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怀孕的母亲
卡特的房子在村子的最尽头，稍微有一些背光，外形看上去跟其他居民的房子是差不多的，都是双层的小洋楼，屋外围着栅栏，栅栏里面有一片绿油油的莴苣地。
男人背着弓箭，哼着奇怪的调子，看上去心情很好，他推开了栅栏围着的门，将沈不归迎进了房子里。
“请原谅我的失礼，还未询问您的名字。”卡特转身将弓箭放回了衣帽架上，微笑着回头询问。
房间内部的构造很温馨，现在的阳光正好从窗户外面打进来，墙壁贴着墨绿的花纹纸，窗帘是米白色的，每一道门之间都有一个漂亮的帘子作为阻隔。
在客厅的正中央的墙壁上，挂着一个硕大的鹿头，下面还挂着一把猎枪。
收回了打量的视线，沈不归朝卡特笑了笑，“我姓沈，名不归，卡特先生直接叫我沈就可以了。”
名字的发音，对于这群西方岛民来说可能有些拗口，卡特尝试了一下，但最终放弃了，他笑着拍了拍沈不归的肩膀，“请原谅我的愚钝，您的名字对我而言实在有些难度，但是我们都很喜欢你们这些遥远的外来者。”
他的目光露出了一些痴迷的神色，“我们的王子殿下就是来自遥远的东方，也许和你们是同一个国度的。”
王子？又是王子？沈不归眸中闪过一丝暗芒，他重新调整了情绪，做出了一个微微惊讶的表情，“厄巴默岛的王子是位东方人？”
卡特像是回想到了什么，他的狂热之色越发的浓重，声音都大了几分，“我们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可怕的饥荒，是王子殿下将我们从饥饿中拯救了出来，赐给我们新的生命。”
沈不归趁机询问，“那么王子殿下现在住在哪里呢？如果可以的话，我能去拜访一下吗？”
“......”卡特脸上的笑被固定住了，他表情微妙的转过头，眼神复杂，有些嘲讽，又有些轻蔑，但那些表情都一闪而逝，他重新变得和善起来，声音里满是鼓励，“王子殿下平时会到这里来看一看，如果你幸运的话是可以看到他的。”
“但是......”他话锋一转，笑容不达眼底，“不要试图激怒斐瑞殿下，如果你与他为敌，就是在与我们为敌，厄巴默岛不欢迎没礼貌的外来者。”
说完后他转过了身，声音欢喜，“对了，沈还没有见过我的母亲吧？等往后我出海打鱼的时候，您就要照顾我的母亲了，我先带你去见一见她吧。”
他将背着的背包放在椅子上，热情的招呼着人往楼上走去。
沈不归还有一些东西想要问，但是看着他明显不愿意再提的样子还是闭上了嘴，沉默的跟在卡特的身后。
楼梯是木质的，铺了厚厚的地毯，踩在上面几乎听不到任何声响。
走到楼梯的最上层，有三个房间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左手边和右手边各一个，还有一个在正前方，三个房间的门都紧紧的关着，走廊中没有任何的窗户，视线从这里开始变得昏暗了起来。
卡特轻轻的敲了敲正前方房间的门，声音轻缓，“妈妈，你在睡觉吗？我带了新的客人过来。”
沈不归站在他的身后，细碎的刘海微微遮挡住视线，他靠在栏杆处，鼻翼微动，嗅到了一丝从那扇门内传来的腐臭气味。
“......”门内传来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但是半晌都没有人回话。
卡特再次敲了敲门，“妈妈，我带着人进来了哦。”说着，他抱歉的扭头看向沈不归，“我的母亲不太方便下床，她的身体不是很健康。”
