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公堂对峙
“这些,这些,还有那些!统统装上马车!”一笑楼的马厩外,穆云昭纤手一扬,气势十足。
几名雇佣来的脚夫按照穆云昭的吩咐,陆陆续续的从楼上将一箱箱大木箱子往马车里搬去。
裴淮瞻来到马厩外,惊愕的看着眼前这么一副忙碌场面,不禁哑然失笑道:“云昭,三叔可是说了,咱们今日便要启程,你这是……”
“我知道啊。”穆云昭说归说,目光却依旧落在那几名脚夫身上。
裴淮瞻指了指那几名脚夫,嘴角抽了抽:“咱们是启程去昆仑山,可不是游山玩水的。你搞来这么多箱子,究竟放了什么啊。”
穆云昭朝他吐了吐舌头,继而盈盈一笑:“这不是咱们先前的包袱和行囊都丢了嘛。这回我不得多准备一下?而且马上要开春了,这换季的衣服也得提前买好。你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本姑娘出门在外总是一两件衣服来回换着穿吧……哎哎哎,轻点轻点,可别把我箱子弄坏了。”
由于一名脚夫脚下没站稳,怀里的箱子失了平衡,重重的砸在了马车上。穆云昭赶忙上前检查了一番,确认无事后这才松了口气。
“师傅你可要小心点,要是砸坏我箱子或是马车,我可要扣你工钱了。”穆云昭双手叉腰,气鼓鼓的说道。
“是是是。”那名脚夫歉意一笑,转身继续忙活去了。
裴淮瞻双手抱胸的走到穆云昭身后,看着他们忙碌的身影,将脑袋凑到穆云昭耳边道:“你确定这些箱子里放的只是你换季的衣服?”
男子温热的吐气吹入她的耳朵,吹得穆云昭俏脸通红。她轻咳一声,解释道:“当然不止。想当初临行前延辉和延德他们可是吵着让我给他们买些纪念品。到时我若是空着手回去,那哥俩指定要给我甩脸色看了,说我这个当小姑姑的说话不算话。我这是提前买好,以免忘了。”
穆云昭毫不犹豫的将两个大侄子给卖了。
“哦~”裴淮瞻“恍然大悟”,心里却暗自觉得好笑。也罢,看破不说破。
二人正说笑间,这边李文绝与唐清焰也收拾妥当后一同下了楼。
四人在广平县休整了近一个月。若是再不启程,只怕真要像穆云昭说的那样,留在这里过年了。
“夫君。过了灵州往西行便是西域都护府。算算日程咱们今年得在那儿过年了。也不知他们西域地境的人过不过咱们大楚国的节日。说来我从小到大还从未到过塞外,也不知塞外风土人情是何模样。等到了多罗城你可要好好陪我逛逛……”
唐清焰在前面自顾自的说着,一边将自己整理好的包袱放进车厢内。过了会儿,她发觉自己说了半天身后却无回应。诧异的回头看去,只见李文绝抱着自己的药箱,低着头心不在焉的朝她走来。
唐清焰瘪了瘪嘴,双手叉腰就这么原地站着。李文绝只顾着发呆,根本没留意唐清焰站在他面前。眼看两人快要撞上了,唐清焰适时的轻咳一声,他才猛然惊觉。惊吓之余,手中的药箱由于惯性差点飞了出去。
好在他反应迅速,大手一揽,怀里的药箱这才没脱手而出。
“夫君你今天是怎么了,一早起来就心不在焉的。可是哪里不舒服了?”
李文绝将沉甸甸的药箱放进车厢内,然后朝唐清焰摆了摆手:“我没事,只是……唉。”
“嗯?只是什么?”唐清焰稍稍踮起脚尖将脸凑到李文绝面前,杏眼微眯道。“老实交代,不准瞒我哦!”
李文绝拨弄着妻子的秀发,叹了口气道:“不知怎的,我总觉得心乱如麻,坐立不安。就像……就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了似的。可别是盼盼那里出了什么事。”
“呸呸呸!”唐清焰稍稍一愣,继而轻啐了几声。她踮起脚尖轻轻的敲了敲李文绝的脑袋,嗔怪道:“你呀你,好端端的胡思乱想什么呢,也不盼自家女儿好的。定是你许久不见盼盼,关心则乱罢了。回头我给你开副安神养心的药给你服服,保你心情舒畅。”
一提到这个,李文绝顿时回想起那日唐清焰瞎捣鼓出来的“百味四宝汤”。他吓得连连摆手,苦笑道:“罢了罢了。焰儿你还是放过我吧。”
小两口正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接下来的行程。这边几名帮忙搬东西的脚夫们也一边忙碌着一边聊起天来。
一名脚夫搬着东西,对着同伴们说道:“听说乔大人今日重审陈家村灭门惨案,此事貌似牵扯到咱们这儿的灵州钟家。如今衙门那儿围满了不少人,全是看热闹的。你们几个怎么不去看看?”
