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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寒竹舍里谈瘟神

秋风无力落叶尽,飘愁带悲动离情。

转眼已过了半年多,飘渺峰也早已进入秋天,但是飘渺峰的秋不似人间的秋,没有金黄的稻谷,也没有忙碌的农夫,连这些树叶也不见泛黄,更别说凋落。

所以这自古本该是悲凉的秋一点儿也不悲。

这天,又到了午饭时间。

每到这个时候,大家最关心的就是这位寒竹倾君了,想着今天他会不会来,虽然一句话也不会多说,但是大家依然想多看他一眼,爱美之心,从古到今从未改变,当然欣赏美也不分男女了。

果然,他来了,一身淡蓝色轻纱劲装衣好像天上的一抹云,半年时间,只见他长高,却不见他长胖,平而薄的后背让纱衣格外的平整。

好完美的线条!不凸凹,不弯曲,直而条,跨宽腹平,削肩长颈。

还是和每次一样,钟离幻给大家行了一个礼,直接走进了雅室。

云忆对这种吃饭方式越来越不喜欢,甚至开始有点反感了,他越来越难以控制自己的烦躁。

梦甲茗和往常一样端起手中的饭菜准备进雅室,自从第一次师父交代过,只要每一次钟离幻来到饭堂,他都要进去作陪,所以这次自然不例外。

谁知钟离幻这次走进雅室并没有和往常一样与师父坐下一起用饭,而是。

“师父,徒儿今日身体不适,想把饭菜带到寒竹舍去吃。”

身体不适?大家都是一惊,因为这个看似消瘦的寒竹倾君很少有不舒服。

峰主蹙眉问道:“为何不适,沐心,你可曾乱吃峰中秋果。”

钟离幻答道:“并未,秋凉而已,师父不必挂心。”

“也好,那你去吧,秋凉了,记得加衣,峰中秋果不可多吃!”

钟离幻道:“是,弟子告退,”然后对着刚刚才进来的梦甲茗行了一个礼:“梦师弟请满用”便出去了。

梦甲茗尴尬道:“钟离师兄慢走”,愣愣的站着,不知道是出去还是留下来。

峰主道:“甲茗,来坐吧!你今日陪为师吧”

“是,师父!”他眼里闪烁着淡淡的落寞之光。

钟离幻来到厨房,和阿婆要了一些简单的饭菜,装进了食盒。

把饭菜装进食盒要带到寒竹舍,这简直破天荒头一回啊!

有修士轻言道:“寒竹倾君身体一向很好,什么时候怕凉了?”

“他也是人啊,是人就会有不舒服的时候,别说了,赶紧吃饭吧!”

云忆看似在漫不经心的吃饭,实则把耳朵竖的老长。

钟离幻刚迈出门槛,云忆就追了上来:“钟离师兄,你身体哪里不适?”

钟离幻依然淡淡的说道:“无妨,秋凉而已,多谢师弟关心,告辞!”

......

寒竹舍里萧声飞扬,桌子上的食盒安安静静的放着,连盖子也没打开。

“钟离师兄......哎呀!”云忆刚一进门儿就被门槛差点儿绊倒,差点来了一个狗吃屎。

反正每次都这样,来这个地方总觉得哪哪都和他过不去,不过次数多了就习惯了。

“你没事吧?”

钟离幻第一次问了一句关心的话,瞬间让云忆疆住了表情。

云忆笑道:“有事,钟离师兄没有来扶一把,我很不爽!”

“梦师弟没有来吗?”钟离幻侧目从窗口望去。

云忆心中一紧,后又慢条斯理的笑道:“哦,他说......他头疼,这是他给你熬的白梅花粥,可暖胃暖身,也可养肝理肺,快尝尝吧,他让我送过来的。”

钟离幻看着漂亮的梅花粥,还配了两个热腾腾的大白馒头,说:“多谢师弟。”

“何处来的白梅?”钟离幻问。

白梅开放在二三月,此时正是十月金秋,怎么会有白梅花?

“哦,这是我......和梦甲茗向厨房阿婆讨的干白梅,效用是一样的,师兄请尝!”

缥缈峰的秋天不冷也不热,云忆却手心在盗汗。

钟离幻将竹萧轻轻一放,边抚衣服边说道:“想不到师弟一个大将军之子,也会下厨做饭!”

云忆顺口回答道:“呵呵!我父亲教的。”

“?”钟离幻侧目望他。

“......”云忆第一次从这双疲惫的眼神里看出了凌厉和细致。

他呵呵一声,打开了乾坤,一边扇风一边说:“那个,我,我......我小时候体弱,所以我父亲就给我熬各种补粥,我看也看会了,”他第一次感觉到了脸烫是什么感觉。

“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其实我是给大家都熬了,熬多了,就给你送过来一些,你别多想!”

钟离幻沉默片刻:“没多想,多谢!”

空气突然很凝固,云忆浑身都热的难受,他一个劲的摇扇子,他觉得自己的谎言真是糟糕透了,看来他也只能哄哄那些风月女子了。

梦师弟要知道他露馅了,一定恨死他了。

为缓解一下气氛,云忆轻摇乾坤扇,前后左右打量起了屋子,突然说道:“哎!师兄,你说你这是不是有鬼啊?”

钟离幻:“?”

