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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七

东宫。

聂景琛的颓丧没有延续太久,在得到些许聂景迟的消息之后,他便开始和王丞相再度筹谋起对策。他没有料到聂景迟会打算一明一暗两路布局,只先依着现有的消息,试图将毒药一事暂且压下。

兄弟二人之间,没有明争,只有暗斗。

但汹涌的暗流,终究会冲毁整片土地。只有勇敢者,才有可能上岸。

扬州,公主府。

尽管聂婉嫣夫妻二人远居于江南,但依然没有松懈对聂景琛的防备,在暗中提防的同时,也在跟进着聂景迟的调查行动。

毕竟沈瑀是沈蕴山之子,只怕哪日聂景琛会偷偷安排人,将沈瑀灭口。

不过,聂婉嫣并不是沉默以对的性子,从小到大她所经历过的种种,已足够让她对她的父兄心生厌恶。聂景琛不敢动她,只是因为忌惮聂擎渊对她的宠爱而已。

但聂擎渊如今已是卧于龙榻之上、苟延残喘度日,她需要独当一面,保护她自己,还有她的夫君与儿子。

聂婉嫣婚后一直不曾懈怠对自家军队的训练。她有心在离开皇宫之前,悄悄找与自己交好的镇国大将军于骐之子于慎安要来了一小批精练人马,乔装打扮之后混进自己麾下的兵马之中。这些人平日里负责掌管部下兵马训练,其余时间则特凭公主令牌差遣,以备不时之需。

她先前大庭广众之下执意与沈瑀成婚,已经震撼了整个王朝,她不介意为了保护聂景迟,再同她的太子哥哥斗一场。

“嫣儿。”沈瑀在深思熟虑之后,还是在一个深夜同聂婉嫣开了口,“你贵为公主,却也不是小孩子,凡事切记沉稳,万万不可被心绪所扰。”

“你的兵权是圣上特赐,但当下太子殿下主持国政,早已将生杀大权执于掌中。他有足够的权威收回你的兵权,控制整个镇国将军府的行动,莫要为了保护我,害了镇国将军一家。”

他叹了口气,“我知你有心想为鲁王殿下做事,也知你向来渴望独当一面。但兵戈相见,是将整个大雍的百姓都拉入水深火热之中,这不是鲁王殿下想见到的。”

“我知道。”聂婉嫣抬眼瞧着他,“但太子为了制衡三哥哥,已经在有意控制整个齐鲁各州的兵力。我训练军队,是为了有能力救他。”

“总之看时局行事,切莫操之过急。”沈瑀揽她入怀,“太子当下有心要将谋反死罪安于我沈氏父子二人身上,皇城之中暗流汹涌,我们夫妻二人毕竟无法窥其全貌……我实在不知还能陪你多少时日,你一定要好好护念之周全。”

念之,沈念之。

这是沈瑀亲自为他们的孩子取的名字。他要他念着身边每一个至亲至爱之人,更要他念着黎民百姓、天下苍生。

聂婉嫣哑然失笑:“莫说这些丧气话。我同你成婚,便是爱慕你骨子里的执拗与风骨,我不希望你变成萎靡不振的样子,你还有许多事要做。”

“你是我的夫君,我不会放弃你。”

沈瑀低头看着怀中的聂婉嫣,一股愁绪漫上心头。

聂景琛心思阴晴不定,他实在猜不透他的下一步棋。但若是将他沈瑀抓回皇宫监禁,倒叫他们夫妻二人成了别鹤孤鸾,永生永世再不得相见。

这样也好,不能叫他惨死在她和念之面前。

他不忍再见她哭泣。

鲁王府。

多亏柳凝烟的暗中相助,沈余娇二人已经得知,这瓶子里的毒药唤作“九阳诛龙散”,作为北戎秘教一种慢性毒药,多混于寻常药方中使用,平日里服药者觉察不出异样,但会一定程度加速人的衰老,长期服用过后毒素在身体中逐渐累积,最终使人以心梗之状死亡。

“有意思,好一个‘九阳诛龙散’。”沈余娇挑了挑眉,“怕是太子殿下,还将它用在了其他人身上。”

聂景迟闻言想了想:“若说使人加速衰老……”他摸着下颚,“王丞相这数月以来,瞧着倒是憔悴啊。”

“这么说来,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之后,王左丞应该就是下一个因其而亡的了。可笑王左丞对太子一番鞠躬尽瘁,到头来偏偏给自己断了后路。”

“太子殿下拥趸众多,少了一个王丞相,自然还会有下一个王丞相甘愿为他所用。”沈余娇接过话头,“他不过是年纪大了自然衰老死亡,没有人会怀疑。”

“是了,实在是一局好棋。”聂景迟忽然笑着拊掌,“不过,再精密的棋局,也总会有破绽。”

他唤来秦英,秦英竟抓着一个小厮模样十五六岁的少年,逼迫他跪下。那少年面带惊恐:“鲁王殿下……鲁王殿下莫要杀我!”

“哦?这位是?”沈余娇双手抱胸,高高地俯视着他。

秦英抱拳行礼:“回王妃娘娘,这小子的爹,就是当年帮太子送药的那个郎中。”他睨了他一眼,“你自己说!若是如实招来,王妃便可宽宏大量饶你一命。”

那少年慌忙行礼:“在下自小生活在北戎与大雍的西北边境,爹是个江湖郎中,靠采药、给人治病为生;娘是北戎人,是、是北戎秘教圣护法的侄孙女。”

“那你的爹娘现在何处?”沈余娇道。

“在下的爹娘……已经被太子殿下派人杀了。”他跪伏在地,深深低下头。

聂景迟在一旁道:“他当年还是个小娃娃,脑子机灵躲了起来,没被追杀他们一家的人发现,才苟活到今日。无论如何,也能算半个人证了。”

“那你可知,太子可有同北戎其他人交好?”沈余娇蹲下身来,捏起那少年的下巴。

“这、这我就不知道了……”少年眨巴着眼睛,“只记得秦侍卫抓我来的前一夜,我见那秘教圣护法正和一个玄袍男子交谈……”

他边说边站起来,大致比划了一下那人的身形,聂景迟仔细瞧着,确实同聂景琛相似。再结合最近聂景琛借病推了几日早朝,在时间上算来,也的确符合两地之间的距离。

但他在深夜里穿着长袍,实在无法确定就是聂景琛本人。

“那那个护法呢?”沈余娇又道。

少年忽然慌了神:“他、他……”

他忽然似犯了急病,一瞬间四肢抽搐、口吐白沫,竟双目突出,倒地昏死过去。周遭三人大惊,秦英忙伸手过去探测鼻息与脉搏,却已经无力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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