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亡羊补牢犹未晚

回家的路上，心情有些复杂的狗娃，得到了街坊邻居一个个的赞美和问候，往日有些得意的他，今天却感受不到任何快乐。

家里的茅草房翻新了，用的是青砖和上好的木料，房子比以前大了一倍不止，是村里面是最为耀眼的建筑，也不知道酸了多少村民的口水，红了多少人的眼眶。

出门迎接他的除了爷爷，爹妈之外，还有新的家庭成员，母亲慈爱的面容抱着襁褓中的弟弟让狗娃看着。

爷爷和父亲一脸的和蔼慈祥，只不过面容还是苍老了一些。这时的狗娃不知道他们是对自己的欢喜还是对新生儿的欢喜，看着老去的父母，狗娃心里很不是滋味。

烧火做饭，家里像对待大客人一样，满满当当的做了一桌子饭菜，还有邻居抱着一碗鸡肉专门送给狗娃吃，怎么都推脱不掉。

本已经脱离凡人间饭食的狗娃，在大家的期待眼神中，饱腹了一顿，这才让大家喜笑颜开。

随后的时光，多是狗娃在说，爷爷在问，家里的村里的一惊一乍的笑着，不明白狗娃所说的江湖事和山上仙，但是不妨碍他们认定狗娃的大出息。

剑不剑仙的，这个真的不知道和县里的捕头哪个更厉害一点，大家都来捧场，毕竟承了狗娃的情。

村老常在嘴里念叨，只要有狗娃在一天，这个村子就永远有先生教书，永远不用纳税，永远都是别人羡慕的对象。

还有就是想打听一下村老的近况，大家觉得还是村老在的时候最为妥当，起码天天都能见到，狗娃就算被捧得再高，三、四年不回家的人，平时也指望不上。

随后的几天里，狗娃渐渐感到和村里的格格不入。

以往常在一起玩耍的小伙伴，要么娶妻生子的顾着家，要么胡子拉碴的想女人，他们嘴里除了万年不变的恭维，再剩下的话题，就是哪家的猪仔养得好，今年的田地要种些瓜菜，村头李家给老人置办了好棺木，前段时刻家里小子调皮把牛圈门弄坏了要修理。

只有狗娃还停留在当时的模样和记忆，大家冥冥之中都有一种无法融入对方的感觉，那是你在眼前，远在天边。

一瞬间，狗娃明白了，他不仅失去了这些伙伴，也把童年的感情变成了记忆。

村里的大人看到狗娃永远只有那一套出息了的说辞，听得多了，也厌烦。家里担心有点委屈他，说话办事怎么都表露出过分亲热的劲头，狗娃不知道该怎么办，家人也不知道怎么和他相处。

狗娃想起公子的一句戏言，打破了这个尴尬的局面。一百两的雪花银，家里看待他的眼神，真真亲热十分，唯一遗憾的事，就是再也不让他下地干活了。

不是狗娃舍不得更多的银钱，还是公子说过的，斗米恩升米仇，小家乍富未必是好事，这时的狗娃真的开始想念公子了。

狗娃正在面对所有炼气士将要面临的一个问题，这是改变身份命运后必将面临的一个难题，和自己的家乡人隔阂会越来越大，家乡只存在回忆里，自己再也融不进去，非是家乡不好，而是自己习惯了更广阔的天空。

借口看望师父，狗娃来的柳园。

村老的情况已有好转，在柳婆婆的服侍下，都能饮食了，气色也看着好多了。看着每天忧心的柳婆婆，再转头看着含笑豁达的村老，狗娃一时间都分不清到底是谁受重伤，谁需要安慰和照料。

狗娃本以为会陪着师父待很久，他也想多陪陪村老。

柳婆婆伤完心后，只问了一句话，狗娃的天空就晴转大暴雨。

“狗娃啊，父母家人也看了吧，都好着呢，若是有什么事，师父在呢，你更不用担心了。师父这里也不需要你陪，一则耽误你修行，你能这样有出息，要记住是先生和夫人的恩泽，千万别惹事。

