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江阳府洋务运动

李壮再回到十里铺已经快到中秋节了。

本来于青云还准备给他好好操办一下过过生日，结果李壮一听连忙拒绝。自己父母都不在了，自己给自己过二十大寿？李壮想想都觉得不舒服。就自己一家人开开心心吃顿好的不就行了吗。

十里铺有风俗，就是满二十岁是父母给儿子办的最后一个生日宴会。二十岁过后，儿子已经成年，要办宴会就是靠自己了。所以很多年幼就失去失去双亲的人是不会在自己满二十岁时大肆操办的。

当然风俗是李壮不办宴会的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还是李壮不想这时候太引起别人关注。这两三年，李壮友堂风头太盛，赚钱速度已经超过很多十里铺老牌富商家族，肯定已经引起很多人眼红了。

这年头，十里铺盐商之间雪中送炭几乎不可能，锦上添花的其实也不多，但落井下石一定是大有人在，甚至很多还会故意使绊子。原因嘛，自然是他们认为十里铺的盐巴市场就这么大，你占多了他就少了。所以李壮这些年为了避免冲突，李壮友堂盐巴都是运出去在外发展的销路，这才结交了一些和他约着吃吃饭喝喝酒的朋友。

当然结交这些朋友多少还是能给李壮带来一些有用的信息，能让他做一些市场分析，提前布局调整自己产业的。

这一年八月底，江阳府衙发出邀请，江阳府所有年缴纳税赋超过万两的商号都被邀请参加九月初八在府城举办的兴办实业恳谈会。李壮今年截至八月已经纳税超过一万两，因此他也在被邀请之列。

十里铺被邀请的商号东家有二十多家，作为一个分县，人数反倒是超过了江阳府其他所有正县。

接到邀请之后，李壮和十里铺相熟的几家同样被邀请的商号东家一起在青云客栈聚会商讨此事。其他东家认为可能又是借机劝捐，但李壮心里分析了一遍倒是觉得这次会议应该是会说正事。

自从朝廷两次大败于欧罗巴之手后，广州、上海等地现在已经被列为通商口岸，大量洋货已经进入了国内。就以其中布匹一项为例，自从大量洋布进入国内后，据说江浙已经有大批织造作坊倒闭。因为这些洋布据说是更加先进的机器生产的。比起国内那些用了几十上百年的手工织布机织的布，洋布不仅数量更庞大，而且质量更好，价格还更便宜。而为了应对这种不利局面，据说很多江浙布商已经联合前去欧罗巴采购洋人的纺织机械了。

据说朝中很多大臣也向皇上太后提出的“师夷长技以制夷”的建议，这个建议也得到了施行的答复。不少地方已经开始仿照洋人建立工厂，采买洋机器，按照洋人方式生产商品了。

李壮对洋货也有比较深的印象。他在王家花园罗马楼看到的玻璃、洋灰、瓷砖，他家里买回来的糖果、红酒、玻璃杯、座钟、镜子甚至松紧带、皮鞋、皮带、洋装衣服他都觉得很不错。至于听到的几百个洋人凭借洋枪洋炮就能杀进京城，这事儿更是让他觉得如果朝廷也能造那些洋武器，洋人是不是就打不进来了。

相对于其他商人们的谨慎、不安、猜忌不同，李壮还有点期待这次兴办实业恳谈会的。

九月初七下午，李壮就和十里铺一众富商在分县衙门带领下赶到了江阳府。十里铺分县衙门财大气粗，直接包下了江阳府着名的临江仙酒楼。当然这次赴府城参会所有费用是十里铺分县衙门向参会商家们直接摊派的。李壮已经习惯了，缴纳银子时也没什么情绪波澜。

第二天早上九点，江阳府兴办实业恳谈会在府城最大的酒楼江阳楼的宴会大厅举行。这次会议的座位安置方式和王家花园罗马楼劝捐会议一样，而且那一排主席台位置一看就是临时搭建的小高台。一尺左右高的主席台让上面的官员一眼就能看到台下座位上的所有人。

李壮看了台下座位，总共有差不多四百个座位。也就是说江阳府五州二十一县一分县总共有四百个左右能纳税上万两的商号。因为这次会议邀请上标明了一个商号只能一人进入大厅参加会议。这样看来十里铺确实富甲江阳府，如果不是地盘实在太小，人口也只有十多万，估计早就升正县了。

李壮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不久，主位上的大人们就开始入场，李壮又赶紧和大家一样站起来对着入场的主位官员们遥遥拱手。这种礼节，你微笑拱手了，台上官员不一定能看得到，但如果你不拱手打招呼，台上官员一定是能注意到你的。

李壮的座位就在第四排，所以台上官员讲话他听得很清楚。

今天台上坐中间主位的是一位身穿孔雀补服的布政副使。他是代表总督骆大人参会。讲话内容主要是骆大人十分重视兴办实业，本意亲自前来面见江阳府众位财东，但奈何身体不适，无法亲自前来，只好委托他参加。然后就是朝廷决意兴办洋务，实业兴邦，富国强兵。江阳府乃是西南富庶之地，财东众多，理应在兴办洋务中走在前列。最后就是提出兴办实业过程中众位财东有什么困难可以向各级衙门提出，各级衙门需务必协助各位财东办好实业，报效朝廷。