沈不归微笑着示意理解，在他的注视下，门把手轻轻扭动，房间的门被打开了。
一股恶臭立马席卷了整个走廊，浓重的味道包裹住了两个人，那窒息的味道无孔不入，沈不归纵使有所准备，也微不可察的后退了半步，屏住了呼吸。
但卡特却像什么也没闻到一样神色如常。
房间里没有灯光，也没有任何的光源，沈不归轻轻捂住鼻子，跟在他的身后。
“你怎么不开灯呢，妈妈。”男人熟练的越过了黑暗中的障碍物，轻车熟路的找到了窗户的位置，拉开了窗帘。
阳光瞬间洒了进来，驱散了黑暗，照亮了整个屋子。
沈不归站在门口，因为不太适应光线微微的眯了眯眼睛，出乎意料的，原本想象中的恐怖场景没有发生，这个房间里面居然一切都很正常，木质的地板上铺着厚厚的地毯，干净又整洁，没有任何的污渍。
房间里有一张巨大的床，厚重的白色床幔阻隔了他的视线，让他只能隐隐约约的看到床上有一个身形庞大的人躺在里边，但看不清楚整体的形状。
“......”床上的人似乎很不喜欢光亮，床板被压的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里面的人将自己埋在了被子里。
卡特笑的有些无奈，“妈妈，你又在闹脾气了。”他伸手自然的将床幔挽起，随后用一旁的绳子固定。
沈不归跟着他踱步到了床边，好奇的看着被子里那一坨巨大的鼓包，说实话，如果这里面是卡特母亲的话，那么她实在大的有些离谱了。
浓重的臭味好像就是从这团东西里传出来的，那味道就像死了一个月的腐烂尸体一样，他觉得如果再在这里站一会儿的话，估计就会被腌入味儿了。
“妈妈，不要那么没有礼貌，来跟沈打一下招呼吧，以后我出海的话，他就负责照顾您了。”卡特扯了扯床上的被子，连哄带劝的说道。
被子的颜色是米黄色的，沈不归被熏的有些头晕眼花，但还是留意着周遭的细节，他眼尖的看到被子上有一滩颜色很深的痕迹，看上去像是已经被风干了的尿痕。
被子里的人还是无动于衷，卡特无奈的朝沈不归耸了耸肩，“我的母亲因为身体的原因，性格变得有些怪异，但她是个很好的人。”
说完，他的耐心终于告罄，笑容消失，他上手直接将被子扯了下来。
腐臭味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沈不归被这一下熏得眼睛一花，泪水都被逼了出来，勉强缓了缓，他将眼里的水光擦了擦，朝着床上的东西看去。
就这一眼他的眸子瞬间瞪大了。
床上的东西根本就不能被称之为人了，老太太的眼睛浑浊，半睁半闭着，几乎没有什么头发了，只能看到一些头皮，还有一些惨淡的白发，她皮肤瘦削的几乎像是贴在肉上的，上半身没有任何遮挡，身上干瘪的像是树皮，胸前的那两团儿肉好似破掉的塑料袋一样，垂在肚皮上。
她的肚子却诡异的出奇的大，几乎是他身体的三倍大，看上去快要被张胀破了，如果一定要给一个形容词的话，那么她应该是怀孕了，因为沈不归在她薄的像纸片一样的肚皮上看到了莫名其妙的凸起，透过肚皮能看到一只只婴儿的，小小的手。
那些手一下下的撑着肚皮，像是要从里面钻出来一般，难以想象老太太现在正承受着怎么样的痛苦，里面的婴孩应该不止一个，按着这样的体型里面最起码有五个往上。
床上的人忽然间动了动，费力的睁大了眼睛，但是她的眼睛凹陷在眼眶中，只能看到两个空洞洞的黑洞，根本看不懂她想表达什么样的情绪，她看到了床边站着的儿子，张了张嘴似乎说了句什么。
“......”
