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我们完了
夜色如墨，月光如银。
池影挥动着翅膀，用尽全力朝东南方向飞去，
既然已经决定了，就不会再回头！
赶在拂晓前，她终于飞到了蓬莱仙山。值夜的仙侍认出了她，把她带到苔行居。
“池影仙子，大师兄他，他把自己关在里面，一天一夜，谁也不见……”
他见池影神情忧郁，也不敢再多说什么，行礼后离开。
池影走到门前，轻轻地扣响门环。
屋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
“青林，是我！”
池影的声音微弱，带着三分怯意。
吱！
苔行居的木门自己打开了。池影迈过门槛，走进一片漆黑的屋内。
嘭！
木门又重重地关上。
摸着黑，她踏上了通向二楼的楼梯，心内惴惴不安，
她还没有想好该说些什么，飞了一夜，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想快点儿见到他。
她的记忆还停留在前几天，和他去松树林里面捡菌子的情形。
她挽着竹篮，开心地一边走一边跳。他担心她会摔跤，牵着她的手，让她慢些走。
两人都笑得很开心。
上到二楼，一阵冷意袭来。那是从书房里面传出来的，蚀骨钻心的寒冷。
她摸索着，将桌上的烛台点燃。
跳动的烛火，映出陆青林的样子，他双手交叉，虚拳抵在额心处，
憔悴极了。
“青林……”
池影走上前去，抱住他，心里感到万分的愧疚。
怪她，都怪她！
把那么一个温柔儒雅的玉树仙人，逼成现在这副心碎的样子。
“对不起！”
陆青林微微扬起头，眼里都是疏离，他站起身不理她，一声不吭地往门外走去，
池影追上去，从后面紧紧地抱住他的后腰，
那宽大的后背曾是她最温暖的依靠。
“青林，不要走，你回头看看我，不要不理我！你听我解释……”
“你为什么，每次都要解释？”
陆青林的声音发颤，隐忍着泪意，
“为什么，明明知道我会在意，你还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去找他！”
他回过头，双手握住她的肩膀，眼中蓄满了泪，
“你有了我，还不够吗？”
“不是的，我没有去找他。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丰栖谷，会在我……会在荣平王府。我当时很不开心，喝了很多酒，然后他就来了……”
“然后呢？”陆青林哑然失笑，“然后你们又一起做了什么？我不想听你说这些！”
他回到书桌边，双手撑住桌面。
他理不清思绪，头痛得快要爆炸。
池影像只战战兢兢的小鹿，一步一步挪到他身边，拉住他的衣袖，颤颤地喊他，
“青林……”
以前，只要她放轻了语调，陆青林就会心软，可是这次，他却没有理她，
他闭上眼睛不去看她，
“青林……”
她又喊了一声，糯糯的，带着祈求，带着讨好。
陆青林侧过脸看着她，
她可怜巴巴地望着他，满脸泪痕，衣襟都湿了，
一副娇柔的，招人爱怜的样子。
他心软了，想着要么算了，原谅她了，
可是忽然，他不经意地一瞥，看到了她耳垂下面，雪白脖子上的一点红痕，
颜色粉红，像新鲜的莓果，是刚弄出来不久的。
陆青林只觉得刺眼，他想起了喜鹊信使说的话，心一阵绞痛，
埋在心底深处的那个问题随之脱口而出，
“你和他睡了？”
池影想起那天晚上她和金承逸相拥而眠，确实是睡在一起的。
陆青林见她不说话，也不否认，心已经凉了半截。
“青林，我当时喝醉了，我本来是要回家的……我们只是睡觉，什么也没有做……”
池影还在解释，可是陆青林已经什么都听不清了，
她曾说过的，要他耐心等待的，要保留到大婚晚上，喝过合卺酒才能托付给他的，他珍之重之的，
一句“喝醉了”，就给了别人。
多么讽刺！
他失魂落魄地后退，任由泪水一滴滴地落下来，
眼前漆黑一片，他的世界开始崩塌，而她站在崖边，冷冷地看着他急急下坠，坠往望不见尽头的深渊。
“青林，你相信我，我没有！”
他的眼里没有了光，眸底划过一抹冷戾，
“够了！别说了！你还来找我做什么？是不是觉得我很好糊弄？你要玩弄我到什么时候？”
“我没有！青林，我没有玩弄你！你知道的，我爱你，我爱你！”
池影抓住他的手，急切地想要证明自己的心，
“你别碰我！”
陆青林一下子甩开她的手，池影愣在原地，呆呆地，久久说不出话来。
