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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小乞儿

“轰隆”

六月的天说变就变。前一会儿还晴空万里,艳阳高照。眨眼间便乌云密布,天昏地暗。空中响起阵阵闷雷,紧接着,雨水滴落了下来。一开始两三滴,然后越来越多,越来越密。到最后变成倾盆大雨,铺天盖地的落了下来。

一条古道上,两名身披蓑衣,头戴斗笠的旅客骑在马上,冒雨前行。这里算是荒郊野外了。周围并无人家,甚至连个避雨的地方都没有。两名旅客只能自认倒霉,硬着头皮接着赶路了。

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然而此时两位旅客却没有那诗句中渔翁那般怡然自得。更何况这也不算是“细雨”了。

不知走了多久,其中一名旅客眼尖,看见前面不远处有一座废弃的寺庙。那名旅客大喜,对着身旁的同伴说道:“三叔,前面有一座庙,咱们暂且前去避避雨。”

“三叔”点了点头,也不答话。二人就这样咬着牙,骑着马往那座寺庙跑去。

这两位旅客自然便是半月前从天机城出发,前往风吟谷捉拿张浪的李文绝、裴淮瞻二人了。裴淮瞻曾信誓旦旦的告诉李文绝,张浪曾经在风吟谷出现过。风吟谷位于大楚国与燕国国界之间。地处偏僻,山高路远。所以本着天高皇帝远的想法,这里逐渐聚拢起一些各国各地的亡命之徒。他们曾经有的是江湖游侠,有的是帝国要犯,还有的是一些流亡于此的罪臣亲属。两国都曾想过派兵征讨,但是因为风吟谷位于两国交界处,无论哪国先动兵,必然会引起另一国的警惕。如此来来回回,也曾造成过一些小摩擦。所以无奈之下,只得作罢。

叔侄二人进了寺庙,将马儿拴在寺庙的屋檐下。然后脱下身上的蓑衣和斗笠,抖了抖身上的雨水后便开始生火。外面雨虽然大,所幸火折子并未被雨淋湿。裴淮瞻找了一些干草和木头堆积起来,然后将火折子放到嘴边吹了吹,将火生了起来。李文绝看了看火堆旁的地砖,忽然愣了一下。

外面的雨依旧没有停的意思。雨水滴滴答答的落在房顶上,吵得让人心烦意乱。李文绝面无表情的坐在火堆前,望着面前火光发着呆。俊朗的脸上依旧还有一些雨水未擦拭掉。几丝头发因为被雨淋湿,凌乱的粘在他额头上,模样颇为狼狈。

裴淮瞻却心情大好。正所谓“天无绝人之路”。能在如此滂沱大雨下找到避雨之所,他觉得自己的运气很不错。

“三叔,你怎么不说话了。从进屋到现在你可是一句话都没说。”

李文绝伸手用木棍拨了拨面前的火堆,面无表情道:“我说什么?夸你能知天文,算到今日会下大雨,所以硬拉着我走这荒无人烟的小路。然后带我体验一把雨中漫步?”

“呃。”裴淮瞻挠了挠头,略显尴尬道:“这不是没料到老天爷不给面子嘛。咱们此行本身就不足对外人道也。若是堂而皇之的走大路,岂不是打草惊蛇了?”

李文绝继续拨弄着面前的火堆,问道:“张浪认识你吗?”

“不认识。”

“那他认识我吗?”

“应该……也不认识吧?”

“那你打的哪门子草,又惊的哪门子蛇!”李文绝气的咬牙切齿。英俊的脸庞在火光中变得通红。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火光照的。

行走江湖,有警惕心是好的。毕竟江湖险恶,人心难测。多留一份心眼总归没坏处。不过心眼一旦留的多了,未必就是好事了。就比如今日闹的这一出。

裴淮瞻自觉理亏。挠了挠头笑道:“三叔教训的是,是小侄虑事不周了。”

李文绝摇了摇头,修正道:“不,你不是虑事不周。你是虑事太周了。不过你口口声声说此事不能打草惊蛇,所以特意走这荒野小道。可谁知这事还是被旁人知晓了,而你却丝毫不知情。说到底,你终究是江湖经验不足。还得再练练啊。”

“三叔,旁人?”