一句话让钟离幻脑子嗡的一声巨响,一动不动的僵住了,刚刚到嘴边的勺子又放了下来。

可怕的是云忆并没有注意到钟离幻的反应,他继续边看屋子边随意走动,瞧瞧看哪里不对。

云忆听他没有回答,以为是在喝粥,顾不得回答,便摇头晃脑的越发说的起劲了:“一定是有鬼,不然为什么我每次来都会受伤,不是被竹子砸中,就是被石头绊倒,还有门槛都挡我,就连天空中鸟儿拉屎都会掉在我的头上”

钟离幻的手指微微发着抖,不答。

云忆端详着竹木房顶:“嗯!不是有鬼就有瘟神,如果真的有瘟神,我应该把他......”

“啪!”

应该把他什么?他还没说完就听见啪的一声,一碗粥和馒头还有食盒都乱七八糟的摔在了地上。

......

云忆被突然的声响惊住了,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半晌才反应过来,原来是钟离幻将他带来的东西都摔到了地上。

“喂!钟离幻你干什么?不好吃你也用不着......摔的啊!”云忆越说声音越低,因为钟离幻在用杀人的眼神看着他。

钟离幻细长的眼眸中带着血丝,手里紧紧攥住竹萧,似乎要把它捏断,他狠狠的盯着云忆,眼神像一把钢锥直刺他的心脏。

忽然钟离幻脸上露出嘲讽的表情,冷冷的道:

“呵呵,是啊,有鬼,有瘟神,但是何劳师弟挂心,峰中一百零八阁,师弟何不去走一走,游一游,那里是佛是仙,师弟为何偏偏来我着冰冰冷冷的寒竹舍?”

云忆欲开口,钟离幻没给他机会,继续道:“莫非师弟每一次来都是别有目的?要来师兄这儿捉一捉鬼,杀一杀瘟神?”他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

钟离幻怒红的眼里明显湿润了,但是更多的是恨,他从未像今天一样失态,他真的气极气疯了。

云忆真是被吓到了,他完全不知道钟离幻会是如此反应,他好像也没有说什么啊?他莫名其妙。

“出去!”钟离幻咬着牙齿发出呲呲声。

云忆见他愤怒至此,也没办法再来强硬的,想要细言柔语的哄一下,就像他曾经哄那些姑娘一样:“师兄......啊!”

师兄两个字刚喊出口,就被一个隔空掌直接打飞出了门外,嘭的一声直接摔了一个四脚朝天。

“钟离幻!你疯了吗?”

被打出门外十几米远,他后仰在青石地上,手摸着胸口,这一掌不轻,腹内的鲜血直往上涌,他却硬生生咽了下去,只是嘴角微微渗出了一点血沫。

钟离幻居高临下的站在门口,一字一顿的说道:“云——韶——华,从今往后,我这寒竹舍就是你的禁地,你来一次我打一次。”

说完一个转身进了屋内,没等云忆开口,竹门就被严严实实的关上了。

......

于是一道门,隔了两重天。

钟离幻幼稚的踩碎了馒头,折断了食盒。

眼里最终没留下一滴泪,只是红的可怕,冰冷的嘴唇打着颤,心更像金针扎一样。

十几年的万种悲伤和寂寞原因被云忆用这样的方式揭露开来,他感觉到手脚抽筋开始发麻,呼吸艰难,脑中一片空白,死死的盯着洒了一地的白梅花粥,心里直作呕,所以这白梅粥他终究没吃上一口。

外面的人,愣愣的看着关死的竹门,还不起来,黑扇“乾坤”一边静静的躺在地上,和他的主子一样狼狈。

云忆眼里的泪转个不停,此时此刻更显深邃,像一潭湖水深不见底。

云忆自言自语道:“他刚才说什么?是说这寒竹舍,从今以后就是我的禁地吗?来一次打一次吗?”

他被这句话刺到了,比起刚刚那隔空一掌,这一句话的的确确让他的心不太爽。

“钟离幻,你个王八蛋!你给我听好了,我不会再来了,我不会再来了!”他扯着嗓子喊道,他感觉他的肺很闷很憋。

好半天,他慢慢站了起来,擦了擦嘴角渗出的血液,这一掌不轻,钟离幻大概用了五成功力,他可能得十天半月调理。

对于别人也许没什么,但是对于他这个才修了半年的小小修士真的是很大的创伤。

但是尽管如此,刚刚他宁愿把血液咽下去也不吐出来,男子汉大丈夫,他不能丢人。

云忆怒道“禁地?我还不愿来呢!钟离幻,这寒竹舍以后就是老子的灾地,绝不再来!”

他捡起乾坤,拍拍灰尘,向远而去。

只是没走几步,他还是忍不住回头望了望。

钟离幻,看来你是真狠!我真的受伤了,他气的想要爆炸了,想一脚踹了那没有任何动静的竹门。

他感觉自己既狼狈又丢人,来缥缈峰仅仅半年的时间,他好像把自己给丢了,忘记了撩妹忘记了赌,他明明不喜欢和男人在一起的,就算在以前也应该是捉蚂蚱玩的。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一件事情,他可能遇到对手了,这个对手可以轻而易举的捏死他。

他的风流和浪荡,可能都要被这个人扼杀。

他不能,这种事情对于他来说是灾难,他不能对任何人有情感。

还好,一切都来的及。

在这场灾难还没来之前,他一定要扼杀掉自己的情不自禁。

于是他走了,没在回头,一个别去的背影在风里轻盈又踉跄。

钟离幻开门了,没在呼唤,他是属于孤独的,他最后也要归于孤独的,任何人的陪伴对于他来说都是灾难。

起风了,秋风萧瑟,钟离幻感觉好凉啊!

这满院的竹子,果然是凄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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