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蓄势待发
杜僖渺和袁骧迈入青雨城的天香楼,这不是普通的香料店,可以说是整个阳都最大最全的香行。
一个伙计看见来人装束,便立刻唤同伴去请掌柜的,自己赶忙上前迎接。
“等下。”杜僖渺唤住要走的那人,“把这样东西交给你们掌柜的,他看了自然会明白。”
那是一个青铜符契,三足金蟾的形状,金蟾口中衔了一枚金币——只有这枚金币是货真价实的金子。
那人小心接过符契,匆匆去了内院。
杜僖渺瞥到了那位店伙计训练有素的模样,她的衣襟前还别着一枚胸针似的物件,上面刻着她的名字,或者说代号——“青姬”。
此香楼有五层,根据香料的不同类别划分了不同的区域。
越珍奇之香,越要往楼上走才能探得,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上楼。
杜僖渺打量起里天香楼的陈设装潢……样样精致,井井有条。
青姬直接带着杜僖渺和袁骧上了顶层,开始为杜僖渺介绍几款香,杜僖渺拉着袁骧闻了闻,袁骧揉了揉鼻子,道:“能闻得出是有哪些香味调配,但无法判断……”
“无法判断什么?”杜僖渺不解地看向他,
“无法判断是不是好闻的味道,感觉总体大差不差,只有那些细枝末节的不同,会引起我的注意。”袁骧一本正经道。
“香味是你发自内心的感觉,不是让你分析到底用了什么配比。袁骧,才进了这一趟香楼,你是打算要应下此店的招募了?”杜僖渺想发笑,但还是抿了抿嘴忍住了。
青姬在一旁微笑道:“这位贵客说得没错,每个人都有自己喜欢的香味,也会有专属香味……”
“可是,”袁骧抬手打断,“万一敌……哦,万一有坏人记得你身上的味道,以后会根据个人喜好来追踪怎么办?”
“你说得也是!”杜僖渺摸了摸下巴,将手上拿着的精致香料匣放回原位。
青姬观察着二人,听着她们议论的话题,面上并没有露出额外的神情,只道:“这位公子此言差矣啊,用一种香自然是有些风险,但用无数种香呢?每隔一段时间就更换一次,坏人无法根据香味判断。如果使用恰当,甚至可以反其道而行,将坏人绳之以法呢。”
杜僖渺歪着头看向青姬,抬手鼓起掌:“青姬姐姐你真是很会做生意啊,我好奇问一句,你是不是你们香楼的卖货状元啊?”
青姬不卑不亢道:“小人的一点小想法,微不足道,贵客全当个乐子吧。”
杜僖渺弯起眉眼:“青姬姐姐前途不可估量啊,那可否为我推荐几款香呢?”
青姬自然是喜闻乐见,她拿出了一本手绘图册,将镇店香品那页摊开。
“以十二花神香为元素,诞生出来的十二款香,是近期套品里售卖的最好的一款。”青姬简单做了介绍,图册上便是更为详细的介绍。
杜僖渺看到图册颇有兴致,道:“这个图册介绍是谁想出来的,真是有才!”
“是大老板手下的一位很厉害的姑娘,她常年在外行走,见多识广,便有了这些个奇思妙想的提议,大老板自然应允了。”
“你说的大老板名唤什么?”
青姬没回答,她听到身后有脚步声。看着掌柜站在二人身后,微笑地候在那边,似是有话说,却不肯上前打搅。
杜僖渺会意般笑了笑:“好了,这个十二花神香,我要了。袁骧,你跟青姬姐姐去结账吧。”
“谢谢惠顾。”青姬作揖,侧身引路,二人去了楼下。
那掌柜微微弯腰,恭敬道:“殿下,我家老板在莘华台的包厢等您,楼下已安排好车驾。”
“哦,这么久没见,我这突然造访,他就没说别的?”杜僖渺抬眸看着掌柜。
掌柜微微一笑:“您猜的没错,老板还交代了别的。他说您一定会问,到那时我再讲出,看看您和他是否有默契。”
杜僖渺:“果然。”
掌柜:“嗯?”
杜僖渺手中把玩着金蟾符契,缓缓道:“男人有钱了,玩得就是花。”
掌柜作揖的手打了个颤:“可不敢可不敢!老板他平日里除了打理名下产业,还悉心听取殿下的建议。那些个灰色产业,是丁点不碰的。”
“哦?真的吗?”
