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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王凌寿春测凶吉,杨康司空府告密。

舍人劳精得王广之令从洛阳狂奔寿春,一路不曾下马,至寿春时几近虚脱,等把王广书信递于王凌手中之时,便就噗通晕倒。

大都督王凌即刻展开王广书信来读。

“父亲大人在上,儿广叩首啼血回禀:凡举大事者,须顺天意应民心,方可事成,反之则败。”

王凌不由赞叹:“广儿不愧为尚书台尚书,颇有见解。”

“然曹爽排挤忠臣,独揽朝权以致骄奢淫逸,生无君不臣之心,早已上悖天意下失民心;何晏浮夸虚华,毫无治国之能,然却占据高位,丁谧、毕轨、桓范、邓飏等人虽有人望,但却只顾追名逐利。如此不守气节之众,何能长久?”

王凌看到此处,不由有些烦闷,但毕竟自己也是四朝老臣,这等事自然也分的清楚、看的明白:“虽是如此,但司马懿实不该诛杀曹爽三族。”

王凌依然心中愤然。

“然如此不守气节也就罢了,奈何却是狼狈为奸,擅自改变朝廷典章制度,所颁法令更是朝令夕改,一违社稷实际,二不顾百姓生死,以至于朝堂同僚避之,百姓恨之。故至洛阳东市惨遭杀戮后,百姓却无任何不满,甚至于拍手称快,尘埃落定之时,百姓如旧。此皆乃悖天意逆民心之必得。”

字字句句,王广对曹爽被诛杀之因讲的及其清晰,王凌不由背后一凉:“广儿所述,虽是无虚,然却没有顾虑大魏根基。”

王凌只得继续往下读:“如今司马懿虽然权倾朝野,内心虽难以揣测,但时至今日,并未做出任何谋逆之事,其间更是三辞丞相职,三推九锡之礼,出入则谦卑,朝拜则恭敬,实为国之栋梁。”

王凌不由叹气:“广儿好糊涂。”

王凌有点心烦意乱,把书信拿于手中,踱步一圈后,方又再读:“然司马懿掌权之后,不仅仅如此,更是大举选拔贤能,广揽人才,恢复旧朝政令,把曹爽及其亲信所乱之政更是一一改正,安抚民心。不可谓不忠,不可谓不义!此皆为众望所归。”

王凌心中不由波澜不断,竟然看的连连叹气:“此乃司马懿收拢人心之策。”

叹完再看。

“更况且司马懿父子掌握大魏兵马,皆手握重兵,又岂能是父亲所掌兵马能抵抗的?无异于以卵击石!”

王凌看到此处,不由背后发凉,阵阵冷汗。

王凌岂能不自知?

“况且父亲已年逾八十,岂能做出晚节不保,屠戮三族之罪?宜就此罢手,烟消云散,保我三族平安无事!”

王凌在看到“儿广泣血跪拜”之时,不由双手颤抖:“广儿书信,确是字字如金,句句含血,然,岂能任由司马懿狼子野心窥视我大魏社稷?广儿只知其一而不知其二,司马氏若不除,必危我大魏。”

王凌看完王广书信,一时间竟然难以释怀,心中烦闷不已,默然坐于案台之前。

然刚坐定,忽听外面一阵哭声,声音听来颇为凄切,悲伤。

还未等起身,只见哭啼之人推门而入,王凌抬头看去,只见来人披麻戴孝,涕泗横流,见到王凌噗通跪倒:“我乃令狐愚族兄令狐华,我弟令狐愚突然暴病而亡,死时直呼大都督,似有未了不甘之事。然既暴病而亡,只得前来舅处报丧。”

说完痛哭不已。

“什么?你说什么?令狐愚暴病而亡?”

“是,愚已暴病而亡,现也已报于朝廷,等待接替将军。”

令狐华回答的极其清晰。

王凌听完,直直的看着令狐华不由浑身颤抖,少时忽的瘫倒于案前:“难道天不亡司马氏?天不公啊!”

捶首顿足,痛哭流涕。

一边是儿子王广的泣血苦谏,一边是令狐愚的突然暴毙,让王凌不由仰天长叹,烦闷至极。

对于王凌来说,儿子王广的书信,不管说的如何正确,但王凌始终相信,王广断然不会朝廷告发自己,王广的话不依从也就是了。而令狐愚的突然暴毙却是让王凌不能不担心,令狐愚一死如失左膀右臂,如何起事?仔细想来又如何不让王凌心烦意乱?

不祥之兆!

