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纵兵劫掠十里铺

二月初，威震县靠近十里铺的好几个土匪山寨被江阳府防守大营围剿了。江阳府防守大营在这次围剿中抓获了上千个土匪。当然福昌在这次剿匪中也从土匪山寨搜刮了价值好几千两的财物。这个事情在江阳府和威震县都引起了巨大的反响。一时间赞扬福昌的声音铺天盖地，一些士子和普通民众都觉得江阳府防守营做了一件大快人心的好事。成都将军府、提督衙门和兵部都对福昌进行了褒奖。不过这时候，不管是民众还是上级军衙好像都忘了一件事，威震县并不是江阳府防守营的管理辖区，威震县是属于资州府的。

福昌当然不是为了这几千两才去剿匪的，这是他的一个计策。至于资州府防守营有没有意见，福昌并不担心，现在这边上上下下的军衙谁不知道他背后是庆郡王？你的辖区有土匪影响到我的辖区百姓了，你不去剿匪，还不允许我去剿匪吗？为了银子，福昌已经不打算管那些官场规矩了。

二月中旬一个晚上，在江阳府防守营等待处理的上千土匪集体越狱了。这伙越狱的土匪没有从资州那边绕行返回威震县，而是径直突破王井铺巡检司一路逃向了老井关，他们想从老井关进入十里铺，然后横穿十里铺辖区，返回威震县。而江阳府防守营五千军卒在土匪越狱超过一个时辰才开始追击擒拿。

福昌的计策其实就是纵匪进入十里铺，他再带兵以追击土匪的名义进入十里铺。只要进了十里铺，有了追剿土匪这个名义，福昌相信抢劫几个富商，特别是居住在镇城外的富商，上面也不会对他有什么意见的。福昌现在也算是为了银子根本就不管什么前途命运了。因为这件事情到时候稍微有点脑子的都会看清楚就是福昌自导自演的一出戏。

现在，其实江阳府周边很不平静，与湖南交界处，与贵州交界处，与云南交界处，到处都是山匪路霸。就是江阳府境内很多山区，也有数量不少的土匪营寨。现在整个江阳府，除了十里铺境内，可以说基本上没有官道是安全的。那些商号运输队伍不是大队人马，根本就不敢走担担帮、马帮，否则光是买路钱都能让商号采购成本翻翻。据说，现在湖南、云南、贵州有些山区盐价都快要赶上二十年前闹发匪的时候了。

这时候，其实各地的民团、防守营是有很多事情可以做的，但这些民团、防守营、巡检司甚至衙门在做什么呢？他们在兼并更多的土地种植鸦片、他们在官道随意设卡横征暴敛、他们在纵兵劫掠乡村集镇。

十里铺到昭通府的官道上那一个个税关堡垒原本是为了保护商队行人免遭土匪劫掠的。有了这些堡垒，这一条路上土匪拦路抢劫倒是少了很多，但是各地那些在堡垒驻扎的巡检、民团加收的税捐其实和被土匪收取过路费也差不了多少了。有些十里铺的商号运输队伍和那些驻扎的兵丁理论，说这些堡垒是十里铺的商号修建的，他们不应该加收税费，但换来的往往是金额更大的逼捐。十里铺的商号运输队伍现在也没有办法，如果当初十里铺民团还在的时候，他们其实有时候还可以跟着民团马帮队走，但现在显然不行了。这些堡垒变成现在的状况也算是出乎了李壮等一众十里铺商号老板的意料。很多商号老板都在后悔，他妈的，这完全是自己出钱，给这些地方的衙门和兵痞修了一个条件更好的地方来盘剥自己的商队呀。

福昌就是不满足防守营占据的那点鸦片的收益以及辖区关卡那些收益，他现在就是要纵兵劫掠十里铺。只要能抢到几家富商，他相信抢个几万甚至几十万两银子不是难事。毕竟十里铺那些富商可是在十里铺安稳了几十年，哪家没有大把的积蓄？他相信，那上千土匪冲破十里铺边界上那些堡垒没什么问题。那些堡垒里面的一二十个兵丁怎么可能挡得住这么多土匪。他们到时候追击进入十里铺不是易如反掌吗？

