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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一

鲁王府。

秦英的担心不无道理,有影卫被抓的消息以极快的速度便传到了他这里,翌日清晨聂景迟上早朝之后,秦英便从屋檐上落进了后院偏殿里。

沈余娇和柳凝烟早已等候在此,听得秦英送来的消息,沈余娇对柳凝烟道:“凝烟姑娘,你那边可能打听到些消息?”

柳凝烟摇了摇头,面上却带着笑意:“奴家毕竟不是鲁王妃娘娘,可没那样大的本事。若是太子殿下何事都告诉奴家,奴家可是早晚要丢了性命的。”她摊了摊手,“到那时,奴家的尸体要被剁成几块、要被丢弃至何处,可就不好说了。”

“娘娘且放心,影卫誓死效主,他们套不出话。”秦英宽慰道。

沈余娇尚保有几分担忧,反对道:“不行,聂景琛有的是办法。威逼也好,利诱也罢,人本就是趋利避害的动物,总会有为了活命,不惜叛变主人的奴隶。”

“至少我们得有应对之策,不能白白叫他们反将一军。”她一声叹息,又看向柳凝烟,“总之,如今尚有凝烟姑娘在太子身边,他有心躲着你的时候,记得千万留心。人不会永远高度戒备,总会有可乘之机。”

而朝堂之上,聂景琛和聂景迟兄弟二人亦各怀心事。

王丞相立在聂景琛身边,视线有意无意在沉默着的聂景迟身上游移。但聂景迟面容冷淡、神色平静,他瞧不出端倪。

聂景琛高坐在龙椅之上,右臂撑在身前的几案上,手指抵着额角,静静听着底下朝臣们的汇报,不时微微蹙眉。

如今大雍南北各地都在好好推进着农忙的事务,江南的作物,也已经快到了收获的时候。但今年江南雨多,只怕会有涝灾之险。他思索了一会儿,忽然看着聂景迟开口道:“沈大人如今同五公主身居扬州,不知扬州现下气候如何啊?”

“回太子殿下。”聂景迟恭恭敬敬地行礼,“臣自先前同王妃下江南之后,已有些日子未与沈大人通信。加之臣主管齐鲁各州,江南之事,臣实在不知。”

聂景琛弯了嘴角,却是笑意不达眼底:“本王的意思是,叫沈大人亲自负责江南事务。”

“亲自”二字被聂景琛说得格外重,底下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他是怎样一番心思。

聂景迟抬起头来,与座上的聂景琛对视。座上人只依旧笑着:“沈大人毕竟跟随沈副相为国尽忠多年,如今闲居扬州,叫他多关心些民生事务,没什么不妥吧?”

“殿下一番好心,臣自然明白。”聂景迟虽不解,却也只能笑着应和,“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五公主殿下方诞下子嗣不久,婴孩尚小,母子二人还有许多事需要沈大人亲自照顾。若叫沈大人帮衬些倒还好说,但若是由沈大人全权负责,怕是有些难为他。”

“!”

宫中除了鲁王府几个人之外,其他人并不知晓聂婉嫣产子之事。现下听闻,竟叫众人愕然。

聂景琛挑了挑眉:“哦?嫣儿已为人母之事,本王竟然不知啊。”

“沈大人不愿将此事声张,臣亦不敢在宫中多言。”聂景迟淡淡一笑,“况且较之家国大事,公主殿下产子,实在算不得什么。”

聂婉嫣早厌恶聂景琛,她既对他这个大哥毫无感情,又何必将这好消息告诉他?但聂景琛突然提出,将事务安排在成为驸马之后不便掌握实权的沈瑀身上,聂景迟担心有诈,只能将此事托出,以作缘由婉拒之。

“不过殿下大可放心,臣会将此事以书信寄送给沈大人。沈大人为人如何,诸位都清楚,臣相信,沈大人会处理好江南事务的。”聂景迟笑着,再次深深一揖。聂景琛见他一副泰然自若的镇静模样,没有再说什么,只微微点了点头以示默许。

他这个胞弟,变化可实在是大。若非沈余娇嫁进宫中、嫁进鲁王府,或许他还是一副纨绔模样。

聂景琛忽然开始质疑自己当年的选择,但一切已成定局,他只能亲自动手再扳回一城,把局面掌控在自己手里。

这场游戏看似是兄弟二人之间的博弈,实际上,是她在同他下棋。

下朝之后,聂景琛没有返回东宫,而是拐了个弯往丞相府去。府上众人立在门前迎接,他只摆了摆手,叫众人退下。

“这般大张旗鼓,倒搞得像本王来赴宴似的。”聂景琛一声嗤笑。

王丞相有些尴尬地陪笑着,在聂景琛进府之后,怒瞪了身后的仆从一眼。

王丞相带着他穿过长廊,而后从丞相府侧后门的小路拐进地下水牢。

此处地下水牢极为隐蔽,水牢之上,是御花园层叠错落的假山。除了聂景琛和他的身边人之外,再没有人知道这里。

水牢周遭的青石砖上覆满青苔,在昏暗的光线照耀下,显出一股略带诡异的漆黑色。滴滴答答的水声不绝于耳,水牢尽头的大狱里,赫然是两个被扒去了上衣、赤身露膊的健硕男子。

聂景琛双手负在身后,带着笑意向着两人缓步靠近。微冷的光落在他颀长身躯之上,笑脸在青石走廊间忽明忽暗,更多了几分叫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有一人听见脚步声,悠悠转醒过来,却又很快被身上的疼痛感激得身子一缩。

二人已经受了三轮鞭刑,双臂被用铁链吊起,胸前背后尽是刺目的长长血痕。那人狼狈抬起头,恰和跨步走进来的聂景琛对上眼神。

“太、太子殿下……”

那人有些恐惧地想要后退,却因为铁链的禁锢而动弹不得。另一人听见动静,亦从昏迷中缓缓醒来。

“说吧,你们听的可是鲁王的差遣?”聂景琛双手抱胸,可怖的笑意渐浓,“王丞相劝不动你们,那就本王亲自来劝。若是你们执意闭口不言,我下手,可比他要狠得多。”

“你们应该知道,在本王即位太子之后,影卫的训练项目便由本王亲自制定。你们既能成为高级影卫,那些苦,你们可都是受过的。”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抚上面前人腰间已愈合多年的伤疤,“那些痛苦,身体都在帮你们记着。无论训练通过之后你们在谁的部下做事,本王的赐予,可都比他们要好上千倍万倍。”

“真正明事理的人,就该知道,站在谁身后,是最正确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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