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他要走的是他亲生父亲的路
昨日她留意过了,湖边泥地里的脚印杂乱,当时明显不是只有凌不疑一个人在那儿。
昨日宫中没有外人在,文帝和皇后对凌不疑都甚是爱护,这宫里的下人不可能有这个胆子去欺负他,那就只有她那几个兄弟姐妹了。
那个时候还在宫里的只有她和二姊五姊,太子和她三兄五兄。
太子为人亲和,对待她们几个弟妹都是温柔又友善,不可能是他,她二姊的性子也不可能做这种事。
五兄一向因为自己的出身自卑怯弱,除了宫宴和初一那天,她都没听说他有出过自己的寝宫,况且他与凌不疑没有什么仇恨,他没有理由去伤害他。
她三兄昨日同她在一起,那么就只剩下五姊了。
文子矜眯了眯眼。
“好了,陛下,医官说了子晟需要好好休息,我们就不要打扰他了。”
越妃看文帝还要拉着凌不疑唠叨,她扯了扯文帝的衣服提醒道。
“啊,对对对,子晟,你可要好好休息,若是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朕!朕晚点再来看你。”文帝替他掖了掖被子。
三人转身准备离开,越妃看见自己女儿还站在那不动,她心里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姌姌,你昨天夜里在长秋宫待到很晚才回去,今天又一大早就来了,你肯定也没休息好,也赶紧跟你母妃一同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吧。”
宣皇后见越妃停了脚步,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凌不疑听见宣皇后这样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看向依旧在床边站着的女娘,她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我不累,母后,你们先回去休息吧!我在这陪陪义兄。”他果然听见她这样说。
“那好吧。”宣皇后看她坚持,也没再说什么。
越姮若有所思,眼神来回在他们两人之间转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就转身离开了,算了,孩子还小,她这样劝自己。
把他们送走以后,文子矜在床边坐下,“义兄,你饿了吧,我已经让暮云去准备膳食了。”
“公...子矜,我没事,你也回去休息吧。”凌不疑说罢翻了个身不再看她。
文子矜不知道他为何转身,但是他又叫她子矜了,那就是有进步,但是她能感觉到凌不疑现在的气氛很颓废。
“义兄,路还很长,未来还很遥远,不论你以后想做什么,一切都还来得及,只要人活着,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凌不疑没想到她一个刚刚六岁的女娘能说出这些话来。
“义兄你不要害怕,姌姌会陪着你的,而且,你要相信你很厉害!不管谁欺负了你,他最后都一定会付出代价的。”
凌不疑转身对上她的视线,只觉得她此刻无比的耀眼,他知道,他这辈子都无法忘记这幅画面。
“义兄,你相信姌姌!”
……
十年后。
京城。
一个男人无力的趴在马背上,他疲惫的抬起头环顾了一周后神情激动起来。
他驾马飞速穿过长街,同时从怀里掏出一面破败的旗帜丢在地上,路边的百姓都听见他在说:
“陇右大捷!大军凯旋!
陇右大捷!大军凯旋!
陇右大捷!大军凯旋!”
皇宫内。
“陛下,您可别在走了,晃来晃去的妾头都晕了。”越妃坐在凳子上,她白了一眼在殿内坐立不安来回走动的文帝,忍不住没好气的开口。
“阿姮!你就别说我了,那个竖子好不容易明日就要回来了,左修年那个老匹夫却死都要拦着朕不让朕去城门,气死朕了!”
文子矜刚走进来就看见她阿父双手叉着腰,一脸气愤的模样。
“阿父莫要生气,明日姌姌替你跑一趟,左大人左右也不能跟我一个小女娘掰扯。”
文帝二人听见声音往门口看,果不其然是他们那早已出落的亭亭玉立的小女儿。
“姌姌,你一个女娘去什么去?”
越妃上前敲了敲她的脑门,她身上还带着药材的味道,应该又是刚从太医院回来,越妃实在是不想让他们二人再有什么联系了。
自从她六岁凌不疑落水以后,姌姌更是日日除了在太医院就是去长秋宫找他,那凌不疑也不知道怎的竟然开始主动找姌姌了,闲暇时候竟也会去太医院陪她上课。
俩人的联系越来越紧密,她开始的时候还担心那凌不疑莫不是存了什么歪心思想走姌姌这条捷径。
没想到凌不疑他养好身子后就立刻请求要去学习武艺骑射,日常在太学也是更加勤勉好学。
小小年纪就有了很不错的成就,不过几年时间就已经是京城内无人能与之相匹敌的儿郎了。
四年前更是主动请求挂帅出战陇右,文帝差点没被他气死。
也是,他那时不过才十六岁,就敢自请上战场,文帝那般爱护他,怎可能舍得让他去阵前杀敌。
但是越姮不管这些,她只是觉得凌不疑这个人给她一种深不见底的感觉,自从他落水以后她更是看不透他眼底究竟是何种情绪了。
他身上的秘密太多,姌姌又是个单纯坦率的性子,他们不合适,所以对她来说,他离京四年就是最好的机会。
“我与义兄自小的情谊,四年未见,他明日就要回来了,我作为妹妹自然是要去城门为他接风的。”
文子矜说的时候一脸平静,内心却有些紧张。
想当初她跟凌不疑不过是一天没见他就又尊称她为公主了,现在四年没见还不知道他会疏离成什么样,她当然得在他一回来就去献献殷勤了。
“好好好,姌姌,你明日就替阿父去接那个竖子!”
越姮本来想反对,却听见文子矜说的是“作为妹妹”,她再看她的表情一脸坦荡,丝毫不掺杂男女之情,她想了想后还是没说什么。
“阿父,你还生气义兄的气呢?”
文子矜好笑,她听见阿父这样叫凌不疑就知道他还气凌不疑四年前在百官面前自请出征的事。
说实话,四年前她也一样很惊讶,她当时还不清楚凌不疑的人生道路究竟会是怎么个走法。
当年她阿父不顾旁人的反对,硬是给年仅十六岁的凌不疑封了一个事少还钱多的官职,知道他不愿意面对凌益还给他赏赐了自己的府邸,他是想让凌不疑能有一个舒坦又清闲的未来,朝臣自然都不乐意。
可谁都没想到,凌不疑在入职上朝的第二天就自请出征了,他那时候已经搬去宫外的府邸了,文子矜还是第二天去长秋宫才听皇后说的,她那个时候才意识到凌不疑要走的是武将的路,他亲生父亲霍翀的路。
她思绪回到四年前凌不疑离京的那天,文帝他们站在城墙上,她站在城门口,风大到她几乎睁不开眼,却能清楚的看见凌不疑在出发前下了马停在她面前。
“子矜,我不能参加你的及笄礼了,你会不会怪我?”
文子矜从来没在他脸上见过这样小心翼翼又愧疚的表情。
文子矜笑着摇了摇头,只说让他在战场上一切小心。
“我在京城等着义兄大胜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