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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帝都中京,危机骤临

送走了割肉割得胡须都在颤抖的李老爷子,武元靖扭头看着身旁的年轻人,心头升起的,不止震惊,还有由衷的佩服。

复盘起方才的事情,他甚至不知道这到底是商慎之当场的灵活机变,还是他在最开始就算到了这后面的一切。

又或者,他在最开始单刀赴会直入将军府的时候,就已经谋划好了这件事所有的走向?

如果是后一种,这份心计简直恐怖到令人绝望。

但,亲眼见证了诸多事情发生之后,他又怎么能说,那不可能呢?

他缓缓开口,“要走了?”

商慎之笑了笑,还伸了个不那么礼貌的懒腰,“嗯,这下彻底无事,也该回家去看看了。”

“我与你说过的靖安卫那边?”

“我会考虑的。”

“好!”

“嗯。”

“我给你调了十名亲兵,让他们沿路护送。”

“多谢!”

短短数日,两人心眼都不少,但性格却颇为投缘的人,便磨合出了不小的默契,就如抬手就知道换姿势的一般,已经无需太多言语去阐述心头的想法。

片刻之后,商慎之站在客栈门前,朝着武元靖拱手道:“将军,十日后见!”

武元靖点头抱拳,“保重。”

看着那一行人牵马远去的背影,武元靖的心头竟不由自主地生出了一种失去了依靠的惶恐,旋即被自己强行按下。

这么多年都挺过来了,岂能如此软弱。

不过,有这样的人帮手,真的是一件太过幸福美好,甚至于让人心生依赖的事情了。

他的目光,看向南方,似要穿越那重重山峦城池,瞧见那座雄伟的中京城。

卫公,如果他真的愿意去靖安卫,你或许能收获一个更好的衣钵传人,也算我这个不争气的属下回报您当年恩情了。

袁博、袁符,放马过来吧,不就是狗屁亲王和世子嘛,本将就在这儿等你!

他缓缓吐出一口郁结在胸中已久的浊气,对身旁的亲兵冷声道:

“传令,明日全军大操演!”

.......

朔荒郡城中,商慎之和商九思并肩而行,身后是牵着马的十余名随从,以及武元靖从将军府给他调拨的十名精兵。

出城之后,众人上马,跑出了一段之后,在城外的一处凉亭中暂时歇脚。

商九思看着如同换了个人一样的儿子,十分满意,主动道:“大郎,你今后有何打算?”

商慎之抿了抿嘴,轻轻摇头,“还没想好,”

他这倒真没有敷衍,自家人知自家事,他当年读书时就不是个学霸,对如今经历了几百年发展愈发变态的科举压根就没有什么把握,更别提复制什么前辈连中三元的壮举了。

身为学渣的他甚至都觉得这个事迹,要么是历史记载进行了美化,要么那哥们的脑子真的不是人长的。

排除了科举这条最为堂堂正正的路,没有祖荫的他能走的路也就三条:

将军府的军功之路,行台府的幕僚之路,以及靖安卫的鹰犬之路。

鹰犬这个事情还是他的亲随说的。

当日他问起亲随听没听过靖安卫,对方直接一句那不是朝廷鹰犬嘛,当场给商慎之干自闭了。

军功这条路怎么说呢,用他习惯的梗来说就是:听起来难,实际上一点也不容易。

那都是提着脑袋换的。

好不容易来一趟,还是惜命点好。

剩下两条路倒是各自都有一些把握,但能供决策的信息不足,还是得好生斟酌一下再决定。

想到这儿,他扭头看着父亲,“您觉得靖安卫怎么样?”

在他看来,商九思毕竟是大族家主,见识自然比先前那浅薄的随从要深。

听了这个名字,商九思眉头一皱,“这他娘的不是朝廷鹰犬吗?”

得!一个样!

