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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为救师恩痛切心

离了云府,钟离幻并没有御剑或者用轻功,而是选择用步行。

钟离幻本来就不记路,再加上思绪万千,生无可恋,所以他这一走就是好几天。

直到第五天他才到达缥缈峰,到达缥缈峰他也没去见师父,而是直接回到了寒竹舍。

桃花灼灼,梨花点点,春风拂过,零落一地。

钟离幻此时的心也好比这些花瓣一样,落了一地。

他本是天上的一潭死水,无波无澜,只等死去,忽然有一天来了一个像风一样人,放浪不羁,快意人生,时常吹的他无所适从。

是的,钟离幻就像水,而云忆便像一缕清风。

微风乍起时,荡起的涟漪打乱了钟离幻死寂的生活,而当这个人离开后,又风平浪静,他也只能端坐如云,重新静守那一湖的寂寞。

这个人住在世间最美的仙峰里,也忍受着世间最深的寂寞!

他时常想起在梅朵姑娘家的几天,还有那个荒唐的梦,他挥之不去,可那几天却是那么匆忙和短暂,原来他的幸福注定是短暂和寂寞的。

两个被命运牵着走的男子,相识注定是一场失速的流离,一场彷徨的关注,一场云水的悲哀,一场可怜的闹剧。

钟离幻已经好多天不曾进食了,形容憔悴,可是他不敢被人看见,连悲伤难过都不敢张扬,他感觉自己可怜的荒唐。

是啊!当一场感情没有了理由和身份,就算相思瘦了容颜,断了心肠,那在别人看来也无非一个笑话。

钟离幻站在树下,手握竹萧,绿光燃起,冰冷至极的说道:

“夭夭桃花闲庭落,泣泣声觅种树男!料君此夜情迷索,空留寒竹一孑然!”

绿光乍起,只催花枝,一树桃花应声而断。

他眼充红血,不知道在愤怒谁,绿光越来越大,他的忍耐到了边缘,他要毁了所有的树。

“钟离师兄!钟离师兄......”

正在钟离幻要毁了这些树的时候,钱满跑了过来,神情慌乱焦急,他立刻收了灵力。

“钱师弟?”

“钟离师兄,”钱满看了一眼折了的桃花树,“你怎么还在打桃树枝玩?师父他......”

还没等钱满说完,钟离幻脚下一点,极速掠过了他的头顶。

“......”钱满把嘴巴张成了圆形,半天合不上,瞪着眼睛跑跟了上去。

“师父!”

钟离幻瞬间就到了静仙阁,眼前的场景又将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

“师父?你怎么了?师兄,师父他,他怎么了?”钟离幻看着形将死去的师父,恐慌又一次席卷了他的心。

张妄焦急的道:“钟离师弟,先别急,师父还没死。”大师兄二师兄都站在床边,眼神里全是急切。

张妄继续说:“今天从早上一直都没见到师父,我们以为师父只是在打坐,方才有事禀报,便来敲门,谁知怎么都没有回应,只能擅自进来,就看见师父躺在床上这样了。”

“钟离公子!”说话的人不是普通人,乃是幻龙国乃至世间第一药王,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名,只称他为“丹青圣手”。

刚才钟离幻太过于紧张急躁,没有注意到此人,此时才连忙行礼:“圣手,怠慢了!”

“钟离公子客气了”,他谦卑有礼,面慈心善,体态温和,约莫四十七八岁左右。

“请问圣手,家师为何突然这样,拜托圣手药到春回!”钟离幻说道。

张妄、李沝、钱满:“拜托圣手药到春回!”

“公子们不必客气,我本行救世路,当然只做救人事,只是......”丹青圣手慈祥的脸上泛起医者仁心的担忧。

张妄:“请圣手名言!我等定当涌泉相报!”

丹青圣手踱着脚步道:“不是救不得,而是恐怕无人舍出!”

张妄:“要舍什么?只要我们有的义不容辞,”他眼神坚定,视死如归,“即便没有,寻遍四海八荒也要给师父找到。”

“如果能寻到,那也不是什么难事了,”丹青圣手摇了摇头。

“......”几位弟子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钟离幻看了师兄和师弟一眼,拱手再问:“圣手,不管什么,请明言吧!有与没有,我们自当竭尽全力!”

“人心,或者仙根!”丹青圣手说。

“......”这几个字掷地有声,冰冷危险,几个徒弟都一阵沉默。

钟离幻微微一笑:“这有何难?”

