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断根漂萍兄为家
离开皇宫已是三更，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只有两个影子在晃动。
钟离幻随在身后，问道：“你什么打算？”
云忆回头问：“什么？”
钟离幻道：“你接下来打算干什么？”
云忆似是惆怅的一呼吸，挑了一下眉，故意装作潇洒模样的道：“断梗飘萍，四海为家喽！”
钟离幻被一句断梗飘萍噎住了，心中一阵酸楚。
云忆见他神色凝重，继续一笑，似是安慰的语句说道：“嘿嘿！吓你的，我打算去梅花村，把那个房子盖大一点，和梅朵姑娘他们一起生活。”
说到梅朵姑娘的时候云忆莫名的感觉到不应该，立马补充了一句“咳咳！还有单公子。”
钟离幻当然明白，他是不会去那里的，如今他是人人发怵和喊杀的鬼兰魔神，他当然不会去那里给别人惹麻烦，他沉默了少许认真的道：“我，是你兄长，我们结拜过的！”
云忆眯眯一笑道：“我知道，绝不会忘记！”
“所以你不是断梗飘萍，也不用四海为家！”钟离幻的语气平淡认真。
云忆看着他的眼神，四目相对，说道：“好，兄长就是我的家！”
相顾无言，这个“家”到底是什么含义，他们自己也未能明白，是心灵的归宿，还是情感的寄托，是兄弟之间的依靠还是借助结拜之事的旁侧敲击。
他们彼此都不敢深想，如果说他们之间任何一方是个女子，那这个家的寓意在明显不过了，但是如果是两个男子说出来，意思可能有无数个吧！
但是不论对方什么意思，他们都满足，只要能保护彼此，陪伴彼此就足够！
他们没在谈下去，两颗心一个想法，一路在他们胸中发酵。
钟离幻对云忆是无可奈何的，他是恨着云忆的，因为那些不堪入耳的风流过往，曾经他想不起来，可是最近，他听到的太多了，他挥之不去。
可是看见云忆这双眼睛的时候，他又忍不住的想去保护，忍不住的想去拥抱，忍不住的想要拥有，哪怕不是唯一的，他也想求一点爱。
他也终于理解了那些爱慕着云忆的姑娘，只不过是情难自控罢了！
情难自控，原来是这么的卑微！
“咯吱！”
云忆轻手软脚的推开了客栈的门，突然转念一想，不对啊，忙问钟离幻：“师兄，你离开的时候没上锁吗？”
钟离幻答：“锁了！”
“......”不用再多考虑，云忆指尖一弹，一只红色半透明的灵使落在了他的指尖，屋子瞬间亮了起来。
“单公子！”云忆燃着了蜡烛，收了灵使，看单代秋坐在地桌旁边像个木头，见他们走了进来头也不侧一下。
云忆道：“喂！你不会也有跟踪人的毛病吧？”
说完立马感觉不到，这不是明摆着说钟离幻跟踪人是一种毛病么，赶紧补充道：“兄弟之间跟踪叫担心！你干嘛也跟踪我？”
钟离幻不答话，只瞥了他一眼，心里却是暖流袭过。
他感觉自己越来越卑微，这么的容易满足！
单代秋依然不说话，眉头紧锁，手指搓来搓去，想说话但是又开不了口，纠结！
钟离幻一看，便明白了，说道：“我出去！”
云忆忙拉住他的胳膊说：“外边太凉！”
单代秋道：“这是夏天！”
云忆又道：“外边太黑！”
单代秋道：“他难道还怕鬼吗？”
“......”云忆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是钟离幻没有再听，而是轻轻的拿开了他的手，走出了房，带上了门。
他站在门口须臾，然后又向侧边的道里走了十几步，应该是听不见里面的声音了。
他突然一种莫名的心痛，如果以前的孤独是枯燥、乏味、寂寥，那么此时的孤独是酸楚、摒弃、怨愤，还有无奈！
他笑自己什么时候也如此矫情多事了，他鄙视、嘲讽现在的这个自己。
屋内的云忆看着钟离幻的离开也是一阵揪心，他感觉那个人的背影总是那么落寞，那么忧郁，眉头永远都是展不开。
他心里想着便坐到了单代秋的对面：“说吧！你跟踪我干什么？”单代秋看了看他，皱眉不答。
云忆道：“不会是梅花村的房子塌了，你又没地方去了吧？”
单代秋低着头道：“不是！”
“那是什么？你说啊？我师兄还在外边呢！”云忆打开了折扇，扇起了一股凉风。
单代秋抬头，冷然的道：“你以后离他远一点！”
云忆一怔，盯着他的眼睛问道：“你是认真的吗？”
“是！”
云忆呵呵一笑，从怀里拿出一支毛笔把玩，敷衍的说道：“哦！那你说完了吗？说完了我走了！”说完准备起身。
单代秋忙道：“没有，公子等一下！”
云忆起了一半的身子又坐了下来：“嗯！那你继续说！”
他态度极其敷衍，神情不羁，拿着手里的毛笔不停的转，根本没有打算听单代秋说话。
单代秋急的抓心挠肝的，自己花了多少勇气要讲的话就被这样的敷衍着，他越发没办法开口，看着云忆不屑的模样，他急得一把打飞了云忆手中正在玩转的毛笔，说道：“别玩了！你听我说！”