商慎之默然无语,商九思也发现自己的发言好像是有点浅薄了。

身为一个父亲,在儿子面临抉择的时候,发言应该深邃,而不是像方才那样半深不邃。

于是,他认真琢磨了一下,“不过他们虽然名声不太好,但实力还是毋庸置疑的,如果当初我们商家有靖安卫做靠山,想必将军府也不会将抄家的算盘打到我们头上。”

商慎之点了点头,经过这些日子的了解,他对靖安卫在大虞王朝的地位有了比较清晰的了解,和他印象中的锦衣卫差别不大,而且还没那么堕落,并不算一个完全不好的去处。

“但是儿啊,为父听说靖安卫可不是那么好进的,要求极高,普通人连门都摸不到。而且就算进去了,咱们家也没个门路,你今后想要发展,恐怕就很难了。”

商慎之笑了笑,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们商家唯一有的就是钱,但在真正的权贵眼中压根就不算啥。

进了靖安卫,一切都只能靠自己打拼,如果那是一个讲究论资排辈、人情关系的地方,那他的未来,可以说是前途无亮了。

“没事,我也没说一定要去,只是想到了随口问问。走吧,先回家!”

商慎之翻身上马,重新上路。

坐在马背上,他望着前方,仿佛瞧见了那座暂时还只存在于想象中的雄城。

曾经的天下第一城,如今也是大虞王朝当之无愧的心脏。

那里,是他的那位前辈书写下数百年神话的地方。

那里,兴许还残留着他当年的些许痕迹。

那里,也将是他未来的路。

那里,会有什么在等着他呢?

赵王党、靖安卫、天命皇权、王公贵族、黄紫公卿......

是龙潭虎穴也好,是遍地繁华也罢,未来终究是要去闯一遭的。

他猛地一抽马鞭,“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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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日之后。

中京城。

这座屹立了数百年的雄城依旧如一尊令人望而生畏的巨兽,沉默地趴着,并不在意这些寄生在它体内的蝼蚁。

但对于这片天地其余的无数蝼蚁而言,这儿便是他们心中的至高。

城池,依旧耸立,但城池的主人,已然换了姓氏。

如今执掌大虞天下的,乃是袁氏皇族,而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年号武泰,御极已经十九年。

肃穆的宫禁之中,四十七岁的武泰帝刚刚打了遍棋谱,一旁的贴身太监就抱来了一摞奏折,“陛下,今日的奏折,您是亲自查阅还是.......”

武泰帝放下棋子,靠在软塌上,双目微闭,“念。”

虽然态度看起来有些敷衍,但若是知道之前的十多年,这位皇帝对寻常琐碎政事几乎极少亲自过问,那他最近半年能够坚持亲自听奏折,已经算是难得的勤政了。

“这一封是刘侍中举荐大儒马世贤担任国子监祭酒的奏折。”

“这一封是中书舍人胡道兴上书,请派巡抚至各道各州,肃清新政弊病的。”

“这一封是治书御史卢三立弹劾黄门侍郎程正宣不法诸事的。”

“这一封是田相奏请尽快补充门下省、中书省缺员的。”

“行了!”

这边正念得投入,武泰帝忽然睁眼,开口打断。

大太监手捧奏章,大气都不敢喘。

因为,方才上书的这些人,都有个共同特点:晋王党。

武泰帝沉默许久,“今日有些乏了,最近京中及各地有没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大太监先是说了几个,然后又道:“昨日,有一首长短句传入中京,引得众人争相传颂。”

“哦?念来听听。”

拿出来汇报的自然要做足准备,身为贴身大太监,他当然不会犯这样的错误,于是便缓缓背了出来。

武泰帝默默听完,闭着眼睛沉默了片刻。

“却道天凉好个秋。写得好啊!何人所作?”

“说是朔荒郡的一个少年。”

“少年?”武泰帝睁开眼睛,有一丝和当初陆世仪如出一辙的诧异。

“是的,传言年方十九。天下奇人辈出,乃盛世之像,老奴恭喜陛下。”

武泰帝轻哼了一声,望着窗外,不置可否。

......

“陛下,后宫之中那么多如花似玉的妹妹,您还是要雨露均沾才是啊,省得妹妹们怨我这个做姐姐的不懂事了。”

一个时辰后,武泰帝的皇后笑着端上一碗甜点,笑着说道。

身为正宫皇后,又是多年夫妻,自己膝下无子也无需为子争宠讨好,这言语之间便自然地多了几分随意。

最近两个月才开始频繁前往并且留宿皇后宫中的武泰帝斜靠在榻上,“那些个,烦得很!还是你这儿好,清静!”