“......”在场的所有人都惊愕失色,莫不是自己听错了。

“请圣手拔我仙根吧!”钟离幻双膝跪地,说的轻松又认真,仿佛拔仙根好像揪一根头发一样简单。

其他弟子:“......”

空气一阵寒凉和凝固,就连丹青圣手也不知所措,他根本没有想到会有人舍仙根,而且是如此的轻松。

突然张妄也双膝跪地道:“圣手,拔我的吧!师弟年轻做事冲动,我愿意舍仙根救师父”。

“......”

空气现在何止凝固,简直就是阴森恐怖,一个两个都如此轻松,难道不知道舍了仙根的后果吗?

难道不知道拔仙根多么痛吗?仙根长在心脏位置,仙根越大根越深,一寸一寸拔出来,那相当于同时挖了十次心脏。

如果没有巨大的忍痛能力,没有巨大的灵力做后盾,不但仙根拔不出,而且还会被活活疼死的。

“二位可知没有仙根的后果吗?”丹青圣手定了一下心,继续给他们敲钟。

“大师兄,钟离师兄,你们……疯了吗?没有仙根就是普通人,生生世世都不要想着成仙了?懂吗?”钱满急的都要跺脚了。

丹青圣手补充道:“连普通人都不如,普通人尚可以习武,而拔了仙根的人,便会手无缚鸡之力,相当于废人”。

二师兄也觉得太离谱了,慢条斯理的说:“师兄师弟,拔仙根不是小事,比死了还痛苦,”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也许,也许还有其他法子,我们再想一想。”

钟离幻淡淡一笑,仿佛解脱一样的轻松:“既然眼前已经有了法子,又何必多此一举再找他法”。

“司空峰主真是洪福齐天啊!命不该绝,”丹青圣手背着手,摇了摇头,露出一丝淡笑。

只是两个人都跪在地下,到底拔谁的呢?长者为大,丹青圣手决定拔张妄的。

钟离幻急道:“圣手不可,师兄乃师父第一弟子,日后要承担整个缥缈峰的重任,不能取他的”。

张妄也坚定的说道:“长者为大,我是师父第一弟子,更应该为师父敬孝敬忠,至于缥缈峰以后谁主宰,能者为上!”

“......”几个人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陷入僵局。

钟离幻向侧一挪膝盖,对着大师兄道:“师兄不要和我争了,师父功力深厚,而你的仙根太弱,驾驭不了师父的身体”。

“......”几人又是一惊。

这是他第一次明目张胆的说自己仙根强大,只不过在这个时候自信难免让人心痛。

丹青圣手沉思了片刻,叹气的道:“好吧!如此你们起来吧!”

两位站了起来,张妄眼含热泪,而钟离幻面无表情,淡的让人看不透。

丹青圣手开始准备拔仙根了,打开医药匣子,剪刀、小刀、银针、金线、叮叮当当的碰在一起,让人肌肉酸痛紧缩。

“师兄!你刚才说有事禀报师父,是何事?”钟离幻想在拔出仙根之前把这件事解决了。

没等大师兄开口,钱满却说了:“不是我们有事禀报,是幻龙城的云府。”

“云府?”

钟离幻一下转过了身子,云府能有什么事情,本能的反应告诉他,一定不是好事。

钱满答道:“是啊,就是云师弟的随从子归,他本来要去找你的,可是你不在,就让他先来找师父的,结果就看见师父这样了。”

“那他现在在哪里?”钟离幻内心波动起伏,不敢想会是什么事情。

“就在门口啊!”钱满看不出钟离幻的焦躁不安,一脸茫然。

“圣手,稍等片刻,我马上回来”,钟离幻说完一步跨出了静仙阁。

“......”几个人面面相觑,感觉钟离幻的反应也太过了些,有点不可置信。

很快,钟离幻回来了,脸色发白,手脚发颤,焦急难耐。

“师兄,云府出事了!你怎么不告诉我呢?”他的语气颤抖冰冷,又仿佛责问。

“云府出事了?那云师弟如何了?”张妄关心的神情特别急切。

钱满忙问:“云师弟怎么了?”

“对不起师兄!”钟离幻闭着眼睛沉了沉气“:是我太急躁了,师兄莫怪!”他低着头闭着眼,强迫自己冷静。

“无妨!无妨!”大师兄显然被钟离幻的样子愣住了,他第一次见钟离幻这样失去理智,想必云府是出了大事了。

“圣手,如果师父此刻不换仙根,性命可有恙?”钟离幻低着头别过了脸,对着丹青圣手。

丹青圣手实话实说:“最多三天。”

“三天?”钟离幻脑子一片紊乱,他在极速寻找一个两全之法,对!还可以取心:“圣手,你刚才是不是说了还可以取心?”