什么时候，他们两个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不再甜蜜地拥吻，而是撕心裂肺地争吵！
震怒，像喷涌而发的火山，而嫉恨是那滚烫的岩浆，把往日一切温情全都燃烧殆尽，
最后，冷下来，如一潭死水。
他用平淡的语调，说着这世上最绝情的话，
“月池影，我们完了！”
晨光从窗棂上穿透进来，在地上平铺开，像一把尖刀，将两人的情缘斩断。
他们都在阴影里，触碰不到光明。
黎明已至，而他们的爱情，死在了最阴冷的寒夜里。
池影后悔了，她不应该今天来找他，不应该那么急来找他，不应该在大家都不清醒的情况下，还试图去解释，求和好。
也许，她应该像上次一样，先在厨房里做一些他喜欢的小糕点，哄着他，他就不会像现在这样，那么生气。
她为什么要去荣平王府呢？为什么要对抛下她的父母心存想念。
为什么，为什么在金承逸的那个吻落下来的时候，没有狠下心推开呢？
她该死！真该死！
是她，亲手摧毁了他们的爱情！
她还有什么脸面来祈求他的谅解？
楼下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有仙侍在门外呼唤陆青林，
“大师兄，不好啦！前线发来军情急报，商城关失守，二师兄被魔族重伤，性命堪忧。”
“贺莘！”
陆青林心下一沉，努力将心绪从一片废墟中拉出来，
“召集所有门内弟子，前往大殿商议！”
陆青林走了，就这样走了，头也不回！
寒风从门外吹进来，屋里更冷了，冷得没法再待下去。
仙魔两族战事吃紧，他是没有功夫管她的了，
他不管她了！
他说，他们完了！
眼泪止不住，不停地往下流，池影捂住胸口，哭得喘不过气。
她该走了！
她一边哭，一边飞，
她要回家，她好想回家！
天空不知何时变得灰沉，明明是清早，天地却瞬间陷入一片黑暗。前方，滚滚乌云像是一座座巨大的山峰，在翻滚的云海中怒吼。
一道闪电划破天际，雨水像瀑布一样倾泻而下，打得池影东倒西歪。
她没有避开，雨越大，她飞得越快！
她是风，怎么会惧怕大山，翻过它便是！
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她从半空中跌落，重重地摔在寂月殿殿外，
伤痕累累。
月芮安闻讯赶来，拨开人群，扑跪下去抱住她，
“小影！”
池影苏醒过来，她抓紧月芮安的衣领，全身抑制不住地发颤，眼泪不停地溢出眼眶，
“师父，我好痛啊！”
“小影，别哭，别哭！师父在，师父在！”
岑茗走上前探了探她的灵脉，又摸了摸池影的额头，
“仙君，她好烫，快抱回屋里！”
烧了三天，躺了三天。
蔚霞中断了修炼，从甘泽山赶回来照顾她。
小心翼翼地把药喂进去，她不吞，全部漏出来。
眼如死鱼，生无可恋。
“够了！”蔚霞把药碗往桌上一放，抓住池影的衣服把她从床上拎起来，
“到底是什么事让你连自己的身体都不顾了？”
池影看着她，把头靠过去，依在她肩膀上，
身体抽搐着，哭得不能自已，
“蔚霞，青林他很生气，我怎么说他都不听，我们完了……”
蔚霞拿起帕子帮她擦眼泪，
“是因为那个羽族太子吗？”
池影弯着嘴角，不出声。
“你不用瞒我！我都听说了。你们有婚约，他想娶你。可是，你喜欢他吗？”
池影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蔚霞叹了口气，她知道陆青林为什么那么生气了。她说的是“不知道”，而不是“不喜欢”！
“池影，你到底在搞什么！你明明和青林好好的，怎么会这样？”
“你也觉得我很离谱，是不是？”
蔚霞不忍心再责怪她，感情的事情，她也搞不明白，所以从不敢轻易触碰。
“好了，别难过了！是你告诉我，这世界上开心的事那么多，何苦跟自己过不去呢？缘起则聚，缘尽则散，随缘而至吧！”
池影哭得更厉害了，“蔚霞，可是我过不去，我过不去！我不想散，不想散！”
眼泪会传染，蔚霞也被她整得鼻子发酸，两个人抱在一起，哭得昏天暗地。
哭了好久，直到累了，才收了声音。
池影皱着鼻子，帮蔚霞擦泪，“我哭我的，你怎么也跟着哭了？”
蔚霞说：“怎么，只许你哭，不许我哭吗？”
“不是……都是我不好！害你不能好好修炼。”
蔚霞也帮她擦干眼泪，“没事儿，修炼哪有你重要呢！”
这几个月，她感觉自己功力莫名地大涨，好像有无穷无尽的力量在不断地加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