“啪嚓！”毛笔断了，云忆这一下气不打一处来，怒目而视，一巴掌拍碎了桌子，抓住他的衣领恶狠狠的道：“你干什么吗？想死吗？”
单代秋吓得莫名其妙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两只眼睛瞪的圆溜溜的看着他。
听到动静的钟离幻一下飞了进来，一把抓住了云忆的手，：“云忆，放手，你先放手！”
云忆这次慢慢松开了手，眼中明显的湿润了，然后俯身去捡地上的两截断笔。
钟离幻看着单代秋道：“想说什么你就说吧，我封了听力！”说完转身坐在了床上。
云忆却道：“不必说了，请单公子离开吧！”
正在此时，云忆突然发现一截断笔里有东西，而且经过刚才一摔，已经快要掉出来的感觉。
云忆好奇，一把抽了出来，原来是一种质地非常轻细的黑纱，紧紧的卷成了一个小棍，云忆小心翼翼的一点点的摊开，上面有字，红色的，云忆越看越抽搐，越看越手抖，双腿一软朝后倒去。
钟离幻眼疾手快，一把从后面扶住了他，心切的问道：“云忆，怎么了？”
云忆嘴都合不拢了，把手里的黑纱给了钟离幻，钟离幻接过一看，也神情大变，扶着云忆坐了下来。
云忆不可置信的喃喃道：“这不可能，这不可能！我怎么会不是父亲的亲生儿子呢？这不可能！”
单代秋听到这里，似乎明白了什么，赶紧说道：“钟离公子，黑纱可以让我看一看吗？”
钟离幻侧目看了一眼，递到了他的手里。
但见黑纱上面用鲜血写着：
“姓韶名华字知忆，正月十五血海生，父死母亡归阴地，奈何桥头望幼子，求君怜儿无辜命，收作亲子送魂归！”
单代秋看完却不是惊愕，而是如释重负的感觉，他平静的说道：“这上面说的是真的！你，的确不是云将军的亲生儿子，我刚才要说的事情正是此事。”
云忆看着他，目光如火，问道：“你，是什么人？”
单代秋道：“我是一个看着公子出生的人。”
“你？看着我出生？”一个可怕的想法在云忆心中升起，看着他出生，难不成是，不会的，这个比他大个十五六岁而已，绝对不可能。
单代秋继续道：“你的父亲是魔族之主韶秉权，你的母亲是前魔族之女华引语，而我，只是他们的一个小弟子而已。”
云忆越听越觉得可笑，：“你说什么？你是说我的父亲和母亲都是魔？”云忆不敢相信，他不敢相信自己突然从将军之子变成了魔宗之子，他觉得简直就是笑话。
单代秋坚定的道：“是的，你就是魔族的后裔。”
云忆笑问道：“你说我是魔族后裔，那我的父亲母亲呢？”
“死了，都死了！”单代秋平淡的说着死亡，仿佛因为太久而变得无痛无悲了。
云忆继续追问：“那其他魔族的人，都死了吗？”他语气开始愤怒。
“没有，还有一部分魔族弟子和我一样逃了出来。”
云忆冷冷一笑，仿佛揭穿了什么一样的道：“有趣，你们普通弟子都可以逃出来，我父母就不能吗？单公子你的谎言未免太没有水准了。”
单代秋却半点不心虚，说道：“如果没有魔主，我们一个都不会逃出来，包括公子你！”
“什么意思？”
单代秋从怀里掏出一粒药丸，摊在手中说道：“公子如果想知道实情，就吞下这粒药丸，可以唤醒你襁褓中的记忆！”
云忆看着他手中的一粒药丸，黑的跟木炭一样，问他：“这是什么？”
“这是我从丹青圣手那讨的一粒唤忆丸，没有毒！”
云忆此刻紧张，慌乱，愤怒，有点自欺欺人的道：“胡说，我不可能是什么魔族后裔，更不需要什么唤忆丸来唤醒幼年记忆，我不信！不信！”他有点崩溃了，双手捂着头不能接受这样的事情。
单代秋向前一步继续说道：“信不信试一试就知道了，公子你怕什么？不仅如此，你还可以记起是谁？杀了你们的父母！”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瞟了一下钟离幻。
云忆停顿了半天，还是接过了那粒黑色药丸，但是吃不吃，他不知道，他只是一个劲的摇头：“不可能，不可能，父亲待我那么好，怎么可能不是他亲生的？”
钟离幻接过他手中的药丸温和的道：“如果不想吃我就扔了它，如果害怕，我陪你一起吃！”
云忆看着这双温和的眼睛，没有直接回答，心中的不安仿佛平静了许多。
钟离幻见他不回答，便已明白了他的意思，然后张开嘴咬了一半的唤忆丸，喉咙一滚，咽了下去。
云忆顿时百感交集，有这个人陪着，还有什么害怕的，哪怕刀山火海，他也心静如水，于是接过钟离幻手中剩下的半粒药丸，一口吞了。
药性发作很快，他们不一会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梦中岁月倒流过，转眼之间他们来到了十九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