“是!”

“那如果先用半颗心,是不是可以暂时维持师父性命?”

“......”众人不解。

“是,可保性命无忧!”

“那就请圣手先取我半颗心,等我从幻龙城回来,再拔仙根!”钟离幻再次双膝跪地,神情焦急的说:

“还请圣手快一点,无需用麻醉丹,我不能等,需要快点下峰,完了,用药把血止住就可以,我也会自己封住所有血管,不会失血而死。”

“......”他们一定是听错了,要么就是这个人疯了傻了痴了。

普通人心脏受损都会死,别说割掉一半,那绝对是顷刻丧命,就算钟离幻仙根再强悍,也不可能用仙根维持半个心脏。

他们惊的一句话都不说出来,心里对这个人不是敬佩,而是害怕,他们觉得这个人不是人,是妖是怪。

还有这个丹青圣手,不是个庸医就是妖怪,他们没有听过用半颗心就可以救人的。

钟离幻跪在地下不起,几位师兄弟已经吓傻了,说不出话来,丹青圣手目瞪口呆。

整个静仙阁陷入死一样的安静中。

突然钟离幻站了起来,纱袖一挥,大师兄二师兄还有钱满倒飞出了静仙阁,木门重重关上。

“......”

屋内金属碰撞的声音叮当响,还有沉重的呼吸痛苦至极。

钟离幻脱了纱衣封了血管,把灵力全部聚集在心脏位置,保持心脏跳动。

先用尖刀划破皮肤,再破腹,找准心脏。

钟离幻不仅仅可以忍受入骨寂寞,他还可以忍受切心之痛。

他双手紧攥,指甲已经陷进手心,没有血,因为他封住了,脸上的汗像泼了一盆水一样,牙齿磨得仿佛僵尸看见了脖颈。

丹青圣手的刀在钟离幻的腹里一阵翻搅,钟离幻真的痛了,他痛的快要死掉。

马上就要切心了,一阵剧痛袭来,钟离幻把胳膊放进了嘴里,眼泪直流,胳膊被咬的血肉外翻。

什么是切心之痛,这就是,痛到骨髓,痛到脑神经,他双腿蹬直,肌肉已经紧到了极限,脚趾都快要绷断了。

他瞪着眼睛,汗水和泪水一起流,嘴里的血是咬烂胳膊流出来的,发丝已经被汗水浸透了。

“疼!我好疼,你快点!求你快点”钟离幻即将挺不住,他对丹青圣手痛苦的喘息道。

“是!马上!”丹青圣手满头大汗,双手已经被鲜血染红。

半个心已经切了下来,钟离幻几乎晕厥,迷迷糊糊又分出一半灵力输送到切下来的半颗心上,灵力少了一半,疼痛加重,他感觉眼前几度黑暗,又一次一次被疼清醒。

然后要用金线把心脏伤口缝合,这个过程很漫长,银针穿一次就仿佛又切了一次心,钟离幻被疼痛支配,灵力逐渐涣散,没法聚集,心脏跳动开始微弱,血管处的血也开始流出。

没办法,丹青圣手只能在心脏上和血管处撒上止血药粉,此药既辣又咸,钟离幻终于疼的大喊一声:

“......啊......!!!”直接呼唤出三个熟悉的名字“爹!娘!好疼!我好疼!云忆……”

他是坚强的,又是脆弱的,坚强的可以忍受别人忍受不了的寂寞,坚强的可以忍受切心挖肺之痛,同样脆弱的能在疼痛来临之际喊出心中所念之人的名字,顾不得有没有听见。

一个时辰已过,木门开了。

层层纱衣被汗淋透,此时里面缠着的白布清晰可见,上面还有一大片血迹,头发湿的好像刚才浴缸出来一样,脸上更是白的不像人,如果不是这俊美的五官,别人一定以为这是一个活死人。

他扶着门框站着,嘴角的血迹还没干,眼神想要昏迷却努力的在睁着。

没有人上前扶他,是因为被他吓傻了,腿脚挪不动了。

子归还算清醒,惊了一会,赶紧上去扶住了他的胳膊,没敢看脸。

“......我们,走!”钟离幻使劲把脚一抬,迈出了静仙阁。

“......”这个时候几位师兄才傻傻的跑了过来,“......钟离师弟,你......”。

“劳烦,师兄,照顾师父,钟离尽快……回来!”他垂着头,眼睛睁不开,声音早已沙哑!

没再多做交代,他一步一疼痛,一步一煎熬,踉踉跄跄的和子归下了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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