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交易
果真猜对了,李辞的脚没事!
絮儿本能地向后退,不敢断定戳穿他是否有好下场。决定先不开口,试探李辞的态度再做决定。
倒是李辞自顾自说起来,语气里不乏欣喜,“什么时候发现的?”
听他语气松缓,不像动怒的样子,絮儿便道:“初到别院那夜就怀疑过,你说肚子疼,我按着你的腹格外平坦,丝毫不像烧伤的样子。而且……”
说到此处,转去拿了柄纨扇扇风,“而且我那桃桃碧螺春,无缘无故就没了,必定是你喝的。若真腿脚不便,如何能走到外间?”
李辞缩回脚盘坐在床,声线骤然冷下去,“怎么办,你知道我的秘密,不能活着了。”
絮儿强压住惊恐,转到窗边书案前,一把纤腰抵在桌沿,“人活一世哪能没点子秘密。我也有个秘密要同你说呢。”
“什么秘密?”
“关于先皇后的死。”
李辞心道:有意思,居然敢挟制他。
“你母亲并不是病死的,是被陈贵妃害死的。”絮儿抠着纨扇上崎岖的纹路,不去看李辞。
李辞当然知道母亲的死与贵妃脱不开干系。只是那时年纪小,那段时间又害了头疼,如何都想不起细节来。
只听絮儿接着道:“先皇后身子弱,偏那年冬天冷得很,用碳自然就多。大概是贵妃往熏笼里加了杏仁粉末。那东西掺在碳灰里跟着烧,便是个毒气池子。你不过闻了几夜就神志不清,先皇后可是闻了一个冬天,哪里还有命可活。”
杏仁粉燃烧可产生有毒物质,这是絮儿在刚看的那本古言小说里学到的知识,没想到竟能派上用场。
李辞听得惊心,沉敛了眸色问:“你如何得知?”
絮儿挥着扇子苦笑两声,“使钱呀。王爷读书读多了,大抵忘了这世上有钱能使鬼推磨。使了百十两银子,套得几个老嬷嬷的话。”
“一人说贵妃待先皇后极为用心,连起居琐事都亲自打点。那年入冬贵妃害了肺病,咳嗽不止,往太医院拿了许多杏仁粉入药止咳。”
“又一人说先皇后薨逝第二年,宫中闹了偷窃案,一并打死十几个人。其中有一个便是先皇后宫中专管薪碳杂物的宫女。我里外一合计,大约就是如此状况。”
这些年为查明母亲的死因,李辞不知往宫中安插了多少眼线,皆无功而返。未曾想絮儿一次就探到如此要紧的消息,对她添了几分赏识。
叵耐说出来的话却是冷的,“怎么,如此就要我不杀你?”
絮儿挑眼看向纱帐,咬牙道:“真是冷血。噢,未必我出银子出力就是有所图谋,总把人往不堪了想。”
李辞哼笑了声,“难不成你心甘情愿做这些?”
这话问得絮儿心虚,她哪里会心甘情愿,不过是为了谋取李辞的信任。待李辞同意中秋赴宴,她才好伺机逃走。
她决定,用真心。
絮儿真诚说道:“并不,我也有求于王爷。”
“说。”
“不日便是中秋宴,萧云舒那泼妇要害我,说若不能把你带去宴会,便要皇上皇后治我的罪。我想让你配合我,只是不知你的腿脚能不能走动,又是否愿意去?”
李辞险些笑出声。这事哪里用得着求,他原本就要去。前日欧彦深已差人送信,说是皇上有所动摇,动了想见他的念头。
不过李辞要卖她个人情,让她欠他。往后越欠越多,好让絮儿用一辈子来还。
他默了片刻方道:“我虽未伤及根本,到底腿脚不便,容貌更是落下残疾。只怕去了不但你脸上无光,反而沦为萧家的笑柄。”
絮儿听他那意思是同意去了,提裙跑来,“那有什么?你一身才华本事,如今丑是丑了点,可比李赟那混蛋好一万倍。”
李辞心内五味杂陈,一时分不清到底在骂他还是在夸他。权当在夸。
他挑眼看絮儿,那张热得红粉的脸颊嵌着狡猾的笑。于是偏做出正经架势,沉声道:“既如此,两厢说定。我为你解中秋之难,你教我保养身子。”
“成交。”絮儿应着,伸出根小指比到帐前。李辞二话不说勾了上去,只管听她胡言乱语念一通咒,就算缔结契约了。
他这辈子见过内阁批红,偶时也代皇上回折子,如此不正经的批示已是第二遭。一次比一次不着调,又一次比一次带动心跳。
次日大早,絮儿安排好集美吃药躺下歇息。回房端着早饭就朝床边喊:“快起来,都辰时末了!”
李辞早就醒了,换了身干净衣裳,正等她。
偏要做出刚醒的样子,含混着声音抱怨,“小点儿声,没聋。”
絮儿翻个白眼,咬牙道:“没聋就快吃,吃好了咱们开始训练。”
“训练?”李辞不解。
絮儿撩开纱帐一屁股落到床边,“说是中秋赴宴,到底看你的身子骨行事。没病走两步,我好心安。”
原是为这个,李辞噙着点坏笑打量她,“算是给你想到了。我这腿脚一时灵便一时麻木,真是说不准。”
絮儿提起拳头却不能打,顺势搁到腰侧,“我数到三。”
李辞瞅她嘴角微微开合,眼尾气得发红,鼻翼一下一下重重呼气,保准没有好事。
然而在她说到二的时候,还是踢开被子立坐起来。
“这还差不多。”絮儿转出一张温柔笑脸,端起牛乳吹了吹,“如今再不用装病,这牛乳总归不要喂了吧。”
“不成,要喂。”
絮儿拧紧眉心,“怎的还要喂,你手脚无碍,当真是戏耍我取乐么?”
李辞慢悠悠舒出一口气,“求我。求我就不用喂。”
絮儿登时气得火冒三丈,本想着两人说开了,往后相处能自在些。没曾想这厮竟是个无赖,反倒露出真面目来。
端着牛乳的两手细微发抖,扭头就啐,“呸!咱们可是公平交易,凭什么求你?”
李辞双手垫在脑后,斜倚在床架欣赏她气鼓鼓的嫩腮,说不出的畅快。
“凭我捏着你的命。我说过帮你解中秋之困,可没说不杀你。”
那寒中带笑的嗓音,激得絮儿瞬间转了脸色。她放下牛乳,抬手往干涩的眼角擦来擦去,声音放得格外委屈。
“好哇,本想王爷是个正人君子,竟是我看走眼。要杀就痛快动刀子,保管不吱声。”
李辞见过她哭,她真难过的时候往往默然掉泪,不怎么出声。今番的大阵仗显然是特意演戏给他瞧。
他轻轻吐纳,撩开纱帐走下床,冲絮儿站定后探下身子冷笑:
“你喜欢怎样的死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