“咱们青雨城,殿下大可打听看看,谢氏之下没有赌坊、青楼,亦没有贩卖妖道神棍提供的来源不明的丹药!商号在老板的带领下,做的可都是正经的买卖啊,殿下明鉴!”
杜僖渺笑了起来,她拍了拍掌柜的肩膀,笑意盈盈道:“哎呀!掌柜的,不要拘礼啊。我又没问谢氏产业,我问的就是你老板本人,你这么害怕作甚啊?”
掌柜的神情复杂,这位殿下他倒是听过不少传闻。其他方面也许可能有夸大其词的成分,但是这阴晴不定、捉摸不透的感觉是真的。
他看着那笑容,总感觉别有用意,是他想多了吗?
“我家老板说,他在族中日渐有声望,全要仰仗殿下的支持,如若不是殿下,他也狠不下这颗心。”掌柜的擦了擦额头的汗,“这就是老板的原话了。”
“我当是什么呢,说这些空话还用得着传啊?浪费时间。走吧,现在就去你说的莘华台。等这么久,我都饿了。”
杜僖渺的语气很温和,虽然这内容,她听起来并不满意。
掌柜的弓着身,当即为她引路。
杜僖渺问:“掌柜的今年贵庚?”
掌柜回道:“回殿下,五十有三了。”
杜僖渺:“那就将背挺起来走路,个子嘛不高,还这么卑躬屈膝的——我可不吃这套。”
掌柜擦汗:“殿下教训的是。”
袁骧早已在马车里等候着,杜僖渺坐进马车,袁骧正擦拭着刀身。
“我那位大哥缓过劲后,派了这么多人,就是为了杀我?我有那么重要吗?”杜僖渺不解道。
“不是重要,也许是不重要,但是又被你的行事气到,所以才出手吧。”袁骧不紧不慢道。
“你说得有道理。”杜僖渺点点头,将那香匣子打开,里面有专门单独的匣子包装,防止串味。
她打开了其中一个,鼻子凑近嗅了嗅:“芙蓉花,加了些别的配料,清新淡雅。这个味道很适合你!”
“我身上不能有任何味道,否则你会有危险的。”袁骧轻声道。
“好吧。”她没勉强,“那就等我们没有危险的时候,我到时要送你一整个种满芙蓉的院子!”
袁骧笑了笑:“殿下,那就一言为定。”
“方才掌柜早就到了吧,为了等青姬把东西售出,还真是眼巴巴地站在后面……不愧是商人,买卖才是第一位。”
杜僖渺关上了匣子,“这盒香,保险起见还是不用了,拿回去送给大家,这芙蓉味儿的我就替你留下。”
“那就多谢殿下了。”袁骧收起刀,接过整个香匣。
莘华台的天字厢房。
谢孟沉坐在其中,天香楼的掌柜已经将方才的对话传到了,他看着记录下的对话,随后用一旁的烛火阅后即焚。
“老板,再过一条街,人就到了。”
谢孟沉倒了一杯酒,一口咽下肚。
“今日莘华台暂不对外营业,就是为了等这位贵客吗?”