第二个讲话的是一身云燕补服的江阳府知府大人。知府大人一是向皇上、朝廷和总督府表态一定积极引导财东兴办适合的实业，二是承诺府衙将做好投资实业的财东们的政策与税务服务。最后重点是知府大人把江阳府所能涉及的新兴实业类别做了一个概述。按照江阳府辖区内优势资源来看，知府建议可以重点发展内河造船、钢铁铸造加工、棉丝纺织、食品加工、火药制造这些军民实业。

会议第三项就是下发兴办实业富国强兵投资意向书，李壮果断填写了钢铁加工和食品加工。

这次参加的江阳府兴办实业恳谈会，是李壮参加衙门这么多次各种会议以来感觉最有意义的一次会议。李壮之所以填写钢铁加工和食品加工，是他感觉钢铁用途太广了，只要工厂建设好，销路应该没有问题。

他自己已经建好和正在修建的产业就用到了大量的钢铁制品，但现在这些东西还需要从省城买回来，运输成本已经高过买价了。如果在江阳府或者在富安县建立一个钢铁加工厂，钢铁制品在这边的价格将大大降低。

他选择食品加工行业就更简单了，他现在的所有产业几乎都与食品直接或间接关联。老本行他不选择还选什么？

会议结束后，李壮没有随着十里铺分县参会财东们的大部队一起走，他准备第二天去府衙好好问问投资钢铁加工的事情。

李壮第二天去府衙咨询投资钢铁加工才明白，朝廷号召的兴办实业里面其实钢铁加工主要是指造枪造炮，这跟他想象的钢铁制造工具截然不同。李壮不想制造军器，换成钢铁铸造如果只能做点锄头、铁锅、锤子、榔头他也没兴趣。造枪造炮他就更没兴趣了，因为如果涉及到了军工，投资的私人财东最后是没有自主权限的。最后他只能和府衙官员说回去再好好思考一下到底要投资什么。

兴奋前去但失望而归，李壮有点闷闷不乐。他始终在考虑自己还有十里铺到底能做什么响应兴办实业的号召。

回到家，看他一直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于安老爷子在晚饭后就和他一起到了后院书房。于安询问之下，李壮才把自己在思考的东西和盘托出。对于老爷子，李壮是毫无保留的相信。之所以现在很多事不想去麻烦老爷子，是因为李壮觉得老爷子已经古稀，不想再用一些烦心的事让老爷子劳神。不过如果老爷子主动问起，他也会把事情完完全全告知的。

老爷子听他说完他的思虑，不禁有些好笑但也有些感动。这个孙女婿看似平时冷静沉稳，其实还是有一颗愤愤然拳拳爱国之心的。他年少时何尝不是这样。于是老爷子问了李壮一个问题:“所谓兴办洋务、富国强兵的关键是什么？”

李壮被问得一时有点发蒙。这个问题看似具体，实则宽泛。所谓洋务，不就是用洋人的方式办实业吗？朝廷那些官员提出洋务是希望用洋人的方式办实业从而提升国力打败洋人，其实里面更多是军事上面的内容。而在自己这个层面那关键点就是办实业而已。自己这么多年搞盐场、建酒坊、弄食材、加工肉干、榨油、酿造哪项又不是实业呢？自己非要去钻那个“洋务”的牛角尖干什么呢？徒增烦恼！

想通关节，李壮不禁展颜一笑，随即又深深给老爷子行了一礼，说了一声：“谢谢爷爷，我知道了！”

老爷子看到李壮能自己想通，也是大感欣慰。两人随即抛开那什么洋不洋务的问题，李壮主要把这段时间李壮友堂的情况给老爷子进行了说明，老爷子也发表了一些自己的看法。其实就是两人回归到了正常家庭聊天。

其实现在老爷子除了李壮或者于青云主动说，他基本上不会过问商号生意上的事情。他每天就是当自己锻炼一样的带着私塾小孩子们早晚跑跑步，练练拳，然后就是在李府后院喝茶看书顺便守护李府银库。李府银库现在已经搬到后院挖好的地窖或者叫地下室了。

银库的钥匙只有李壮和于青云有，不是不想给老爷子，是他自己不要。银库现在已经存放了价值超过一百二十万两的金银珠宝。银库只有存取整箱金银珠宝时才会开启。而李壮友堂的日常用度银子、银票和铜钱是放在后中院李壮和于青云的办公书房里的，那里有一个三尺宽一尺半深一丈高的铸铁柜子。铸铁柜子里随时都存放有两三千两现钱保障各个产业运转。

至于古董、字画、玉器、名贵家具等等这些财物，办公书房和后院书房、各人房间随处可见。对于于安、李壮、于青云来说，所谓古董、名人字画、玉器、名贵家具的价值再高也就是给人看给人用的，如果都放在暗无天日的库房里那才是浪费。至于李双姝，她也不在乎这些东西贵不贵重，她只在乎好不好看，好不好用。李云鹏现在对这些就更没有概念了。

李壮心事想开后，就不再纠结那些问题了。他现在就是想把自己规划的事情监督落实好，把自己的产业越做越大，能够让更多的人过上更好的生活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