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肃州知府
“你放屁!”裴淮瞻见那汉子睁眼说瞎话,气的忍不住爆起粗口。“明明是你带着你的狗腿子想抢我三叔包裹,学艺不精被我们揍了一顿。现在反倒装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那汉子自觉理亏,却又不敢回他。只是低着头退到马哥身后,一副受了气的小媳妇儿模样。
马哥此时也头疼了。他这个兄弟他最清楚不过。平日里仗着和他的关系,在这肃州城内横行霸道,耀武扬威的。是当地出了名的太岁爷。想必那少年十之八九没说错,只不过今天碰上硬茬,这才找他出手相助。
正所谓帮亲不帮理。自家兄弟被人欺负了,马哥当然不能袖手旁观。于是他很不客气的指了指李文绝等人,怒斥道:“尔等在此聚众斗殴,寻衅滋事。给我拿下!”
“你脑子被驴踢了?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问问这店老板还有伙计们,到底谁先动手的!”裴淮瞻气打不一处来。指了指身后的店老板和伙计。
谁知那老板和伙计早就吓得瑟瑟发抖。面对马哥投过来的目光,只是一个劲的摇头,却不敢发一语。
裴淮瞻没想到这群人竟然这么怂包,他冲上去揪起老板的衣领,怒道:“问你话呢。哑巴了?”
“大胆!速速将此人拿下!押入大牢,听候发落!”马哥见裴淮瞻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心知再不把他带走,只怕要出事端。
裴淮瞻还待要说什么,一旁的穆七却是默默的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他莫要冲动。
裴淮瞻终于冷静了下来,逐渐也明白现在的处境。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捕头跟这伙人是熟人,铁了心的要护他们周全。自己若是继续大吵大闹的只会随了他们愿,落下把柄。倒不如先跟他们走,然后从长计议。
李文绝慢悠悠的将茶碗里最后一口茶喝完,然后站起身伸了个懒腰,也不理会准备上前拿他的捕快,自顾自的说道:“你们莫要动我,我随你们走便是了。”说完,一甩衣袖,潇洒而去。
裴淮瞻也一把甩开准备拿他的捕快们,恨恨道:“我自己会走!”随后小跑两步跟上李文绝的身影。
穆七意味深长的看了马哥一眼,也没说话。乖乖的跟在了裴淮瞻身后。只是路过马哥身旁时,有意无意的将一件东西从他身上掉了下来。
马哥看见穆七身上有东西掉下来,刚准备唤他。却见地上掉落的是一块玉佩,于是到嘴的话便又咽了下去。他弯腰将玉佩拾起来,刚一触手便觉得一阵冰凉,竟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他略一思忖,随后不动声色的收回了怀里。
…………
肃州城的知府姓岳名迁,表字孝先。大楚太初五年进士,是个正儿八经的科班出身。岳知府来肃州赴任已经有五年了。再过一年,任期已满就可以入京赋职。当然,前提是这六年来他的考核优异,并无太大过错。不然便是再熬个六年也未必有机会入朝为官。
显然,岳知府是个有上进心的人。他如今四十三岁,却依旧有着想为大楚国添砖加瓦的上进心。为官五年,他自认为自己做的兢兢业业,尽忠职守。为当地百姓谋福,不辞辛劳,可谓政绩颇佳。
今日岳迁和往常一样,用过午膳便坐在厢房内处理公务。忽然有书童来报,说马捕头求见。
岳迁闻言,手中的毛笔一顿,继而叹了口气。无事不登三宝殿,马髦突然到访,想来又是他那不争气的兄弟惹了什么事,找他求情来了。
“让他进来吧。”岳迁揉了揉额头,无奈道。
不多时,马髦在书童的带领下来到书房。他恭恭敬敬的朝岳迁施了一礼,说道:“属下见过知府大人。”
“免了免了。”岳迁随意的挥了挥手,示意马髦不必多礼,随后也不等他开口寒暄两句,开门见山的问道:“你那兄弟又惹祸了?”
“大人你怎么知道?”马髦几乎是脱口而出。但还未等岳迁回他,马髦便瞬间明白过来。他老脸一红,尴尬的轻咳一声,说道:“大人这次倒是说对了一半。我那兄弟虽说惹了祸,不过这次倒是遇上硬茬。他连带着其余五个随从都被三个外乡人给揍了一顿。如今一条胳膊被扭得脱臼了,其余五人或多或少也受了不少伤,如今正在医馆上药。”
岳迁闻言,手中的毛笔一顿,不由得笑了起来:“难得啊难得。这肃州城的太岁爷今天竟然反被别人给揍了。所以你今日前来就是为了让本官治那三名外乡人的罪,好给你那兄弟出口恶气?”
