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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臣不敢》

居然是国舅府几位文吏,他们指出国舅党羽伪造跟高勋来往书信,并且现场将高勋的字迹模仿出来,几乎以假乱真。

最令耶律贤适想不到的是,国舅萧海只竟当场指出同谋还有韩家二公子韩德让,且众目睽睽之下,韩德让的亲笔书信也被放在桌案上。

高勋笑道:“韩家跟萧家早有婚约,然而萧思温为了讨好陛下,拒绝他们来往,韩德让这才生出怨恨,来人呐!将宰相府几位证人,韩府几位贵客请上来。”

一时间,人证说得几乎能将韩府灭门。

惊得耶律贤适手握天子剑,愧意陡生,心道:“这个恶贼,居然早已打入萧韩家两家,陛下,臣大意了,韩兄萧兄,我对不住啊……”

高勋饮罢笑道:“全都带下去。”

众人退下,高勋才起了身,“耶律兄,您有潜龙巨子的美誉,但也不能为了一己私情就听奸人诬陷老弟是不是?咱们都是陛下的辅国功臣,当年肩并肩扛着脑袋辅佐陛下登基,怎么就只能同患难,不能共富贵了呢?”

耶律贤适紧握天子剑,只盯着他微笑着。

高勋道:“我跟韩家也没有什么过节,这不,为了洗清罪名嘛,如果耶律兄不再相信奸人谣言,我高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都是为陛下办事,谁多谁少,不都要同舟共济的嘛,啊?您说是不是?”

高勋眨眼一笑,耶律贤适哈哈大笑起来,“佩服佩服,今日,我才算对你们汉人的谋略有所认识,在下才疏学浅,这就告辞了。”

高勋道:“那就不送了,对了,好好握住天子剑,别砸了自己的脚!”

见着耶律贤适走远了,高勋蔑道:“呸!狗屁的潜龙巨子,蠢货,敢他妈的跟我斗,活腻歪了!”

转身他就朝歌女们嚷着,“继续唱,继续跳!”

“王八蛋!”

韩匡嗣气得浑身颤抖,命人即刻追拿两家内奸,却只逮住几个将要逃离的车夫,高勋早就将他们安排好了去处。

“都是愚弟过失,嗨!想必陛下那里高勋已经出手了。”

果然,高勋已经做足证据,把跟他们勾结的皇帝姨母,保母党羽全部出卖,逼得皇帝不得不将她们全部下狱。

到现在,皇帝才算看清自己亲封的大丞相有多么可怕。

为了保护萧韩两家,进而保护萧绰,皇帝也不得不示弱,萧思温的葬礼上,竟有大半朝臣没有参加。

见大丞相秦王高勋和政事令太尉女里也来祭拜,宋王耶律喜隐恨不得活剐了他,却被韩匡嗣硬拉住了。

谁知高勋扶着棺材号啕大哭。

“萧兄啊!您怎么如此狠心将我等抛下啦!您走了,大辽上下,陛下可要一肩承担了啊!想我等十年辅佐陛下,如今大辽越发兴盛,您却撒手人寰了,天耶!如何这般妒忌英才啊!天耶!如何这般辜负陛下啊!”

两个姐姐拉不住,萧绰挺身就忍着怒气,蔑道:“高大人无需如此!”

高勋擦擦眼泪,俯身一拜,“皇后娘娘节哀,老夫跟萧兄共患难历生死,同心同德辅佐陛下,如今萧兄故去,怎能不叫人悲哀?怎能不叫人感怀?逝者已去,我等还需节哀顺变。”

“高勋!你猫哭耗子!贼心不死!”

耶律喜隐终于忍不住,高勋陡怒却阴笑道:“噢?贼心不死?太平王?哦,他已经逃跑了,赵王,哦,现在是宋王!老夫可不敢做贼,尤其是反贼!”

“我杀了你!”

耶律喜隐捉刀要杀他,却被韩匡嗣和耶律贤适紧紧抱住,“王爷冷静!听皇后的!”

