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罪己诏
“陛下,启国和我们景国唇齿相依,唇亡齿寒啊!”
“陛下,北沥大军不日便会攻下启国,若不在此刻援启,那北沥大军打来,我国边境百姓便会再遭劫难啊!”
“陛下三思啊!”
“望陛下三思!”众人齐声。
天寒地冻的冬日,老臣们跪在地上,根本受不住,不过半日便有人晕倒在地。可就是如此,也未得见景帝,众人只觉心寒,越发跪着不肯离开,定是要景帝给个说法!
孟大监屡屡传话与两端,只觉朝臣心态越来越硬,而景帝,他心中只有储位之争,这时候他定是不会让东方煜名正言顺离开景国,前去援启的。
天色渐暮,两方久久僵持。
跪在地上的众朝臣,突见一人从宫外走进。
“东方珩?”范嘉裕最先看清来人。
范大人见他口无遮拦,瞪了他一眼,范嘉裕忙改了口,“是太子殿下!殿下不是去了北地督办施粥事宜,怎么突然回来了?难道是来帮我们请愿的?”
“闭嘴吧。”范大人小声道。
要不是众人都来请愿,他真希望他这个儿子留在家里。
范嘉裕哦了一声,低了头,还冲着东方珩摆了摆手。
东方珩微微点头,从众朝臣身边走过。玄色大氅在空中划过,威仪煌煌,只留衣角晕开似剑出鞘,似要拨开这厚重的灰色阴霾。
孟大监见东方珩时,实在是愣了一愣。
东方珩不是应在北地,被劫匪所伤动弹不得吗?怎么他不仅没有受伤,还提前返京?还在盛京百姓和朝中重臣跪请陛下援启的这日,进了宫?
看来这是要乱上加乱了!
孟大监眼前一黑,算了,瞧这样子,这太子是知晓了景帝所为。
虽然景帝属意东方煜当太子,可孟大监在宫中多年,自是知晓太子本事,十几岁起,便是无人能拦住的。
他躬身迎上前,“太子殿下,陛下身子不适。”
“殿前重臣跪拜,都不得见父皇,想来父皇是病的紧了。”东方珩道。
孟大监知这话是知晓,陛下是故意的,于是在他耳边低声道:“陛下不想见人。”
东方珩站在门口,声音不大不小,远处跪着的臣听不清,但里面的人却能听的清晰。
“既然如此,那我便也随重臣跪在殿外,等父皇身子缓和了身子,再述粮食变石头的事吧!”
说完,便转身就走。
没走出两步,就听门开了,里面的内侍躬身道:“陛下请太子殿下进来说话。”
孟大监忙让开路,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跟在东方珩身后,入了安泰大殿。
太子殿下有备而来,恐这父子二人要撕破脸了。
孟大监担忧。
***
“儿臣给父皇请安。”东方珩躬身作揖。
“起吧。”景帝坐在椅上,抬了抬手。
他了解这个儿子。
东方珩做事一向顾忌皇室体面,也正是如此,景帝才能这般谋划,就是料到太子不会撕破脸,父子相向,兄弟干戈。
“北行可还顺利?”
“顺不顺利,父皇不应最为知晓吗?”东方珩目光疏离,再无因父子之情的羁绊,而露出的宽容。他看他,成了对手。
景帝心寒,他要推东方煜上位,他和东方珩便势必要走到这一步。“父皇所做一切,皆为以后,皆为东方一族可福泽绵延。”
“所以父皇就当我是一颗,可随意操控的棋子?”东方珩冷笑,“从前用得着母后,便如她所愿,立我为太子。眼下觉得我身子有疾,便要废了我?”
“我也在为你寻出路。”
“出路?父皇口中的出路,就是被山匪伤了,从此身残,于是便能压住心思,再无可能吗?”
“我没让他们重伤你。”景帝转了视线,父子相残这从不是他本心。“况且你眼下好好的,并未受伤!”
东方珩早知父皇不会真的置他于死地。
这也是这么多年,他始终冷眼看父皇将自己玩弄股掌之间,却狠不下心来反杀的原因。可林初好,竟为了护他,去接了那批要伤他的石头。
“若如一分未算计到,便丢了无辜之人的性命。”东方珩声音中的冷,是景帝从未见过的。他是自己和华年的孩子,他从未想真得伤害他。
“可我是皇帝,我不仅要护你,我还要对东方一族有所交代。”景帝突然缓了声道:“我时日不多了,我总要安置好一切,才有脸去见列祖列宗!”
“父皇是觉得,我让您丢脸了?”东方珩嘴角挂上耐人寻味的笑意,景帝突然意识到,他在生气,不知为何,景帝竟然因为儿子的这个表情,心中一紧。
东方珩面容沉静,声音如平日柔和,却字字清冷:“陛下可以因此,决定我的去留。可等粮食的林家女娘,不应陷入这般陷阱!那些信任你的景国百姓,那些等着你救济的游民,那些只一碗粥便会千恩万谢的百姓,不该受你如此愚弄!”
“我生来身弱,母后早逝无人可依。对我来说父皇与我的冷遇,崔皇后的百般刁难,我都可忍。可无论父皇是否愿意我成为储君,都你不应该利用我太子的身份,让百姓对景国失望。石头换粮食之事,今日父皇一定要给我个交代。”
“我不妨直言,粮车开封,王军将领和步兵骑兵,西北军邹志尚和他手下士兵,都亲眼所见。如今,我已将那些石头原样运回盛京。父皇若不给儿臣一个说法,今日安泰大殿外下跪的,就多儿臣一人。”
“你就这么想东方煜去启国?”景帝被东方珩说的哑口无言,终还是不甘就这么输了。
“东方煜援启是他的选择,他分得清是非。今日儿臣要跪的,便是请父皇就粮食变石头一事,下罪己诏!”
景帝一惊,这竟是东方珩所言!
他一巴掌拍在桌上,低吼道:“胡闹!你竟然要朕下罪己诏?”
“父皇这么多年炼丹修道,您猜猜,有多少人相看我们父子相残?”东方珩淡笑,目光向外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