马髦连忙摆了摆手,说道:“大人误会了。此事说到底毕竟我那兄弟惹事在先,小的岂敢让大人不分青红皂白乱造冤案。只是……只是毕竟被揍之人是我兄弟,属下就这么一个弟弟,做兄长的总要表个态。如今属下暂时斗胆以‘寻衅滋事’之罪将他们三人押入监牢。打算关个三日再放他们出来,此事便就此作罢。”说到这,马髦又补充了一句。“属下已吩咐牢内狱卒们莫要为难他们。说到底无非就是走个过场,给我兄弟出口气罢了。至于处置是否妥当,还请大人定夺。”
岳迁捋了捋胡须,心中暗暗冷笑。马髦这番“欲情故纵”他如何看不出来。既然是自己兄弟有错在先,那又为何将那三个外乡人拿下?出口气?说到底还不是护短嘛。
“马捕头,你那兄弟在城中作威作福惯了,这些年来若非看着你的面子上,本官这才多次暗中保他,否则他能如此高枕无忧?本官护得了他一时又护不了他一世,今日之事权且给他一个教训,劝他收敛收敛,莫要惹事生非。他日若是遇到亡命之徒,就不是手臂脱臼那么简单了。”这番话岳迁几乎是老生常谈了,马髦也听得一遍又一遍。他也不是没劝过,但自己那兄弟的脾气,稍微安分了几天,又忍不住出去惹事去了。时间久了,马髦也懒得劝了,出了事能私了就私了,不能私了便找岳迁帮忙处理。
“此事本官已经知晓了,便依你处置便是。”岳迁说完,略显疲惫的端起桌案前的茶盏,表明了送客之意。他身为肃州知府,日理万机。实在没这心思再去掺和马髦和他兄弟之间的破事。
马髦心领神会,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刚准备起身告退,忽然想起什么,于是从怀中摸出一块玉佩。“大人,这块玉佩是那三名外乡人其中一人的身上掉下来的。属下见这块玉佩似乎价值不菲……”
岳迁闻言皱了皱眉,冷哼道:“既是他人之物,你既拾到自当归还。送到本官这边作甚?”
马髦见岳迁似乎误会了,连忙解释道:“大人息怒。那玉佩的主人身形瘦弱,衣衫破旧不堪,容貌丑陋,一身乞丐装扮。这块玉佩价值连城,又怎会在他身上。属下只是有些怀疑,这块玉佩莫不是此人偷窃而来……”
岳迁想了想,示意让马髦将那块玉佩呈上来。马髦连忙上前,将玉佩双手递给岳迁。岳迁刚一接过那块玉佩,便感觉触手冰凉,如同千年寒冰一般,让人感觉一阵寒意。
岳迁担任知府多年,奇珍异宝也见过不少。但手中这块玉佩,无论是材质还是样貌却是从未见过,更是闻所未闻。他抬手仔细的打量了一番,却发现玉佩上刻着一个“昭”字。
昭?莫非玉佩的主人名字里有个昭?
“那个乞丐姓甚名谁?你可问清楚了?”岳迁打量着手中的玉佩,随口问道。
马髦想了想,回道:“回禀大人。那人姓穆,家中排行第七。所以名唤‘穆七’。他自称自己原是常州人氏。自幼与父母失散,是以沿街乞讨为生。属下怀疑此玉佩并非是他所有,所以并未问他关于玉佩之事,以免打草惊蛇。”
“姓穆……常州人氏……穆七……七公子?!”岳迁猛地一惊,手中玉佩险些未握稳,差点摔在地上。
“马髦!那个穆七现在何处?”岳迁“蹭”的一下站起身,瞪着双眼急忙问道。
马髦见岳知府如此激动,虽不解其意,却还是如实的回答道:“属下将他还有另外两个同伴暂时关押在牢房内。并未对他们用刑……”
岳迁打断了他的话,而是指着他说道:“你速速命人……不对,你亲自去牢房,将那穆七给本官请过来。态度客气点,若是敢怠慢了,本官唯你是问!快去!”
马髦没料到一个最不起眼的小乞丐竟然让知府大人情绪如此激动。这个穆七到底什么来头。
此时他也顾不得问这问那。带着满肚子的疑惑,马髦朝岳迁拱了拱手,转身离开厢房,抬脚便朝监牢奔去。
岳迁小心翼翼的将那块玉佩放到桌案上,态度恭敬,如同祭祖一般。那块玉佩冰冷无比,此时的岳迁额头也同样不住的冒起了冷汗。
难道那个小乞儿真的是七公子。但若不是七公子,这块玉佩又从何而来?此玉佩触手冰凉,材质不凡。如此贵重之物,七公子又岂会随意遗弃。可若真是七公子,他却为何如此装扮?
岳迁感觉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心累感。他有种预感,今日之事若不能解决妥当,只怕他又要继续留在肃州。直至……告老还乡了。
忽然,岳迁脑海中想起一个人来。他连忙取出纸笔,脑海中稍稍的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郑重的下了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