“看热闹?这看热闹有到手的银子来的实在?”也不知谁说的这么一句,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笑过之后,另一名脚夫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道:“官老爷们的事儿咱们普通老百姓掺和什么。陈家村一案别说牵扯他钟家,就是闹到京师,皇宫,若无人脉交际,最后还不是不了了之了?这乔大人倒是一腔热血,为民请愿。可光有一腔热血有什么用?这官大一级压死人啊。”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马车旁的李文绝和唐清焰听到这话,二人十分默契的闭上了嘴,竖起耳朵继续听他们在那里闲聊。
“老九这回说了句人话。这官场上啊官官相护,讲究的是人脉关系。凭乔大人这小小的县令哪能轻易扳的动啊。公审归公审,可最后判决下来,谁去执行?谁敢执行!”
“要不怎么说天高皇帝远呢。这不,老钟竟然连灵州卫的官兵都派出来了。看得出他这回是铁了心要保他那宝贝儿子。咱们几个去看热闹,到最后怕不是看的一窝子火气。还是在这赚银子实在。”
这话惹得哥们儿几个哈哈一笑。倒不是他们麻木。说起来他们都是普通老百姓,只求能吃饱喝足,安稳度日便心满意足了。至于那些官场争斗,争权夺利等等,这就不是他们考虑的。
钟家倒了,未必不会有王家、赵家上来。乔恒倒了,或许将来不会再有这样为民请愿,公正廉明的好官,但再差又能差到哪去呢?
人嘛,不就是随波逐流嘛。
唐清焰扯了扯李文绝的衣袖,低声道:“夫君,乔大人他……”
李文绝抚摸着唐清焰的一双柔荑,温言道:“焰儿,你跟淮瞻他们知会一声,就说我去一趟,马上回来。”
唐清焰思忖片刻,随后摇了摇头:“我跟你一起去。”
…………
与此同时,公堂之上的气氛显得有些剑拔弩张。
两旁的皂吏差役如临大敌,全神戒备的盯着这群卫所官兵。而灵州卫的官兵同样手按佩刀,面色不善的盯着这帮差役们。
曾大人说出那句“好大的官威啊”显然不是什么赞美之词。乔恒当然知道他的出现究竟是为了谁。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躬身颔首道:“曾大人言重了。下官不过是依法查案,行分内之事罢了。”
“那么请问乔大人,昔日陈家村隶属于何处?”
乔恒一滞,随即回答道:“灵州以北,方平县。”
“你欲重审此案,可曾与方平县县令知会?又或是得知府大人准许?”
乔恒迟疑一番,摇了摇头,如实道:“未曾。可是……”
“既然如此!”曾大人声调不禁提高了几分。“即便重审,也是由方平县县令调查审判,哪轮到你来多管闲事?怎么,一个广平县还不足以让乔大人施展胸中抱负,竟还欲将手伸到方平县地境来了?”
这位曾大人是武将出身,嗓门本就洪亮。这一番话说出来,整个公堂的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乔恒也是个暴脾气,见曾大人蛮不讲理,昂着头便要出言回应一二。他刚要开口,身后的张县尉立马便抢先上前答道:“曾大人息怒,息怒啊。”
他暗暗朝乔恒做了个眼色,然后对曾大人说道:“大人有所不知。这钟育真正所犯罪行乃是教唆行凶。此后更是为隐瞒真相,杀人灭口。今有其妹钟笑亲自入堂为证,更有其丫鬟玉竹提供供词笔录。人证物证皆在,其罪行昭然若晓。下官所写笔录还请曾大人过目。”说完,他捧起桌案前做的笔录,恭恭敬敬的递到曾大人面前。
曾大人接过笔录,目光扫视了一番,忽的扑哧一笑:“乔大人,这钟育手下恶仆伤人性命,你不去抓那恶仆以正王法,却将主人抓来是何用意?”
乔恒冷声道:“若无他指使,那伙恶仆何以敢青天白日强抢民女,致使钟笑奶娘撞死于桌下?且先抓主谋以儆效尤,其余作恶之人下官自会一一捉拿归案。”
“啧啧啧。乔大人此言差矣。”曾大人拍了拍乔恒的肩膀,掸去他衣服上的灰尘。
“这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钟育或有不对之处,可说到底不过是年轻气盛,不知分寸。你若心中有气尽可与知府大人相告,大人向来对你器重有佳,断不会偏袒一二。何必闹得满城皆知,撕破脸皮呢?”
乔恒闻言立时一愣。他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含笑意的曾大人,惊道:“人命关天,仅凭一句‘年轻气盛’便可揭过?乔某得蒙恩师提拔,恩情铭记于心。然则乔某既为本地县令,自当有缉拿执法之权。怎可因一己私交而……”
“打住打住。”不等他说完,曾大人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乔恒的话。他敛起笑容,再次恢复起先前不苟言笑的模样。
“本官也不必与你多费口舌。这人嘛,本官是无论如何都要带回去。你若有何不满,尽可去灵州见知府大人。来人啊,将人带走!”
“住手!”乔恒呵斥退几名上前的官兵,然后拉过曾大人的衣袖,厉声道:“大人,王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他钟育小儿何德何能就这么算了?王法无情,怎可偏私啊。”
“王法?哈哈哈哈。”曾大人似是听到最好笑得笑话似的。他仰天大笑,然后抬脚走到公堂之上。
他来到乔恒的位置后停了下来,然后不顾所有人惊愕的目光,大喇喇的坐在了县令该坐的主审位上。
“本官今日就坐在这里,本官便是这王法。你一个小小县令,又待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