这时,李文绝头顶上方的房梁处落下了几许尘土。李文绝头也不抬,忽然将手中那根拨弄火堆的木棍朝他头顶正上方丢去。只听上面房梁上传来“哎呀”一声,一道身影从房梁上摔了下来。

眼看就要摔落到火堆上了,李文绝眼疾手快,拿起一旁自己随身带着的那根木棍接住了他,然后直接往边上一甩。那人直接脸朝地,摔了个狗啃泥。

从头到尾李文绝目光都未曾离开面前的火堆。仿佛相比较房梁上多出的一个人,面前的火堆才是最重要的。

一切就如同电光火石之间。裴淮瞻怎么也没想到如此倾盆大雨的情况下他们来到这荒无人烟的寺庙里避雨,里面居然还有旁人。更让他不敢置信的是,这人在房梁上蹲了这么久,他却毫不知情。若非三叔是老江湖,那这人若是心生歹意……

“好个小贼,敢在房梁上偷听我们谈话!”裴淮瞻冲上去,不等那人站起身,直接将他压在身下,抡起拳头便欲做打。

那名小贼挣扎的便欲站起身,谁知裴淮瞻将他死死地压在身下动弹不得。只能一个劲的求饶道:“好汉饶命,好汉切莫动手。”

“淮瞻,你先放了他。”李文绝瞥了眼一旁的小贼,说道。

裴淮瞻原本也只是吓唬吓唬他。适才这小贼挣扎着想站起来,裴淮瞻便察觉到他身上没有内力,应该真的只是寻常的小贼。

裴淮瞻站起身,放开了那人。那人挣扎着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将头上稍微有些凌乱的头巾理了理,便乖乖的站在一旁不敢言语。

适才那人脸朝地便被裴淮瞻压在身下,所以看不出相貌。现在站起身,透过火光望去,这才看清楚他是何模样。

只见此人年纪很轻,差不多十六七岁,穿着一袭破破烂烂的青衫,不少地方还打了补丁。下身则穿着一条破旧的裤子。裤子一边长,一边短,像是被人剪过似的。头上则裹着一个同样是青色的头巾。不知怎的,这头巾裹起来,乍一看脑袋颇为臃肿,看起来滑稽可笑。至于脸嘛……适才因为是脸朝地,又被裴淮瞻拧在地上,一张脸鼻青脸肿、灰头土脸的。不仅如此,他右边脸颊上还有一道可怕的伤疤,看起来有些骇人。唯独那双黑漆漆的眼睛,却隐隐透露出一股子机灵劲儿。

李文绝问道:“看你这身打扮也不像是山贼。这里荒郊野外,寥无人烟的。你为何出现在此?”

那人干笑了两声,讨好似的说道:“小的只是一个沿街乞讨的乞儿,路过此地避避雨,歇息歇息。谁知道打扰到两位少侠的雅兴,恕罪恕罪。”一边说着,一边弯腰躬身赔罪。

裴淮瞻听他称呼自己是“少侠”。不禁有些飘飘然了。但又想起自己适才和三叔的对话,又板起了脸来:“那我们适才的对话,你是不是都听到了?”

那人吓得脸色一变,拨浪鼓似的摇了摇头,“没有啊少侠。你们聊天的时候我一直在房梁上睡觉呢,你们说了啥我一概不知。若不是这位大哥将我打下来,我估计睡到你们走后都不一定醒呢。”

李文绝看着他有板有眼的回答者,不由得冷笑起来:“是吗?既然你在此避雨歇息,为何要爬到房梁上去睡?还是说,你本身是在地上歇息,听到我们来了这才躲到房梁上,从而听我们谈话?”

一番话直接让那人吓得直冒冷汗,双腿直打颤。他又不傻,自然知道杀人灭口,毁尸灭迹的道理。若是这位大哥把他灭了口,这里荒无人烟的,岂不是死的不明不白……

“哈哈,三叔你就别吓唬他了。看把这小子吓得,都快抖成筛子了。”裴淮瞻终于忍不住笑出声,上前拍了拍那少年的肩膀。

李文绝收回凌厉的目光,转而继续拨弄着面前的火堆。“从我进屋的时候就察觉到了。这里地处偏僻,这间寺庙更是一地尘埃。显然多年未曾有人来过,更无人打理。但是唯独我坐下的那一块地砖上,却没有丝毫的灰土。想来定是你原本坐在此处避雨,忽听屋外有动静,这才情急之下爬到房梁上去。”说完,指了指他身旁的一根柱子,柱子上隐隐约约还有几个脚印在上面。更是印证了他的猜测。

少年脸一阵红一阵白,显然是默认了李文绝的推测。

“大……大哥,我是听到了你们对话。但是我真的只是个小乞丐啊。你们江湖人的恩恩怨怨我又不懂。我就算说出去人家也未必相信啊。咱们只不过萍水相逢,这雨停了咱们便各奔东西,井水不犯河水。大哥你就不要再为难我了。”说到最后,这少年几乎近乎哀求了。

李文绝倒也没有心为难他。正如裴淮瞻所想,这个少年毫无内力,而且身板瘦弱,根本就不是习武之人。他说自己是沿街乞讨的乞儿,看样子倒也不假。他们叔侄二人的一番谈话,无非就是关于捉拿张浪的话题,他一个乞儿哪会知道这么多。一念至此,李文绝便不在打算追问下去了。同是寺庙避雨人,大家和和气气也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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