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我做事,从来只和自己交代

她同他们一起站在门外，静静的望向内里的两人。

凌不疑身着盔甲，背对着他们坐在长凳上，距离他不远处，是正对着他们被禁锢住的男子，披头散发的，想来应该就是雍王。

他们二人相互对望着，谁都没有发现门外多了一个文子矜。

“公......”梁邱起疑惑为什么文子矜也只是现在这没什么动作，他刚出声就被文子矜抬手制止了。

文子矜知道凌不疑今日既然选择了单独审讯雍王，定是有他想做的事，她不想打扰他，他也相信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里面二人的对话传入这边三人耳中。

“成王败寇，本王认命便是。”都到这种境地了，雍王还是一副坦然无畏的模样。

“所有一切都是本王一人所为，我儿也不过是听令行事，本王死不足惜，只希望圣上念旧日之情，留他一条性命。”

文子矜的视线始终落在凌不疑的背影上，她看见他拿起一旁木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杯里不知是茶还是酒。

“雍王还真是慈父啊。”凌不疑抬眼似笑非笑看向他，“只是不知，这所有的事，包不包括当年孤城一案。”

文子矜在心中轻叹了口气，之前总觉得自己忘了点什么事，现在终于想起来了，是淳于氏。

室内的气氛在凌不疑说完这番话后骤然紧张起来，雍王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他睁大了眼睛直直看向凌不疑，声音都有些颤抖起来。

“凌将军说什么，本王听不明白啊。”他装傻。

“你若真不明白，又怎会一接到圣上诏书令，便立即起兵谋反......”

凌不疑质问的声音还在响着，文子矜却是无法注意听他说了什么，她此刻只能看向他的背影。

他说到后面，眼神愈发凌厉起来，语气里的恨意再也掩盖不住。

文子矜听雍王说到许尽忠的名字，他果然是他的部下。

凌不疑见他这般肯定自己是被许尽忠背叛了，嘴角扯出一抹笑意，眼底的狠厉却是丝毫未减。

“雍王还真是喜欢以己度人啊。”凌不疑微微抬眸。

“你为一己之力，害孤城全城将士与险境，这是不义；你不听圣意，带兵谋反，这是不忠。”凌不疑一字一句的细数着他的罪责。

“你也不过是个不忠不义的东西，怎敢指望他人替你保守秘密。”

凌不疑说到这儿话头一转。

“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许尽忠并未告诉我这些，我刚到的时候他就死了！圣上召你回都城，是想听你亲口解释，饶你一命。

是你自己的愚蠢，葬送了你的性命！”凌不疑一语点破。

“不可能！”雍王气急败坏反驳道，“是圣上要杀我，我才反的！”他挣扎着，束缚着他的铁链相互碰撞大厨叮叮当的声响，“本王不曾选错！”

凌不疑见他还不知悔改，一拳捶在桌子上站了起来。

“这便是报应！”他再也抑制不住对他的恨意，他一步一步的朝他走近。

“公主。”梁邱起看着他们二人的距离愈发近了起来，他不敢打扰他们少主公，有担心他失去理智，只用气音提醒了文子矜一句。

文子矜没有回答，只悄悄的摇了摇头，示意他们先退下，不要出声，随他去。

“你可知因为你，多少孤城将士死不瞑目，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凌不疑大声质问道，他的脑海里浮现出孤城覆灭那日的景象。

雷声轰鸣，大雨倾盆，城墙上挂着的，是他父母的头颅，城墙之下横尸遍野，他穿着凌不疑的衣服从死人堆里爬出来。

“我且问你，这些年来，午夜梦回......”凌不疑步步逼近，最后将将在他面前停下，“你可睡得安心啊？”

听着凌不疑愈发颤抖的声音，文子矜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也被生生揪起。

“本王并没想害死他们。”雍王还想为自己辩解。

“凌不疑你还年轻，尚不能知我们这些随圣上打天下的老臣内心的煎熬。”他仰头回忆道。

“当年，群雄逐鹿，局势不明，谁能料想，圣上到底能否问鼎天下，本王不过是想备些钱，给自己留条归乡时的退路罢了。

不曾想，就这么一回，就坏了大事。”雍王也没想到他不过是倒卖那么一次军械，孤城就会失守。

“凌不疑，凌将军！孤城所破，实非本王所愿啊！”雍王字字恳切，试图真的想得到凌不疑的谅解般。

他不会的，文子矜这般想。

果不其然，凌不疑的回答随即响起。

“这些话，还是等雍王下去后，自己跟霍将军还有将士们解释吧。”凌不疑淡淡道。

“本王以为，霍翀能撑到援兵到来，可谁知道，他们都没有来，孤城被破也不是本王一人所为吧？”

雍王不服，为何那么多人造成饿结果，偏偏他凌不疑只这般质问他一人。

“圣上要追究，那为何不追究，援兵迟迟不到的罪责？凌不疑，你觉得，以圣上的性子，他会不会纵容你将这事查个底朝天呢？”

雍王作为昔日的战友，和他们一样，都太了解文帝的性格了，不管是为了如今初步稳定下来的天下，还是这朝局，还是为了凌不疑，他都不会愿意看见凌不疑将这事查到底的。

雍王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你觉得呢？凌不疑？”

凌不疑侧过身扭头不再看向他，他垂了垂眸，丝毫不理会他这般反应。

“噗呲。”尖刃刺入肉身的声音在这寂静的环境中异常的清晰。

“呃......”雍王吃痛，随即一脸不敢相信的看向身前的凌不疑，以及他握在手里的匕首。

文子矜平静的转过身，她猜测，他应该不想让她看见这种场面。

“不管圣上查不查，你都得死！”凌不疑眼底的恨意此时一并迸发出来，他利落的拔出匕首又重重的刺入。

“这一刀，替何将军全家和骅县百姓还你！”

“凌不疑，你疯了！”雍王嘴角溢出鲜血，他完全没想到凌不疑会如此肆意妄为，竟敢在正式审讯前私自对他出手。

凌不疑只冰冷的看了他一眼，又抽出匕首再次刺入。

“这一刀，替孤城亡魂讨个公道！”

文子矜抬眼看了看四周，这密不透光的审讯室风太大，吹的她眼睛有些酸涩。

凌不疑不理会雍王，他抽出匕首，这一次，刀身不偏不倚的刺进他的心脏。

他颤抖的嗓音过了片刻才重新响起。

“这一刀，祭奠霍翀将军！”

“你杀了本王，如何跟圣上交代？”雍王拼尽力气想唤回凌不疑的理性。

他不知道，凌不疑现在就是无比的理性。

凌不疑双手扶上刀柄，直视着他的双眼。

“我做事，从来只和自己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