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夫子,您是来杀我的么
传承的过程比想象中的要简要许多，自那一箭射出之后析梧就退到了陈昭的身后。
“结束了？”
“其中奥义，还需吾主自行慢慢消化。”
陈昭松了松疲惫的肩膀。
“不过，吾主，这种以死相逼的戏码最好还是换一把武器。”
陈昭抬眼看向垂着首的析梧：“？”
“凡人之器，仅能伤及您的皮肤，却无法真正取您性命。”
他将手中突然出现的白羽箭矢双手奉上：“下次请用这支箭，对准心脏的位置，只需要一点点的力气......”
识海里的代理执行者感觉身边的番茄快要解开系统对它的限制，从土里蹦出来了。
“他妈的析梧你到底在干什么！！！！”
陈昭接过了那支很漂亮的箭矢，将其对在身体的左上部分：“这样？”
析梧抬头看他，又低下了头：“您还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做，吾主。”
陈昭轻笑，收了箭矢，和析梧讨论起谋杀江祈安的细节问题。
按照析梧的话，只要陈昭单独约江祈安相见，江祈安就断不会带任何戒备，他会欣然向往，并且还会迫不及待地奔赴陈昭。
“我长得很像你们那位夫子？”
析梧摇了摇头：“虽然您的样貌与当年的夫子的确有些相似，但更多的是您身上的神力。”
陈昭领悟：“你的意思是，我身上那仅有一丁点的灵力，足以让你们对我有亲近之意，甚至把我当作曾经相思之人？”
析梧喉结微动：“嗯。”
“杀了江祈安之后呢，你会受到什么影响？你的神国又会怎样？”
析梧摇头：“这里摧毁的话，对我不会有任何影响。”
陈昭探过来不解的目光。
析梧嘴角露出略带苦涩的笑：“您忘了，吾主......”
窗外的雪还没有停下来，风吹进来竟然略微带了些凉意，陈昭在床上裹紧了被子，析梧坐在火炉旁尽管袒露着前襟，依旧没有任何影响。
“我已经陨落了，现在也仅是一小片神识。这国，这神力，这世界，其实都已经与我无关了。”
灯光影绰间，陈昭感觉析梧的身影好像暗淡了一些。
“我是个本就不该再存在的人了，吾主。”
陈昭还是缩在被子里，手指微动，引着几块煤炭奋不顾身地跳进火炉中：“十二神宫会重建的。”
“你们，也会有未来的。”
析梧突地站起了身，对着陈昭行着他看不懂的繁杂礼数：“十二神宫析梧......”
他话说一半突然停了下来。
陈昭也不介意，倒是有些困顿了，昏昏欲睡。
结果就是陈昭也没听到析梧最后说了什么，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隔日一早。
析梧又不知道躲进哪片黑暗中去了。
陈昭决定今日就行动。
他先是安抚了在城外的几人，说自己的情况都很好，不用过多挂念，让他们三个研究研究怎么能重新打开那扇门。
陈宵传回来的回信说得到陈昭的消息后，宋寒现在还在逼问皇甫熙炀关于召唤师的细节问题，宋寒有信心在7日之内研究出来离开这里的办法，不过皇甫熙炀被折磨的状态好像不太好。
陈昭之后又去面见了江祈安。
江祈安对于陈昭主动相见高兴地不得了，但又碍于他奇怪的小脾气，又要装作沉稳高傲，实则跟陈昭走的每一步都在雀跃地垫着脚。
这执念里的江祈安倒是保留了不少的孩子性格。
一日的时间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陈昭就那样耐心地跟在江祈安的身后，看着他得意洋洋地向陈昭介绍着自己的每一件杰出之作。
同样地，陈昭也应着江祈安对他“夫子”的称呼。
江祈安总会提起过往的事，有些陈昭知道，从《十二神宫秘辛》中听闻过，有些陈昭也不知道，就当听了件新鲜事，专注又认真。
他说眼疾尚未痊愈时夫子在他身后揽着他教他骑马，说夫子教他听音辨位且教他射箭，说夫子为他弹琴，但对于他恢复视力之后的事闭口不提。
对于析梧说的那段“夫子为我而死，我为夫子成神”也不愿提及。
就像是被故意遗忘了一般。
临近傍晚的时候，陈昭甚至看到江祈安眼角都带了点星星闪闪的泪光。
江祈安备下的晚膳也是陈昭会喜欢的风格。
陈昭其实也会有点怀疑，仅仅是因为神力的话，江祈安不应该对自己的喜好这么清楚才对。
可他也不想去细想这件事。
就像是有些被极力掩盖的事情，哪怕你已经很接近谜底了，可还没到时间，你也解不开最上面的那一层薄布。
于是宽阔的大殿上只留了几盏灯，恰好足以照亮大殿中唯一仅剩的两人的面庞。
江祈安没有坐上那至高无上的皇位，而是站在了陈昭的身边。
陈昭也只是站在那里，身上还穿着江祈安为他特意打造的那件天师服。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
久到陈昭感觉站得腿都有些发麻了。
随后就感觉到了江祈安那双冰冷的手按在了他的手臂上，略略颤抖着将他的手臂抬起：
“夫子，还不动手么？”
陈昭看向了江祈安。
这双眼和析梧的是一样的，只是瞳孔的颜色是那种最无辜的乌黑，纯正又偏执。
“果然在你的神国，什么都瞒不住你的。”
陈昭手中那只白羽箭矢突显，他还没有唤出弓出来。
“夫子，我明明已经按您说的将这里变成最好的地方了，为什么......您不肯留在这里呢？”
“嗯......”
陈昭没有急着下手，思考了一下江祈安的问题：“外面还有人等着我去找，我不能留在这。”
江祈安的眸光在火光中闪动了一下：“那夫子，来杀我吧。”
他坦然地松开了陈昭的手，向着陈昭展开了双臂，赤诚地露出了身体最脆弱的部分，脸上还带着贪恋的笑意。
“夫子，您从未像今日这般，陪我一整天。”
“夫子，我过去求过您好多次，您总说凡事无意，不肯与我做这些琐事。”
“夫子，为了再见您，我已经等了了上万年了......”
“夫子，我......”
江祈安的表情没有改变，他清醒地看着面前的少年端起了弓，正经地持着那支神箭对着他心脏的位置。
“很快就会结束的，江祈安。”
江祈安的目光始终不能从陈昭身上移开。
他念了那么久那么久，久到时间都不足以衡量的人，怎么是只看几眼就能得到满足的？
夫子离去的那一年，他也是这般只想看着越来越远的夫子。
一步一眼，一眼一念。
那年还是大雪，无尽的雪花从这世间各处吹进他的衣袖中。
一步一片，一片一念。
箭矢穿过心脏的刹那，闹哄哄的人世霎时寂灭。
“......我......怎么可能会放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