王凌喃喃自语。

夜深人静,王凌卧于榻上辗转反侧,不能入眠,遂披衣而起,府院当中踱步,以观天象。

如同司马懿一样,王凌这种常年带兵打仗之人,皆都有夜观天象的习惯。

王凌抬头看时,只见南斗星旁,有一星极亮,一动不动,仔细分辨,乃是荧惑。

“荧惑守南斗!”

王凌不由大惊,即刻回房占卜。

占卜一番,王凌不由大喜过望:“斗中有星,乃是有暴贵者出现。”

王凌占卜完毕仍然不放心,又出房门再观星象,不错,确是荧惑守南斗之象。

然王凌稍作沉思却是又担心起来:“寿春乃魏吴边境,荧惑守南斗之象所在位置乃是魏吴两家共占之地,主暴贵者,难道不会是东吴吗?”

心中因此忐忑不安:“需询问占卜高人方可解心中疑惑。”

恰是,占卜士东平人浩祥正在寿春一带以卜卦为生,民间皆传此人卜卦甚准,颇懂星象,在民间颇有名气。

“真乃天助我也。”

王凌得知,即刻寻到浩祥,带入大都督府一问究竟。

“天师,我夜观天象,见荧惑守南斗,不知兆何事?”

王凌也不啰嗦,直问浩祥。

浩祥岂能不知如此天象?

然在浩祥看来,荧惑守南斗,乃是伤君天象,大凶之兆。然若是伤君之兆,则此兆必兆东吴,与王凌并无干系。可如今王凌请到府中相问,又不得不答:“此次荧惑守南斗之象,现于魏吴所共占之地,解释起来则颇为复杂。”

浩祥只得卖个关子,套大都督王凌意图:“大都督觉此天象兆何事?”

唯恐言错,得罪了王凌,则是吃不了兜着走,周旋起来才有余地。

“乃暴贵者现。”

王凌则是说的直接。

浩祥听完,心中有数:“大都督,并不全对。”

浩祥明白,如果完全按王凌的说法,则太容易被王凌识破,回旋起来则显的更加真实:“若果此兆兆东吴,则是大凶之兆,实有荧惑守南斗,君王殿下走之说,然,此兆兆于大魏,对于大魏来说,则乃是暴贵者现。然此兆兆于魏吴共占之地,则是兆天下王者兴!”

浩祥说的颇为肯定。

王凌听闻,不觉大喜过望:虽与我所占卜稍有不同,然起事讨伐司马懿,却是拥立楚王曹彪为帝,此不正是王者吗?功成名就,不就是王者兴吗?

“天师果然名副其实,王凌甚是佩服。”

即刻好生招待,毕,以金送于浩祥。

王凌虽开开心心送走了浩祥,心中却还是不甚踏实,一则曹彪一直是令狐愚交往,现虽知曹彪有意,但令狐愚却是已然暴毙,还需再对接曹彪方可。

即刻派舍人劳精又去白马,不久,劳精回来禀告,楚王意决,只需周密行事。

劳精从白马回来不久,接替令狐愚兖州刺史的杨康也已到任。

自此,事所虑二已解其一:师出有名了。

然如何获得调兵虎符,却一时又让王凌陷入僵局。

只是令王凌没有想到的是,机会竟然很快就来了,且来的如此之快,而这么快到来的机会,正是王凌所观到的荧惑守南斗之象。

荧惑守南斗之象,不仅仅王凌观到,东吴自然也是观到。

而此时的东吴,却是深深陷入南鲁储争的死局,导致东吴朝野上下几近分崩离析,令东吴社稷岌岌可危。

荧惑守南斗之象报于孙权,孙权听后大惊:“荧惑守南斗,伤君之凶兆,须必解之。”

孙权遂壮士断腕,果断处置南鲁之争,废黜太子孙和,赐死鲁王孙霸,以解荧惑守南斗之兆。

然孙权虽壮士断腕解决了南鲁之争,但东吴社稷的动荡,却是被大魏的征南将军王昶嗅到战机。

王昶,字文舒,太原郡晋阳县人,三国时期曹魏将领,东汉代郡太守王泽之子。

司马懿诛杀曹爽之后,王昶封为武观亭侯,迁升征南将军、持节,都督荆州、豫州诸军事,亲自操练水军,广积粮草,为伐吴做准备。

当王昶嗅到伐吴战机后,即刻上奏朝廷:孙权因南鲁储争,为解荧惑守南斗之凶,诛杀鲁王孙霸,致使东吴社稷岌岌可危,应于此时起兵,攻伐东吴。

朝廷得到王昶伐吴奏章,即刻问询太傅司马懿。

司马懿对王昶大加赞赏,遂派发调兵虎符与王昶,王昶即刻凭借调兵虎符发三路大军攻伐东吴:

