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茶馆密谈（三）

说到这儿，颜珠就停下了，她低头拿起已经不热的茶水喝了一口，手指又伸到装开心果的小碟子里，拿起了一颗，慢慢的剥了起来。

邢泽天听着颜珠把话说完，心里的震惊久久无法平静，过了好长时间，他才把颜珠说的所有话都捋了一遍，然后，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在他消失的那段时间里，师兄是去做卧底了？”

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卧底”这个词的时候，颜珠突然笑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止住笑，看着邢泽天说道：“你知道吗？在他消失的这几年里，我不论多忙，每过几天都要给他发去一条短信。”

说到这儿，颜珠顿了一下，又低下头看着自己面前的杯子，过了一会儿，她轻笑了一声，又摇了摇头，再抬头看着邢泽天的时候，邢泽天惊讶的发现，她的眼睛发红，眼睛里面有泪花在晃动。

看着颜珠的这个样子，邢泽天本想去安慰的，但他把放在桌子上的手朝着颜珠的方向伸了一些后，又挪了回来，开口问道：“他不是失踪了吗？为什么还要跟他联系？”

本来是颜珠自己想让邢泽天问的问题，可是邢泽天问出口后，颜珠突然毫无征兆的大笑了起来。邢泽天就这么看着颜珠一边笑，眼里的眼泪一边往下流。

他连忙拿起桌子一侧的纸巾，手忙脚乱的抽了好几张，站起身来想要替颜珠擦，又觉得不合适，最后只是把纸巾往颜珠手里塞，还差点儿把颜珠的杯子碰撒。

看着邢泽天这个样子，颜珠一下子又轻声的笑了起来，不过这次，邢泽天能看的出来，她是真的被逗笑的。

颜珠接过邢泽天手里的纸巾，把自己的眼泪擦干净，这才开口说道：“因为阎申在他消失半年后的那条短信里，还跟我说，如果我能把他给忘记了，那么整个世界就没有他存在过的痕迹了。”

邢泽天看颜珠的情绪稳定了下来，这才放心的说出内心的疑问。

“那师兄家里没有其他人了吗？为什么他只要求你一个人把他忘了？”

颜珠摇了摇头，说道：“没有了，阎申是被现在的家庭从福利院收养的，养父母都去世的早。他养父母在收养他以后，又给他生了一个弟弟。弟弟已经被枪毙了，现在他家就只有他一个人。”

“他弟弟为什么会被枪毙？”

信息过于密集，邢泽天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颜珠笑了一下，说道：“他当初正是以他弟弟的案子为契机，而去做卧底的。也就是说案子是真实的，犯人也抓住了，并且已经伏法了，他只不过是拿这个案子来用了一下而已。”

“他进去做卧底不是被分派的任务吗？”邢泽天接着问道。

颜珠摇了摇头，说道：“据我所知不是，应该是他知道有这个任务，然后自己要求去的。”说到这里，颜珠对着邢泽天笑了一下，问道：“你是不是又想问我为什么？”

邢泽天笑着点了点头。

颜珠想了一下，说道：“当初，他在给我的最后一条短信里，曾经提到过这个问题。他说自己之所以会走到那一步，是因为帮助弟弟处理了尸体。而帮他弟弟埋尸这一点，也成为了他被通缉的原因。还说养父母死的早，他没有管好弟弟，所以觉得内疚。”

“但是这个解释是不是太牵强了，如果事情是真的话，这个不能做为他帮着弟弟做坏事的理由啊？”邢泽天说道。

颜珠笑了笑，说道：“我当时有跟你一样的想法。可是，现在看来，这个理由倒是可以解释他为什么要自愿去做卧底了。”

邢泽天细想了一下，点了点头。

颜珠轻叹了一口气，看着邢泽天问道：“你知道我刚才为什么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吗？”