高勋呵呵一笑,朝萧绰拜了拜,“皇后娘娘,臣专为萧兄题了一副挽联,还请娘娘过目。”

说罢,门前送来一副巨联:

文武国器,出将入相,功勋盖世昭日月;

前朝驸马,今日国丈,位极人臣惜英才。

“好!”

女里鼓掌,现场半数朝臣痛哭一片,看萧绰哭得几乎晕厥,耶律喜隐带着萧继先,耶律斜珍和耶律休哥,离开了现场。

临走前,高勋来到韩匡嗣和耶律贤适跟前,“两位贤兄弟,我等虽有不快,但侍奉陛下之心天地昭彰,以后大辽内外必需我等戮力同心,陛下尚年轻,我等岂能坐视国事有舛,近来革故鼎新之势不可挡,为了大辽国政,希望二位冰释前嫌,同佐明君治理天下,才是英雄本色!哎呀,我这苦心,不知陛下知不知道?”

韩匡嗣俯身一笑,“大丞相胸怀天下,韩某佩服!大丞相为国政军机操劳,可要保重身体啊。”

高勋捋胡笑了,“呵呵,但愿我等是道同相谋,谁要阻拦大辽国辉煌帝业,谁就是千古罪人!耶律兄?您说对嘛?”

一句未完,门外报道:“大于越到!”

众人齐齐望去,耶律屋至大步走来,看到女里对他一拜,起身时的眼神,耶律屋至已经知晓一切。

直奔灵堂,众人拜完大于越,高勋才转过身,“哎呦大于越!这赵匡胤的军队又撤走了?哎呀,大辽有了大于越,就像天宫有了四大天王一样!江山永固啊!”

耶律屋至撇嘴乜了他一眼,就朝萧绰拜道:“皇后娘娘!宰相被害,陛下可曾亲自署理?”

言罢,数十甲士窜出来,耶律喜隐握刀哭道:“大于越为萧家做主啊!奸人就在这里,就是他高勋和女里干的!”

耶律贤适一把拉回耶律喜隐,呵命耶律斜珍和耶律休哥退下去。

韩匡嗣朝耶律屋至拜笑道:“宋王昨晚喝多了,一时太过激动,信口开河,大于越不要误会。”

耶律屋至瞪着高勋,缓缓走近他,两步距离,捉刀一句,“但愿他是喝醉了,大丞相,可否派人详查?放眼当今大辽,哪个贼人敢谋害宰相国丈!”

高勋微微一笑,瞅了眼耶律屋至手里的利刃,拜道:“此事事关国体!陛下圣临亲断,命本相……不可插手。”

耶律屋至仰天大笑,“若查到凶手底细,他们就是跑到月亮去,老夫也要将他们碎尸万段!嘿!”

一把刚刚缴获的夏国宝刀,直将跟前的石凳斩得四处迸溅,吓得女里登时大喊:“保护大丞相!”

数百甲士齐齐拥进来。

“放肆!皇后宅邸,岂容你等带甲入内!来人呐!全都给我拿下!”

耶律屋至吩咐一句,门外千人卫队直接包围起来,“束手不杀!”

“你们敢!”

女里拿出皇帝令牌,“大丞相无论到哪里,甲士护卫!此乃天子敕令!你们敢造反吗?”

“拿下!”

耶律屋至盛怒不已,却听门外一声,“陛下驾到!”

“臣等叩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全部跪拜,除了耶律屋至和高勋。

耶律贤早已到达宰相府邸,只是坐在一顶普通的轿子里观望局势。

“陛下!他们……”

女里首先近前,却看到耶律贤举了手,“都起来吧!”

“谢陛下!”