其实，江阳府防守营那些土匪越狱，以及防守营出动大军追击土匪，都在王小二手下暗卫队员的掌握之中。暗卫队在防守营不光安排有斥候，其实还有内应。而且在十里铺边界，每隔一段距离还有暗卫队和巡检司的暗哨。

从江阳府防守营跑出来的土匪跑到老井关边界堡垒的时候，发现他们并不好绕开堡垒进入十里铺。堡垒两边，一边是山崖，有围墙连接山体和堡垒，一边是超过一丈深一丈宽的壕沟。无论是爬山还是绕过壕沟进入十里铺，他们都不知道需要绕多远。大晚上的，时间来不及了。他们想到江阳府防守营那些官兵说的话，很多人就急切起来，不少人决定干脆就硬闯大门紧闭的巡检税关堡垒。

江阳府防守营那些官兵告诉这帮土匪，只要他们进入十里铺，抢劫到的财物自己留着，防守营也不再追究和抓捕他们，而且还会放了他们家眷。而如果他们想绕路不进入十里铺，或者在十里铺外面被防守营官兵抓住了，不仅他们会被直接处死，他们的家眷也会被防守营给杀了。

巡检税关堡垒和围墙只有一丈多高，另一边的壕沟也只有一丈多深一丈多宽。原本这个高度、这个深度、宽度对于上千人来说，要翻越并没有什么难度，但是，堡垒里面有手持毛瑟步枪、霰弹枪和手弩的兵丁，土匪们还想要跨越，这个难度就大了。当然如果这个堡垒里面只有二十个人，那土匪们跨越堡垒也没有什么难度。但是因为暗卫的及时通报，十里铺东面老井关一线相邻的三四个堡垒，现在每个堡垒里面都增加人手到了百来个兵丁。那这一千多个手里只有大刀、长矛的土匪想要攻破堡垒，几乎就没有了可能性。

当福昌亲自带着五千防守营大军追到老井关堡垒时，土匪和十里铺兵丁的战斗已经结束有一段时间了。在堡垒面向江阳府方向的大门前、山壁脚下、围墙下面、壕沟里外，到处都是土匪的尸体。福昌的计划暗卫其实猜了个七八分，所以现在尽管土匪已经剿清，但堡垒大门依然紧闭着。

“尔等速开关门，江阳府防守营追击逃跑土匪到此，我等要领兵进入十里铺剿灭残匪，护佑十里铺平安。”

“回禀上官，并无土匪进入十里铺分县境内。所有来犯之土匪已悉数歼灭于此。请上官点验匪人尸首便知。”王小二现在在这个堡垒里面主持局面。老井关巡检点是江阳府防守营进入十里铺路程最短的巡检税关堡垒，王小二预估对了，福昌就是想从这里进入十里铺。

“本将军也不能进入十里铺吗？”眼看手下叫不开关门，福昌决定亲自下场。

“请将军出具调兵兵符或者文书，否则卑职无权开关。”王小二现在的衙门身份是十里铺分县老井关巡检点巡检使，品级倒是和原来十里铺民团外委把总一样。不过这个有朝廷俸禄，原来那个没有。

“如果本将军硬闯呢？”福昌当然没有出兵文书，要是他能随便搞到出兵文书，那还不早就硬闯十里铺了。

“若将军硬闯，我等为护卫十里铺，唯有死战而已。”王小二才不怕这个福昌，如果福昌胆大包天非要硬闯，王小二已经在计划趁此机会把他除掉了。

“好，希望你不要让本将军失望。”福昌实在是不甘心，自己冒着巨大的风险实施的这次行动如果没有收获，那下一次他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组织起强攻十里铺的队伍，他决定要强攻了。

