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回峰再为拔仙根
天色将明!
早晨的炊烟不似傍晚的,它是淡的是虚的,轻轻柔柔的飘浮于空中,分不清这是薄雾笼罩还是袅袅炊烟。
李沝等人都是一夜未眠,一个游戏一玩就是一宿,年轻的身体可以随意挥霍,但是青春却不能,他们也不想。
与往常一样,他们没有休息又开始了新的一天劳作,吃过李婆婆做过的早饭,他们就匆匆赶到了田地里。
“二师弟!”
“!”
“......大师兄?”钱满惊讶的道。
不知什么时候张妄站在了他们身后,衣袂招展,仙风飘然,手中握着他那独特的神器,刺蒺藜。
“怎么?你们能来我就不能来吗?”张妄笑着,双手环臂:“钟离师弟,原来你们是要来这里啊!为什么不叫我一起呢?”李郎夫妻心想,最近什么天气,一个两个三个的都来了。
李沝忙道:“大师兄误会了,并不是钟离师弟没有叫,只是大师兄是师父大弟子,应该镇守缥缈峰,不应该来到这穷乡僻壤之地。”
张妄答道:“这里是二师弟你的故土,也就是我们的故土,怎么会是穷乡僻壤之地呢?”他向前一步,挽起宽袖继续道:
“我不多待,晚上就回去,你要赶我吗?”
李沝忙道:“不敢,大师兄要一起帮忙,李郎和我都求之不得呢!”
“那就开始吧!”说开始已经开始了,张妄把刺蒺藜往腰封一别,拿起地上的玉米种子就开始了。
钟离幻也不好再多说,云忆本来就不喜欢他,尤其上次他抓了青鸟,云忆更是对他有芥蒂,碍于他是钟离幻的大师兄才处处忍让。
眼不见心不烦,云忆带着钟离幻继续耕地,离他们远远的。
“二师弟,你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吗?”张妄端着一个小破盆,把一个一个的玉米种子细心的丢进了土里。
李沝就随在他的旁边,低着头和他做着同样的动作:“记得,就在师父买我的时候。”
“是啊,那个时候你脏兮兮的,眼睛圆溜溜的,说话的时候还打结呢!”张妄笑了笑,对那个时候他是怀念的,那个时候他们多么的简单,只是后来慢慢就不一样了,多了一份虚假和伪装。
李沝答道:“因为那个时候的大师兄就是我心中的小神仙!”
“现在不是了吗?”
这一句话如同一根针扎进了李沝的心里,他感觉到了一点疼,他心目中的大师兄,小神仙让他觉得不是那么完美,他抬头望了一眼,答道:“大师兄永远都是我的大师兄。”
张妄一怔,一粒玉米丢在了外边,他当然明白这句话,大师兄当然永远都是大师兄,但是在他心中已经不再是一位神的存在了。
他莞尔一笑,弯腰捡起来了丢在外边的玉米,继续丢进土沟里,“二师弟,我们还能和从前一样吗?”
李沝不答,张妄停住了挪动的脚步再问:“还能和小时候一样吗?”
李沝并未抬头,停了脚步道:“能不能一样应该问大师兄你啊!”
“可你为什么疏远我?冷淡我?”张妄抬起了头,情绪低落有点激动。
“那我为什么这样大师兄你不知道吗?”李沝语气冷淡,但更多的是失望和悲凉。
张妄又低下头,“对不起,我不该,不该怀疑你,我只是太敏感了!”