邢泽天又想起她又哭又笑的画面来，摇了摇头。

颜珠解释道：“他去执行特殊任务、去做卧底，这件事情要保密不能告诉我，我理解。可是他离开的这几年来，我一直把自己当作是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但他任务结束回来以后，却没有第一时间来找我。再见面的时候，就那样穿着一身不板不正的警服，往我面前一站，跟我说了两句话，问候了两句，扭头就走了。”

她抬头看着邢泽天，满脸受伤的说道：“他一直到现在都没有给过我一个解释，也从来没有像我们俩现在这样，跟普通朋友似的见过面、聊过天。”

听到这句话，邢泽天突然又想起那次他更衣室到值班大厅的拐角处，听到阎申对于颜珠想要聊聊这个请求那一声冰冷的拒绝。

“你觉得他变了？”邢泽天轻叹了一口气问道。

“不。”颜珠摇了摇头，说道：“我觉得阎申根本就没有回来，他人就像还在执行着卧底任务一样。”

邢泽天皱着眉头想了一下，问道：“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可能是没有办法接受现在我们两个人的这种关系吧。也许，我这几年已经习惯性的把阎申当做一个需要我去照顾，甚至怜悯的对象了吧。在他再次穿上警服的时候，我自己内心深处还没有意识到，其实阎申是我的同事、战友，再不是那个从前只等我去施舍给他一份友情的可怜虫吧。”

说完，颜珠自嘲的笑了笑。

听颜珠这么一说，邢泽天再想起阎申对颜珠的那声拒绝的时候，突然理解了阎申，竟然觉得他的拒绝，也许不像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的无情和冷漠了。

两个人各自沉默了一会儿，邢泽天突然想到了手头上这么多存有疑问的案件，于是，开口问道：“师姐，按照师兄在去卧底前的布局，那任务的难度应该非同一般吧。怎么会这么快就回来了呢？难道说他之所以回来，跟我们现在正在查的这些案件有关？”

颜珠点了点头，说道：“应该是的。他没有跟我说过，但是我自己猜想，应该是他在卧底期间，得到了什么情报，所以跟上头取得联系，提前回来了。”

邢泽天点了点头，并陷入了沉思。

颜珠接着说道：“如果我们现在正在追查的这些案件，之间都有联系的话，那么，像这类恶性的连环案件，虽然阎申没有明说，但是我猜想，他应该是在凶手动手前就回来了。可能，他本意是想要阻止这些案件的发生，只是没有想到事情会这么棘手吧。”

“这些事情，师兄为什么都不跟我们说呢？”邢泽天不解的问道：“要是跟我们说了，在平时我也不会产生那么多的别的心思？”

颜珠笑了一下，刚要开口说话，包厢的门被敲响了，接着之前来加水的那个服务员就推门进来了，看到凑到一起说话的邢泽天和颜珠，这个服务员立马显得非常不好意思了起来，她尴尬的笑着问道：“请问要加水吗？”

两人看了看半空的茶杯，都把杯子往桌边一放，服务员走上前来，倒好水，连忙退到门边，笑着对他俩说道：“对不起，打扰了。”说完，闪身就出了包厢。

颜珠愣了一下，问道：“她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刚才加水她也是这么说的吗？”

“呃···”邢泽天眼珠转了转，说道：“对。哦，师姐，你刚才要对我说什么？”

虽然还是有些奇怪，但是颜珠也没有再想下去，她看着邢泽天，笑了一下，说道：“我就想问问，你在办案时都有哪些心思啊？”

邢泽天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就是觉得有的时候，师兄对于一些人和事，在调查的时候，有些呆板，像是有顾及。不过，听你这么一说，我想我理解了师兄的顾及了。”

“他一直是这样的。”颜珠说道。

“啊？”邢泽天奇怪的问道：“什么一直都是这样？”

颜珠说道：“我是说你师兄阎申，从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就一直是这种性格，本来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他总是会想的很多、很复杂，可能这跟他的身世有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