卡特朝着母亲的方向贴了贴，跪在床边，轻轻的握住了她干枯如树枝的手，声音轻柔的询问，“妈妈在说什么？”
“......莴。”老太太用尽全力的发出了一些气音，她的嘴里已经没有几个牙齿了，嘴唇包着牙龈，导致她说话时口齿不甚清晰。
但仅仅只是一个气音，卡特却恍然大悟的明白了，他好笑的看着母亲，“还没有到吃饭的时间呢，等到晚饭的时候，我会准备好莴苣给您端上来的。”
听到莴苣两个字，老太太浑浊的眼睛亮了亮，她安心的躺了回去，好像用尽了全身力气一般。
沈不归看着她肚子上时不时浮现出来，几乎要撑破肚皮的手印，脊背发寒。
卡特却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指了指沈不归的方向，声音温和，“妈妈，这个是沈，他这段时间会住在家里给我们当帮工。”
老太太闭着眼睛躺在床上，没有任何动静，甚至连头都不曾扭一下，看上去对他毫无兴趣。
“沈，这个是我的母亲。”卡特站了起身温柔的替老人盖上了被子，那个诡异而巨大的肚皮被盖上，沈不归感觉到周围的臭味散去了一点。
“以后就麻烦你给她喂饭了。”他的动作轻柔，看向沈不归的眼神中满是感恩，“你也看到了，我妈妈她行动不便，她吃饭的问题就请你帮忙解决一下了。”说完后，他带着沈不归走出了房间。
房门被关上，臭味被阻隔在里面，沈不归总算能重新缓一口气，他呛咳的两声，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卡特对他的动静视若无睹，转过身打开了左侧房间的门，这个房间的装修格局跟刚刚那一间差不多，除去窗户的朝向不一样之外，剩下的几乎都是一模一样的。
“这里都是被打扫过的，沈，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住在这里。”卡特的态度很是热情，一一给他介绍着房间里的陈设。
刚刚才看完那么惊悚的东西，乍然看到一模一样的风格让沈不归心里觉得有些怪异，但是很明显他没有挑剔的资格。
“除了需要帮您照顾母亲之外，我还需要做什么吗？”沈不归打断了他的喋喋不休，出声询问。
卡特的声音顿住，好似忽然间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一般拍了拍脑袋，“哦，上帝啊，我好像忘了给你介绍我的莴苣地。”
说完后他带着人转身向楼下走去，在提到莴苣地的时候明显亢奋了不少。
“这片小小的菜地是厄巴默岛的独有财富，是那些可爱的莴苣们带着我们走出了饥荒，让我们不至于被饥饿杀死。”
他的脚步轻快，说话的时候偶尔回头看沈不归一眼，“现在我先带你去一趟工具间，让你认识认识你未来的伙计们。”
说话间，两个人已经走到了一楼楼梯的拐角处，那里有一个三角形的空间，关着一扇门。
卡特从怀里掏出来一串钥匙，低头搜寻了一会儿，随后找出来了对应的，插在门里，打开了门。
工具间里没有开灯，他在墙壁上摸索了一把，打开了电灯。
随着灯光的开启，整个工具间的东西都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沈不归诧异的看着这些所谓的工具，眉头紧锁。
跟他想象中的锄头，镰刀之类不一样，这里面放着的居然是一些血淋淋的锯子，斧头，还有一排排的钩子和菜刀。
那些东西看上去好像才被人动过,也不知是去做了什么样的事情，铁质的钩子上还有些碎掉的肉块。
卡特蹲着身子从最里面拿出来了一个黑色的桶，桶里装满了奇怪的红色肉糜。
“这是......”沈不归看着那些可疑的血红色，迟疑的询问道。
肉糜随着卡特的动作而变得摇晃，他看上去有些费力，手臂上的青筋微微凸起。
“这是种植莴苣会用到的肥料，厄巴默岛上鲜美的莴苣都是靠这些秘密的肥料才能养活的。”他将桶放在沈不归的眼前，笑着解释。
踢了踢轻轻荡漾的肉糜，卡特拍了拍身旁的人，“以后你就负责把他们浇灌在莴苣地上就可以了，那些可爱的小莴苣们长得很快，你早上浇完肥料，傍晚就可以收割了。”
在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的声音顿了顿，喉结不自觉的滚动了一下，口腔里分泌着口水，“也许今晚你就可以尝到那些美味的莴苣了，我发誓，那一定是你这辈子吃过最美味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