李沝道:“大师兄放心,峰主之位我是不会要的,我可以发誓!你不用再窥视我。”
“我当然知道,我当然信的过你,”张妄心中突然松了一口气,这是他们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真正的谈及峰主之位的事情。
张妄得了这句话,心中畅快淋漓,继续丢起了玉米,笑道:“二师弟,等我做了峰主,你就是我的左膀右臂,我们还和小时候一样,天天在一起。”
小时候?李沝心中苦涩,还能和小时候一样吗?不能了,那个时候,还没有钟离幻,更没有后来的这几位,他觉得,大师兄就是他的亲哥哥,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修炼。
可是后来,他发现他的这个师兄戴上了面具,还处处留意他的仙术,嘴上没有说,但是他知道,大师兄害怕他的仙术高于自己。
所以为了维持兄弟情意,他把锋芒收了,把一切能体现自己优长的地方都藏了,可是依然改变不了大师兄的猜疑,他本不属于勾心斗角的权利所在地,但是他偏偏又到了那里,到了那里他又偏偏天赋异禀。
他没有掌舵权力的心,却有称霸仙峰的能力,这是无疑他的悲哀!也是别人眼中的一根刺。
是悲哀也好,是毒刺也罢,他心想,只要他远离就应该可以保全双方,保全这份已经渺茫的情义,但是他永远不会知道,权势诱惑下,手足之情往往不堪一击,甚至连父子伦常都脆弱得令人心惊,何况他们只是没有任何血缘牵扯的师兄弟情。
李沝终是苦笑的答道:“二师兄,如果你成为峰主了,你能不能允许我回到这里?我想和李郎一起做教书先生。”
他说这句话是试探的,也是真心的,他的确不想做什么仙君,也不想成仙,他的理想无非山水田园,无非良朋一个,无非学堂一所。
张妄顿了顿,答道:“好,我答应你!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多谢!”也许李沝早就感觉到了大师兄摩拳擦掌的肆意窥探,一个无心权利的人却拥有着惊人能力,作为能力薄弱的峰主是容不得这样的人存在的。
李沝的心是疼的,他是真的疼了,他悲伤这些年的兄弟情如此的脆弱,如此的廉价,情义在他心中高于天,可是有一天他发现这情义不如一个位置,他真的疼。
但是好在这颗心是慢慢的疼下来的,他已经疼了很多年,所以他是可以忍受的,如果只是现在才知道,他一定会崩溃彻底的。
傍晚!
斜阳被树木房屋掩映,在黄土地上洒下一层金黄的余晖,可惜,这金黄的余晖即将消失,如同他们这脆弱的情义。
这个时候,家家户户都开始做晚饭了,有人提着木水桶在小河里提水回家做饭,有小孩跑在河边掬水喝。
张妄不喜欢喝苦茶,但是这小河里甘甜的味道他是喜欢的,他学着那些孩童,也用修美的手掬起了一捧水喝了,李沝看着他,说不出的滋味,昨日已不在,今日徒有苦涩味。
“师兄!”
一个缥缈峰的三级修士突然从空中御剑而来,此人乃是缥缈峰三千修士里的一员,平时跑个腿,送个信,都是他,十七八岁。
钟离幻看见他慌乱的模样,心想,肯定是师父出事了,忙问道:“你怎么来了?是师父出事了吗?”
修士答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突然心脏疼了起来。”
张妄道:“心脏疼?前几天我不是下峰和药王\/丹青圣手买了定心丹吗?”
修士答:“是啊,峰主吃了好多了,但是今天又突然疼了,”他摸了摸头,“是不是心脏是钟离师兄的,所以......”
钟离幻道:“我回去看看!”
李沝张妄钱满道:“我们一起回去!”
钟离幻看了看,心想他们回去也起不了作用,师父的那颗心脏是他的,李沝依恋这里,何不让他多呆几天,虽然他不放心大师兄,但是一个晚上应该不会有问题的,看完了师父他立马再来。
于是钟离幻道:“不必了,我很快回来,云忆,你和我一起去吧!”
云忆双手抱臂,眉毛一挑,道:“必须的,”
黑白之影一掠而过,消失在金黄色的余晖里,这位小修士双指一拢,仙剑浮在头顶处,脚尖一点,跃上了仙剑,“师兄告辞!”
......
缥缈峰上。
云忆和钟离幻来到了峰主的静仙阁,司空翁病恹恹的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嘴唇干裂,乌黑的头发里掺杂着几许银丝。
“师父!!!”
钟离幻立于床榻边,云忆在他身后瞥了一眼,不言。
峰主脸色憔悴的道:“沐心!”他一句话没说完,又开始捂着心脏,“咳咳咳咳!”
