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兵不刃血
陈志浩离开后,张小娘子道:“父亲刚说高衙内插手快活林在意料中,只是想不到这么快?”
张叔夜捻着胡须道:“不错,真没想到这么快。”
张小娘子却叹息一声:“非快也,实则太快。据易安透露:他已经谈妥了。”
张叔夜色变道:“谈妥了!”
张小娘子忧心忡忡的道:“在京时,意外旁听他与林冲娘子对话,那时我就知道,他不是他了。他是个比奸贼高俅还难对付之人。”
“皆因他言说要赶至野猪林救林冲。但我岂能信了他的鬼?”
“就以他说服林家娘子时的机敏才智,我知道他不是一般人,绝对有大手笔。”
“我认为恐怕会因我在京城时处处与他为难,爹爹又处处和高俅作对,进而在爹爹新到任孟州时,他要发难。”
最后张小娘子道:“于是我怕爹爹吃亏,便也火速赶来孟州。李清照妇夫也因要送一批金石字画回青州老家,与我一道同行。也就在今日,李清照告诉女儿,他们已经谈妥了。”
张叔夜好奇的道:“李清照怎知他们谈妥了?”
张小娘子脸一红道:“女儿承认,利用了她的好奇心。”
利用李清照可不是小问题,张叔夜不悦道:“速速说来。”
张小娘子伸伸舌头道:“爹爹有所不知,在京时,那败类一句‘绿肥红瘦’……,以易安烂漫不拘的性格,着实对他产生了好奇心。”
“后在林娘子家,旁听了那纨绔子弟稀奇古怪的歪理邪说,易安更以反常思路觉着:那人并不全坏,且思想极其有趣。”
听到这,张叔夜道:“于是李清照就想结交他?”
张小娘子道:“易安真是这样的人。而我担心高衙内于孟州密谋什么对父亲不利。想要探听,但又担心起了冲突。毕竟在京时我数次羞辱他,爹爹任职边境时,也数次上书弹劾高俅克扣军备。”
张叔夜愣了愣道:“于是你让李清照这身份特别的人,去偷听他们的密谋?即使被发现,他也不能把李清照怎么样?”
张小娘子脸一红,尴尬的点头。
张叔夜捻着胡须呵呵笑道:“没毛病,不愧是我女儿,胆大心细,有勇有谋。”
张小娘子叹息道:“只是感觉,有些对不住易安了。”
张叔夜不拘小节的摆手:“有什对不起的,各取所需,各有所求罢了。”
张小娘子道:“于是这才获知,那个纨绔子弟和施恩已经谈妥。”
张叔夜眯起眼睛道:“他是不是要强取豪夺?帮同属军系的张都监蒋门神一边,吞了快活林?”
张小娘子忧心忡忡的道:“是就好了,证明他也不过如此。女儿只要略施小计,就可让他在孟州栽跟头。”
张叔夜愕然道:“难道不是?”
张小娘子皱眉道:“不是。他只拿了施恩百抽五,答应帮施恩镇住张都监蒋门神,叫对方不敢来快活林生事。”
张叔夜道:“这纨绔子弟莫不是脑壳被驴踢了?”
到此,张小娘子也难免神色古怪起来:“他还真被驴踢过了,御医去给他看的病。”
张叔夜难以理解的道:“百抽五?施恩这样的笑面虎难道这么小气,只给这么点?他施恩就不怕惹怒了这头财狼?”