耶律贤瞅眼高勋,见他微微一笑,耶律贤挥了挥手,高勋指了指自己,就跑了下来。

“陛下。”

耶律贤俯身耳语道:“你要再放肆,朕就学学先皇。”

高勋跪下拜道:“臣不敢。”

“那还不走。”

“臣告退。”

见着甲士簇拥着高勋出了府邸,耶律贤叉腰却笑了,他突然想到先皇说的一句话:

“皇儿!你要永远记住,没有最后的胜利,只有此刻的磨刀霍霍!永远记住!最要防范的就是皇亲国戚,宁可错信汉人,不要轻信皇族。”

耶律贤看着转弯的高勋回头看了自己一眼,如鹰视狼顾,忽而又笑了笑,耶律贤心道:“朕不愿杀你,是看你才华横溢,佐朕有功,不要把朕逼急了,父皇!看来,汉人也不可轻信……”

众人也都相继退下,韩匡嗣跟耶律贤适才跟耶律屋至说了前后经过。

看着哭得伤心欲绝的萧绰,耶律贤一言不发。

“陛下!难道就这么看着高贼惑乱朝纲为所欲为吗?韩家三位公子都被罢官了,他们韩家可都是忠臣呐!”

耶律贤没有答话,朝她摇摇头,“此地不是说话之处,爱妃节哀。”

揽在怀里,耶律贤听她的哭声,心都碎了。

“他手里有韩家几份铁证如山的诬告,朕要太强硬,韩家就更惨,法令是他和韩家一起修立的,朕也不能随意违反,朕已经罢去了耶律贤适的枢密使位置。”

“啊?”

“嘘……暂时的,他和韩德让都在秘密探查,宫里到处都有他们的内应和眼线,你最近要做出痛恨韩家的样子,不然……”

“我懂了,都听你的。”

耶律贤看她双目坚定,嘴角气得撅的老高,一时怜爱难耐,一口亲了过去,“你生气时真好看。”

萧绰挥手推了他一下,“陛下,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闲心思闹这个……”

耶律贤笑道:“越是困难面前,越要坚定,乐观!就算不表现在脸上,也要在心里告诉自己,我们一定赢!傻姑娘,相信我们自己,一定大败所有奸贼!”

二十二岁的耶律贤,即位不到两年,却面对如此强大的乱臣贼子,他不得不恢复到二皇子时的隐忍性格。

“朕已经当着他的面,把韩德让调到南京去了,接下来,他们会秘密行动,你可要给朕做好了左膀右臂哦!。”

看着他这么开朗,萧绰突然问了句,“陛下怨恨臣妾吗?”

耶律贤笑道:“皇后何出此言?”

萧绰心道:“陛下待我如宾,我却心头装着韩大人,难道陛下不会怨恨我吗?”

耶律贤笑道:“朕的心里,皇后永远都是最完美的,别说怨恨,就连生气朕也不会,好了,跟朕回宫吧。”

那耶律屋至听罢汇报,气得心口窝剧痛。

耶律贤适道:“大于越保重身体,陛下早已和我等商定妥当,一定还萧家一个公道!”

看到耶律屋至又赶往南方边陲,韩匡嗣忧道:“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不可意气用事,事关国体啊!”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萧绰却能忍着心中大恨与高勋共处朝堂。

一只龙头金簪,缓缓插入凤髻,铜镜里的平和面容,透闪着俊美容颜,轻轻启口,萧绰道:“忍字头上一把刀,萧绰,你要学会忍,就要把国事放在心中,陛下身体欠安,你必须撑起国政,万不能落入奸臣之手。”

绰约的风姿,这就要入殿上朝。

群臣拜毕,萧绰问道:“陛下,可曾到过甲坊?”

皇后一问,众臣面面相觑。

耶律贤笑道:“这……朕只穿过盔甲,却不曾到过甲坊,惭愧。”

萧绰道:“臣妾前日专门到了甲坊,看了一天师傅们打造铠甲的经过,感叹他们精湛技艺的同时,臣妾也感到心酸!”

“哦?”

耶律贤一拍龙椅,激动道:“皇后为何不通知朕陪你一块去?”

萧绰摇头一笑,耶律贤就问:“皇后为何到那里去?”

萧绰却道:“臣妾请简葬父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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