“师父?你怎么了?”钟离幻心焦了,也心疼了,师父是他的第二个爹爹,慈父病危,他难尽孝道,心中痛并焦急着。
峰主摇了摇脑袋:“沐心,为师怕要舍你而去了。”他略微老皱的手拉住了钟离幻的手,“沐心,你是我最喜爱的弟子,为师待你如同亲儿,”一滴泪顺着浅淡的眼纹流出,渗进发鬓之间。
“如今为师心脏衰竭,不能再陪着你了!幸好,你的诅咒没有了,不然为师舍不下你。”
心脏衰竭?钟离幻心想,心脏是他换给师父的,活蹦乱跳已经五年多了,怎么突然衰竭?
钟离幻道:“师父,你的心脏怎么会突然衰竭呢?”
“沐心,为师不满你,当初为师仙根受损,药王\/丹青圣手说需要心脏或者仙根,你舍命给我心脏,为师心如刀绞啊!”他握着钟离幻的手开始颤抖,嘴唇抽搐着不能言语,一股一股的老泪直往耳朵里流!
钟离幻已是心痛不已,安慰道:“师父,我是您从襁褓中养大的,挖心刨根都应该......”
刨根?钟离幻心中一紧,师父是仙根受损,换心脏不行,那拔仙根呢?
这个时候,有一个人的心简直揪到了嗓子眼上,拔仙根这三个字是他的死穴,没想到又从钟离幻嘴里说了出来。
云忆一把抓住钟离幻的手,颤栗、哆嗦、惊恐、麻木,他一时急的说不出话来,一双深邃不见底的眸死死盯着钟离幻,祈求的、害怕的、湿润的、慌乱的。
钟离幻被这个眼神定住了,他的心一抽一抽的疼,手任凭云忆使劲的攥住,他不觉得疼,因为他此刻的心才叫一个“疼!”
两人对视着,谁都没有说出一句话,钟离幻心里暗暗发誓,拔仙根三个字他以后绝不会再提。
终于云忆开口了,他侧目瞅着病榻上的司空翁,声音低沉的道:“你不会舍下钟离的,我会把我的仙根拔给你!”
“嗡!”钟离幻差点被这一句话给闷死。
云忆说的轻飘飘、悠然然、钟离幻却听的如同刀刮肉肠,剑穿心窝,可是他明明是一块冰雕而已,何来肉肠?又何来心窝,他的心脏正在师父的身体里微弱的跳动着。
可是他还是明显的在疼啊,这疼就来自于心脏的位置啊,这种疼是一拧一拧的,一揪一揪的,肠子感觉是一寸一断的。
当初他不顾云忆感受,私自挖心拔根,云忆是不是也是这种感觉,会不会和他此刻一样疼,甚至比着疼上千百倍,因为那个时候他给云忆的只是一个结果,但今天好歹给他的只是一句话。
钟离幻强忍着眼泪,对师父道:“师父,你不要担心,我去找丹青圣手,他一定有办法!”
峰主微微闭上了眼。
哎!那个当初愿意为自己拔根挖心的徒弟到底是死了,随着那一具肉\/体的毁灭,不见了,如今也只是一个爱惜自己生命的普通徒弟罢了。
言毕,钟离幻给峰主输入了自己强大的灵力,他如今的灵力不仅仅只是仙根的,还有琼玉圣冰的,疗伤效果极好,很快,峰主的脸色红润了起来,嘴唇也没那么干了。
钟离幻似乎看见了希望,没想到他的灵力现在如此精纯,如此多能,如果每天都给师父输,会不会痊愈,有希望总比没有希望好,他一颗不安的心稍稍平静了下来。
师父气色好转,他便叮嘱几句,和云忆走出了静仙阁。
钟离幻打算去找一趟丹青圣手,多一条法子总是好的。
两人并肩而行,却都是沉默不语,云忆的脸一直紧绷着,繁密的刀眉蹙的极深,钟离幻知道,他是因为刚才拔仙根的事情心中作痛。
他想开口安慰,可是他不擅长主动,也不知道如何开口,只能心里焦急难受着,他怪自己真的很笨,关键时刻只能作哑巴!
云忆又何尝聪明啊,他也想开口说点什么,可是他越在乎就越胆怯,想伸手抓住钟离幻的手都不敢了,心中盘算着找个什么话题呢?
正在这时,一只金色传音使若隐若现的飞到了他们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