新城郡太守州泰发兵巫县、秭归。

荆州刺史王基发兵夷陵。

征南将军王昶发兵江陵。

共三路大军,攻伐东吴。

三路大军皆来势汹汹,准备充分,士气高涨,一时间斩杀数十员东吴大将,击杀吴军数千人,大获全胜。

三路大军势如破竹般的进攻,一时间惊到了吴主孙权:“虽已让鲁王孙霸自裁以解荧惑守南斗之凶,看来孙霸非为君主,此凶不能解。我已年逾七十,行将枯木,生死乃是旦夕之事,我死尚不足惜,只是若果魏国从淮南方向趁势南下,岂不瞬间可夺我东吴?如此看来,为保东吴社稷,需提前防备为好。”

孙权遂发十万大军进驻堂邑,将流经堂邑的涂水堵塞,借洼地构筑巨大涂塘,用以阻断曹魏南下建康之路,以保东吴社稷安危。

东吴堂邑构筑涂塘以绝魏国攻伐东吴之路,如此大的动静,让王凌不禁大声叫好:“此乃天灭司马懿!正好借此于朝廷讨要调兵虎符,调动天下兵马,迎拥楚王为帝,都许昌,讨伐司马懿。

主意打定,即刻上奏,讨要调兵虎符。

然,朝廷却是回到:“东吴孙权堂邑构筑涂塘,乃是防御,非是进攻,于魏国并无威胁。”

竟然否了王凌讨要调兵虎符的请求。

为何?

王昶攻伐东吴,朝廷即刻下发调兵虎符,而王凌为何却是被朝廷阻止?

一切皆需从令狐愚暴毙说起。

令狐愚暴毙前,忽接朝廷下旨,要令狐愚前往洛阳陈述兖州地方政务,而此时的令狐愚正与楚王曹彪接触,无暇顾及朝廷陈述政务之事,即安排其心腹家臣杨康前去洛阳。

杨康正在洛阳之时,忽见平阿来朝廷报丧家臣,问之则知,令狐愚突然暴毙。

“如今司马懿权倾朝野,司马父子掌握天下兵马,现如今令狐愚突然暴毙,王凌一人孤掌难鸣,如果此等密谋被泄或者失败,必是诛杀三族之罪!”

杨康不由大惊:“到时,我又如何不受牵连?只怕我的家人、族人死无葬身之地!”

杨康越想越害怕:“不若报之于朝廷,尚且活命。”

已是吓得魂飞魄散的杨康,即刻赶往司空府,去见司空高柔。

待杨康到了司空高柔面前,噗通跪倒,叩头不止:“微臣罪该万死!”

司空高柔见状,蓦然一惊:“杨大人,这是为何?难道令狐愚暴毙吓到了杨大人。”

司空高柔刚刚得知令狐愚暴毙之事,忽见其心腹家臣如此,心中疑惑:“难道令狐愚暴毙乃是被人所害?”

司空高柔怎么也想不到谋反之事,故有此问。

“非,乃是令狐愚与大都督相约谋反之事。”

杨康颤抖着身体赶紧回报。

一句话,却是更加惊到了司空高柔:“一派胡言!大都督王凌乃我大魏四朝老臣,岂能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定然是诬陷大都督王凌。”

司空高柔如何能信杨康的话,他和王凌同为大魏四朝老臣,岂能不了解王凌:“若果诬陷朝廷重臣,你可知是为死罪!”

司空高柔忍不住呵斥杨康。

“微臣所讲,绝无半点虚言。大都督王凌知首辅大臣曹爽被诛杀三族,痛哭流涕,于自己卧室之中设灵堂祭奠,后前往平阿令狐愚处,共商讨伐太傅。商议之事,臣全知之。”

说完,叩头不止,此时的杨康已是大汗淋漓。

司空高柔看着杨康的样子,确实不像诬陷王凌之状:“如何起事?”

紧紧追问!

“迎立楚王曹彪为帝,都许昌,发檄文招天下兵马讨伐司马懿!”

“谋反,此乃谋反!”

司空高柔听了,不觉惊出一身冷汗:“如此看来,谅你一个家臣定然想不出来此计。”

司空高柔知道杨康所说,绝无有假:“事关重大,且不可泄露,此等事,乃是谋反之事,诛杀三族之罪,一旦查实,又不知多少人人头落地,你可知吗?”

司空高柔赶紧警告杨康:“小的自然知道。”

“从即日起,没有我之命,不得离开司空府半步。”

司空高柔知道谋反大逆不道之罪的严重,即刻软禁杨康于司空府,一刻不停的前往太傅司马懿府中,回禀王凌、令狐愚谋反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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