这份清静,我可不想要......皇后心头有些凄婉地一叹,别看她如今风光,待皇帝归天,新帝登基,她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不过这些话她是万不能说,更不能表露出来,只好温柔地在一旁帮着敲敲腿什么的。

武泰帝默默地翻着手里的前朝史书,目光在那个反复出现的名字上掠过,悠悠一叹,“善哉,向使我得此人辅佐,岂有今日之劳乎!”

出身大户人家的皇后瞥了一眼,笑着道:“夏景昀确乃一世雄杰,可遇而不可求。不过陛下的朝堂上,也一样是人才济济的嘛!”

武泰帝摇了摇头,莫名其妙想起了今日下午所说的那个边郡少年。

夏建宁似乎也是十九岁横空出世来着......

他旋即摇了摇头,自己这真是疯了,什么都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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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京城,南城。

经历了数百年,西贵东富南穷的格局依旧没有改变,南城依旧是整个城中最为鱼龙混杂的所在。

南城的一条普通巷子,和别的地方没什么两样,一样是各色店铺和居所错杂而列,若说有一点不同,便是整个巷子打扫得很干净。

一个身影缓缓迈步,来到了巷子尽头的一处宅子前,推门走了进去。

宅子中的院子里,一个约莫五十岁上下的老人,花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穿着普通而整齐的衣衫,膝盖上搭着一张薄毯,正坐在轮椅上安静地晒着太阳。

在他的面前,摆着一副棋盘,和一本翻开的棋谱。

来人单膝跪地,“义父。”

老人微微颔首,“坐下,来一局。”

来人闻言只得老实坐下,陪着老人对弈。

行至中盘,老人看着棋盘,摇头道:“心里有点小事,就如此心神不宁?”

来人登时起身垂首,“孩儿无能,让义父失望了。”

“说吧,何事?”

“朔荒郡那边,赵王世子的计划落空了。”

“哦?”

等来人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老人挑了挑眉毛,“思若天马行空,精通财货之道,又如此洞悉人心,再加上还有几分布局谋算的本事,手段环环相扣,武伯晏这是捡到宝了啊!”

“是的,我们都以为武伯晏此番在劫难逃,谁知道竟然还有这等本事。”

老人慢慢捡拾着这盘不值得再下的棋,淡淡道:“但这并不一定是好事。对武伯晏,对那少年,皆是一样。”

来人一愣,旋即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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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前稍早数个时辰,一匹快马至北面而来,从东门进入了中京城,径直来到了城中的赵王府。

在亮明身份之后,立刻被府上人引到了一处水榭外。

轻如薄雾的帷幔一重又一重,堆积如云,云中显露出一个模糊的身影,仿如只可远观的神祗。

来人在帷幔外躬身,“小人鲁元定拜见世子殿下。”

过得一两个呼吸,帷幔中传来一声慵懒的答复,“回来啦!事情办好了?”

这轻飘飘的言语,就仿如床伴的一句【这么快?】一样,将他臊得满脸通红。

而比起那份尴尬,双方身份上的巨大差异带来的恐惧,更是如同千钧巨石,将他的腰杆又压弯了一大截的同时,额头也瞬间见汗。

听见这沉默,帷幔之中传来一声不悦的轻哼,“嗯?”

眼见主子不悦,来人也顾不得许多,连忙道:“回世子的话,事情没成!”

赵王世子显然从方才的反应中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淡淡道:“说。”

等来人将情况一一说了,帷幔之中陷入了时间不短的沉默。

“三郡之地,不允许有像武元靖这样的拦路虎存在。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吧!”

赵王世子轻哼一声,“去将古先生请来。”

很快,一个中年文士快步而来,显然他的地位比起鲁元定高得多,直接被请进了水榭。

“武元靖那边的谋划落空了,但三郡之地的军权,本世子势在必得,劳烦古先生各方走动一下,把此事办了。”

中年文士闻言也没犹豫,躬身应下,“世子,此事可有哪些禁忌?”

“一个没啥背景的边将能有什么禁忌,你打点好各方就行。”

“是。”

中年文士正待退出,忽然又被赵王世子叫住,“等一下。”

“殿下有何吩咐?”

“把那个帮武元靖的小子,也一并收拾了,什么浑水都敢趟,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货色!”

“是。”

“尽快去办。”

“在下明白,殿下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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