱的孩子们出去找吃的,
然后“贡”给强壮的孩子们吃,
等强壮的孩子们吃饱了,才轮到别的孩子,有时候饿三两天头晕眼花,更是常事。
和阿丢一起出来的孩子,病的病,倒的倒,
又或是“投靠”了别人。
后来,孩子们又嫌阿丢拖后腿,还找不到吃的,
便悄悄将阿丢给“甩”了。
自此,阿丢便真的成了孤身一人。
失去了群体的庇护,阿丢的日子变得举步维艰,
以天为被,以地为席,
时运不济的时候,啃树皮草根,
运气好些的,便是些馊羹剩饭。
原本便瘦弱不堪的身子,更薄弱了些。
那天,阿丢已经记不清自己到底是饿了多久,
头晕眼花的,躺在一块荒石上,
看着头顶一尘如洗的天空,
感受生命在一点一点的消失,
阿丢却是咧着干裂的唇角扯出一道笑意,
终于不用受冻挨饿了,
也不用被人欺凌受辱,
终于....解脱了吧。
阿丢闭上了眼睛,心里却在想着,
等会真的会有传言里的牛头马面吗?
孟婆汤好喝吗?
能不能多喝几碗,毕竟投胎前还想喝顿饱的。
还有投胎,
也不求什么大富大贵了,
能吃顿饱饭就行,
不对,有饭就行,
这年头,吃得饱都算是奢望了。
正想着,耳边传来了一道女声:
“什么玩意儿横在这,吓我一跳!”
阿丢想睁开眼睛,说句对不起,
奈何眼皮子实在沉的紧,阿丢躺在原地仍旧一动不动。
那声音离近了些,沉默着打量了许久:
“又是个饿死的。”
阿丢心里想,
不不不,前两日没地方躲雨着了风寒没钱医治,也算是一个缘由,
自己是饿惯了的,两三天不吃东西都是常事。
身边安静了许多,
兴许是走了吧。
自己吃饭都是问题的时候,谁又有那闲心思去管别人死活呢。
阿丢的唇角又扯了扯,
真好,这样难受的感觉终于快结束了。
谁知,那声音再次响起:
“居然还会笑,有点意思。”
阿丢也觉得自己挺有意思,但是...有意思的时间毕竟不久了,
随即,便不省人事。
再醒来的时候,是在一处屋子里,
阿丢睁开眼睛,转头便看到了床帐,身下是许久不曾触及的床褥,
盖着温暖的被子,
阿丢想,
这阴间怪好的,
没有传闻中的牛头马面出来吓人,
甚至还给你一间屋子睡上一睡。
还不曾美上半分,腹中饥肠辘辘之声便让阿丢苦了脸:
怎么死了还那么饿呢,
光给个床铺,也不给口饭吃啊,
就算没有饭,孟婆汤也得来一碗不是?
正想着,房门被推开,
走进来一个中年女子。
阿丢歪过头去看却是愣了一愣,
在这样饥荒的时候,能有这般“壮实”的妇人...属实不多了。
难不成...这是孟婆?
这么一想,倒是能想的通,
听说孟婆汤都是孟婆熬的,熬汤的时候自己顺便喝上一碗,
长这么壮实也不是没有可能。
“孟婆”端着汤进了屋子,见阿丢已经醒了,
便走上前来,腾手将阿丢扶了起来,
把那碗汤递到了阿丢面前。
阿丢看到汤的一瞬间,便有些想哭。
他知道为什么“孟婆”长的这么壮实了,
这阴间的汤,都是带着一层厚厚的油花,
上面还飘着一层青绿的葱花,
底下更是有若隐若现的肉丝。
真不愧是阴间,
连孟婆汤都是鸡汤的样子。
不知为何,阿丢好似突然感觉自己恢复了些气力,
端过“孟婆”递过来的海碗,
大口大口的,将汤喝了个底朝天。
甚至还嚼到了一些鸡碎骨,
阿丢都没舍得吐出来,
梗着脖子给嚼碎了咽下去,
饿了好多日的肚子得到了宽慰,竟是连阵阵的痛感都减少了许多。
阿丢有些意犹未尽舔了舔唇角,却还是老实的将碗还回去:
“谢谢孟婆大人。”
妇人被这个称呼逗的笑出了声:
“你叫我什么?”
“孟婆大人啊,您的汤熬的真好喝。”
阿丢想着,多夸几句总归是没错,万一孟婆大人心情好了再来一碗呢?
“你不怕孟婆?”妇人问道。
阿丢老实的摇摇头,毕竟年纪还小,心思简单了些:
“我自己都是个鬼了,有什么好怕的。”
“谁说你是鬼了?”妇人道。
“啊?那我是什么?魂吗?”阿丢有些不解。
妇人看傻子一样:
“你没死,还活着呢,我这是捡了个什么玩意儿回来。”
“啊?还活着?我没死?”
这下,倒是轮到阿丢惊愕了。
妇人却没给他多思考的时间:
“你多大了,会些什么?”
“我?”阿丢指了指自己,见妇人默认,便老实作答:
“我7岁了,会扒树皮,会挖草根,还会逮知了...”
“谁问你这些了。”妇人有些不耐烦的打断:
“我问你,可会些挣钱的营生?”
阿丢想了想,摇摇头,
没有人教过他什么挣钱的营生。
不过洗衣洒倒是会的,从前在孤幼所里,甚至和孩童一起流浪 之时,这样的事情也没少做。
但想寻主家讨个饭吃时,都嫌他身子单薄,
看起来都不像是能活的久了,纷纷将他拒之门外。
见阿丢如此,妇人皱了皱眉头,
只又问了一句:
“你叫什么?”
“阿丢。”
“倒也应景。”
“啊?”阿丢有些不懂妇人是什么意思,
可妇人却容不得他细想,起身将海碗搁置在一边:
“行了,力气恢复的差不多就起来吧,出来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