张小娘子道:“但事实上高衙内不是豺狼,而是虎豹出山。施恩原本愿意给两成干股,以高家门生自居。但高衙内拒绝了,理由是:他虽是个菩萨,但不是什么信徒都收。于是只收百抽五中介费,也只负责找张都监一边谈妥。”
“其他的呢?”张叔夜更好奇了。
张小娘子道:“其他的,高衙内说施恩是死是活都不关他高衙内的事。更严禁施恩打着高家旗帜做事,他说了:高家名誉没那么廉价,他施恩不配做高家门生。”
张叔夜顿时拍案起身道:“天助我也。这下孟州的麻烦去了一半。也就只有他,能以高家那在外的恶名‘兵不刃血’就震慑住张都监蒋门神那样的人,换个人都不行。”
顿了顿,张叔夜又道:“关键是:这纨绔子弟到底在想什么?完全不像他,不像高家作风。”
张小娘子道:“正因女儿也不知道他想什么,才如此担心。假设以象棋说事,一但女儿不知道他这步棋的用意,而他实际已经想好后三步,那棋也就不用下了,基本输了。”
张叔夜敲她一下脑门道:“你这小娘呀,传得了你娘的玲珑心,却也接了她的杞人忧天。哪有那么多的忧心,或许他就只是忽然良心发现了呢?或许,他就只是忽然开窍,做事时生怕往后遭天谴呢?”
“但愿吧。”张小娘子还是紧皱着眉头。
这样一来,弄的张叔夜也有些被迫害妄想的寻思着:难道高俅老贼,以及尚未复出的奸相蔡京在联手下一盘大棋……
厢房中。
富安林冲对高衙内充满了疑惑。
林冲只观察而不想多事,不想过问此君。
富安道:“衙内的作为,恕卑职无法看明白。”
高明一边任由嫣红轻捶着腿,问道:“比如说你这头流氓哪里不明白?”
“先声明是一个不是一头。”
富安接着道:“说起那施小管营,以及张都监蒋门神,谁都不是好人。衙内完全可以豹子通杀,一口把他们吃掉的。”
高明道:“哦,原来我这么牛逼。”
他这态度,还有他时不时以神经兮兮的手段、整得这伙泼皮流氓东倒西歪的情景,林冲是最爱看了,于是现在也打起了精神。
林冲隐约觉得富安快要栽了。
富安尴尬的挠头道:“这么说来,小的又犯傻了?”
高明却也没有收拾他了,耐心说道:
“首先我也不是善男信女,我也就没义务为施恩的不好负责。”
“实事求是的讲,荒原走的人多了,就有了路。”
“那快活林从无到有,的的确确是施恩弄起来的产业,这其中,他是开拓者。”
“那么开拓者来说,他是不是就可以不用为原始积累时的血腥买单呢?”
“先说结论:做梦。有句话是人在做天在看,还有句话叫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所以但凡原始积累时是通过血腥手段获得的,怎么也是跑不掉的,早些晚些,不是强盗就是官宦,总会眼红这些自身有问题的人。”
“那么,施恩什么时候被清算呢?”
“其实我也不确定施恩什么时候还。”
“我只能说如果是我,现在让施恩还,是杀鸡取卵。”
“这个看似公平了,那么快活林产业一但没落,苦是首先是朝廷税费,孟州财政都揭不开锅了,更苦的就是百姓。因为主政官僚只有从百姓身上,才拿得到更多了。”
“那些个官僚不从百姓身上拿,难不成还有本领从盘根错节的本地士绅大族手里抢食啊?”
“所以才有句话叫做:猪要养肥才杀!”
“所谓执政为民,父母官要想有所作为,第一原则是要想办法做大炊饼!
“只有有饼了,才能想怎么分的问题。”
“卧槽连饼都还没做出来,就想着打倒做饼的小土豪?那么到头来,拿什么分给利益阶级?拿什么分给百姓?”
“利益阶级分不到利益,就只会再去盘剥百姓对不对?难不成他们还敢来盘剥我高衙内的利益?”
“那么这个卖饼的被吃了后,百姓不但分不到利益,还要被利益阶级反手拿走更多?”
到此高明一掌拍在茶几上起身道:“国朝内忧外患时,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那要出事的!”
全部一群流氓老粗,隐约间虽没完全听懂,但真被他那气质给镇住了!
林冲注视着这个害了自己全家的人,不禁陷入了深深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