虽然这一千多个土匪没有突破成功，已经证明了十里铺的巡检税关堡垒兵丁战斗力不俗，但福昌认为那是因为土匪们没有好的兵器和军械。虽然自己这次也没带大炮之类的重武器，但火枪、云梯他们都是随身携带的。这个堡垒看起来最多能配备百来名兵丁，他不相信他这五千人还攻不破这百来人的堡垒。

战斗很快再次打响，但福昌很惜命，王小二一直没在射程内找到他。看到几千人朝围墙、堡垒、壕沟冲过来，说实话，王小二对于守住边界也没有信心。他也不知道两边堡垒的增援现在到了哪里。不过既然对方已经无视朝廷法度开始进攻了，他现在也只好知会兄弟们开打了，对于结果，他现在无心理会。就像他说的那样，为了护佑十里铺，他们唯有死战而已。

防守营兵丁的鸟铳射程无法和毛瑟枪相比，很多防守营兵丁还没有开枪就被堡垒里面的兵丁点了名。堡垒、围墙、壕沟前面两百步的距离内，已经躺满了土匪和防守营兵丁的尸体，有些受伤没死的防守营兵丁正在发出绝望的惨叫。

但是，防守营的兵丁太多了，很多人还是冲进了鸟铳的射程。尽管王小二这边的兵丁有堡垒和壕沟边的堡坎做掩体，他们难免还是出现了损伤。鸟铳的铁砂子乱飞，不少十里铺兵丁都受了伤。虽然暂时他们还没失去战斗力，但他们人数真的是太少了，这样下去，磨他们都要被防守营兵丁磨死。

王小二他们不好受，福昌现在也不好受。这五千人是他在防守营真正能掌控的所有力量了，要不然他也鼓动不了他们跟他干明显违背朝廷法度的事情。可是这才多长时间，有一刻钟没有？他目光扫过战场，昏黄的火光下虽然看得不是很真切，但他能确认的损失至少都有近千人了，真实伤亡肯定是远超这个数字的。

已经干到这个份儿上，福昌也没有了退路。他不顾手下兵丁伤亡，大声命令他们继续冲击十里铺兵丁的防线。一队队防守营兵丁前仆后继的倒在了进攻的路上，堡垒一侧的壕沟里，鲜血已经流淌成了一条小河了。壕沟这里的防守营兵丁大多都是霰弹枪打死打伤的。霰弹枪威力确实不小，一打一大片。越来越多的尸体和伤兵倒进壕沟，看样子用不了多久壕沟就要被伤兵和尸体填平了。

王小二心中一片悲凉，防守营的兵丁踏着壕沟中的尸体和平铺架在壕沟上的梯子就要冲过壕沟了，而他们的百十条枪看来是挡不住对方已经疯狂的兵丁了，尽管他们还有十条霰弹枪。算了，死就死吧。这些年跟着老板，自己家算真正过了二十来年的好日子，也该知足了。相比于那些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其他人，他家能有富足安逸生活的二十年也不算亏了。可惜的就是没找到机会除掉福昌。

王小二这个李壮的暗卫头子现在已经不管最后结果了，只是在机械的射击着。拉动枪栓，扣动扳机，再拉动枪栓，扣动扳机。随身的子弹袋里面已经没有子弹了，这次他也算真正过了一把射击瘾，两百发子弹就要被自己打光了。射杀了多少人现在王小二也不关心，他现在就是在凭借着本能履行当初加入民团的诺言--守护商号，守护十里铺，给家人创造平安。

最后一颗子弹了，还是没看到福昌，算了，就打那个已经越过梯子跨过壕沟的防守营士卒吧。打完最后一颗子弹，王小二闭上了眼睛，肉搏？算了，两百颗子弹打下来，他双臂已经没有一丝力气了。还好老板给兄弟们换了毛瑟枪和霰弹枪，要是原来的米涅枪，打一二十发定装弹就要换枪管，那估计现在对方早就攻破防线了。

就在王小二意识快要模糊的时候，更多的霰弹枪和毛瑟枪枪声突然响了起来。狗日的朱小二，狗日的马小飞，你们终于来了。再不来，老子就真的交代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