“我下去迎一下,你们按照这个菜品去准备吧。”
谢孟沉将一张薄纸用手指夹住递了过去,掌柜接过,转身去办差了。
果真不一会儿,人就到了。
“方丘一别,我们就没再见面了,谢大少爷别来无恙啊。”
人还未下马车,谢孟沉就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
那日在破庙之中听过,尤为难忘。
他对这位殿下有些拿捏不准,只能以恭敬待之。
“殿下,久等了,里面请。”谢孟沉伸手将杜僖渺扶下马车,袁骧接着从车里出来。
看着袁骧严肃的表情,谢孟沉以作揖见礼的方式悄然收回了手。
走进酒楼里,却只见到接待的侍者,不见客人。
“本宫喜欢与民同乐,没必要清场啊?你们这生意,不耽误么?”杜僖渺淡淡道。
众人进入了顶层的独立厢房,依旧是清幽雅致的风格。
“自然不会耽误!好久不见殿下……臣甚是想念,想与殿下多交流一番,担心客人繁杂,扰了殿下心静。”谢孟沉为杜僖渺拉开了座椅。
“我算是发现了,你们这些人啊,越往高处走,就越重视那些个礼仪规矩,真真是越发无趣了。”杜僖渺淡淡抿了一口茶,看向谢孟沉。
谢孟沉笑了笑:“殿下如若不喜欢,那我便克制克制。”
“这数月未见,谢大少爷手段雷霆,这么快就将谢氏一族……的产业,处理妥帖了。”杜僖渺淡然夸赞道。
这时候开始上菜了,圆桌上只有三人,菜品陆续摆满。
等上菜人都走了,包厢门也合上了,谢孟沉才接话道:“托殿下的福,若不是殿下撑腰,我恐怕还犹豫着呢。毕竟对亲族动手,有违人伦啊,虽然他们都错了。”
“我可没有指导你要怎么做。”杜僖渺动筷了。
“是,一切都是谢某所为,与殿下无关。谢氏乌烟瘴气许多年,当中盘根错节里又有其他几位殿下安插进来的一干人等,我都找了借口处理了。”
谢孟沉没动筷,而是为杜僖渺和袁骧斟酒。
“借口?”杜僖渺挑了挑眉。
“商路崎岖艰险,难免会出意外。”
“天灾嘛,的确正常,节哀顺变啊。”杜僖渺举杯,跟谢孟沉的杯子碰了碰。
“多谢殿下让我有幸与伏渊游氏搭上了线,知道的越多,路子一下就畅通了。一个信息差,就能让银钱滚滚进入口袋。还有之前,下雨之事……”谢孟沉喝下第二杯。
“还好有殿下飞鸽传书提醒,我们与开始与一些大型厂商家族合作造雨伞了。以往的晴伞只有厚重材质,是用来遮阳的,通常只有大户人家才用,因为笨重,都是下人拿着。现在所制的雨伞则轻薄便携,且定价不高,适合平民百姓用。我们还根据历史的记载和描述,制作出了雨蓑斗笠,价格更为低廉。”
“不必谢我,你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抓住先机,是你的本事。”杜僖渺扬起笑脸,筷子是一刻没停。
不过仔细看便可发现,杜僖渺在夹菜时会先夹袁骧吃过的菜。
虽然她认为谢孟沉不会对自己下毒,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嘛。
袁骧看到杜僖渺时刻保持警觉,自己内心甚至有些欣慰。
他在训练时就尝过百毒,身体与常人不一样,对毒物也颇为敏感,能用嗅觉视觉排除大部分了。
谢孟沉的野心很大,杜僖渺从初见时就看出来了。他虽然压抑得够狠,但仍然被她捕捉到了烈火般的欲望。
也许,这是遇到同类的敏锐嗅觉。
他的手段甚至比杜僖渺想的要更加简单粗暴。
这如同战场的博弈,先手占先机,亦如同出刀拔剑杀敌,再多花哨都无用,还要看最后那一斩一刺,快狠准!
酒足饭饱,银钱之事亦该划分清晰。
“谢氏的钱,我与殿下四六如何?”
“我六你四?”
“是。殿下觉得可有不妥?”
“还行,反正都是你们在售卖,我只能提供一些幕后的支援。”杜僖渺笑了笑,“谢氏的‘六’,还是值很多钱的。”
“那就一言为定。”
掌柜的拿来笔墨纸砚,作为一个约定的凭证,这样谁都不会吃亏。
临走前,谢孟沉还赠予杜僖渺新制出但还未投放市面上的薄如蝉翼的雨伞,的确比宫里华盖好用。
出了门,天色微沉,似乎有山雨欲来。
杜僖渺撑开伞:“袁骧,这里离我们住地不远,就只有一条街,走回去吧,顺便试试这新物件。”
于是乎,袁骧提着匣子,杜僖渺撑着伞,走上了回无舍的路。
一路静谧无言,周围的行人看到天色不对,开始往家中室内赶去。
自从下了几场雨以后,人们几乎没有在雨天大肆储水的习惯了。
“这天色感觉好怪,那边的天空,我没看错的话,是血红色的?”杜僖渺望着西边的天空喃喃道。
袁骧蹙紧眉头:“我们快些回去,我总觉得不太对劲,外面不安全。”
二人加快步伐,向着无舍赶回。
而望为站在无舍最高的屋檐上,看着西方异常的天空,面无表情地握紧了手中的拂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