夫人和公子那里也不能没个人照料，你多听多看，多帮着做些小事，慢慢的就能帮上忙了。过两天你还是去找公子，总叫公子这么等你也不是办法。

记得帮我带个好给公子，就说婆婆酿酒出了点问题，这次就不用带什么了。看到夫人帮我磕头问好，就说村老的事就别担心了，村老惹的祸事，柳儿一力承担”。

狗娃听完这话，感觉有点如坐针毡，磕磕巴巴的说，“公子自己走了，夫人把我们两个赶回来了，让我们不要去找她了”。

柳婆婆听完这话，大吃一惊，看着狗娃及急切的说道，“你这孩子闯祸了，到底是怎么了，你完完整整的告诉师父”。

随后，狗娃就把当时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全部详细说了一遍，边说边看柳婆婆的脸色，柳婆婆那张慈祥的脸上面沉如水。

“狗娃，夫人没说错，确实是白眼狼，活该！李长留，你的名字还是我给你取的，是希望你能长长久久的留在公子和夫人身边报恩，你就是这么给我报恩的，看来是剑修了不起，老身高攀不起了”。

狗娃一见师父的脸色严肃异常，本就悬着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师父，我没有不听话，你不要生气了，要不你打我一顿得了”。

“小兔崽子，你以为我不敢打你，跪下”。

狗娃闻声下跪，随后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柳鞭，村老被吓得连忙跪下。

狗娃直挺挺的跪在柳婆婆的身前，也不敢用真元抵挡，结结实实的用身体迎接铺天盖地的柳条鞭子。

柳婆婆虽然生气，鞭子看起来打得气势十足，但还是心疼自己的徒弟，没有动用真元。

一直以来，狗娃最敬畏的是夫人，最喜欢的是公子，但是要说最亲近的，那就是自己的师父，也只有在师父面前，他才会耍孩子脾气。

狗娃到现在还是不知道为什么师父会这么生气，但是不妨碍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做错事了，因此打在身上的鞭子让自己好受多了。

柳婆婆扶起村老让他坐下，然后苦口婆心的对着狗娃说道，

“给你书读是为了让你知道什么是善恶，是对错；教你道法是为了让你知道什么叫天外有天，对你好你应该心存感恩，而不是理所当然。

我只是你修道路上起点，只有公子和夫人才是你的贵人，没有他们，你什么都不是。读书是让你忘恩负义吗，你小小年纪懂得些什么对错，就敢自作主张了，就敢目无尊长了，今天我就算把你打死了，也对不起我的恩人”。

随着柳婆婆的哭骂，鞭子也越来越狠，狗娃的身体没感觉到痛，但是看着恨铁不成钢的师父，满眼失望老泪纵横，狗娃心痛得好似不能呼吸。

“当年村老为了活命，狼狈逃窜才到这鱼游峰上苟活，就算是遭遇这般大难，也不曾恶了鱼游宗，心存感激还是居多。如今村老遭此大难，可有半句埋怨的话，都是自责居多？你小小的年纪，就有如此枉顾性命的想法，实属该打。”

暴风雨后，柳婆婆看着一脸愧疚的狗娃，心里又软了下来，“狗娃，错了没有”。

“知错了，师父”。

“别叫我师父，得不到公子和夫人的原谅，你就自行去吧”。

看着一声不吭，不躲不避的狗娃，柳婆婆其实也心疼，“别跪着了，师父的老脸都被你丢光了，我随后修书一封，跪着也要求着让夫人原谅你。公子那里，我要你自己去找他，作为公子的书童，找不到他你就别回来了”。

听到这句话，狗娃顿时忍不住咧嘴笑了，看来还是师父疼他，没有丢下他不管。

“笑笑笑，把眼泪擦了，看着你就烦，去把老狗推出去透透气”。

狗娃干干脆脆的答应了一声，高高兴兴地推村老出去，边走边嘀咕，还是师父最好了。

且不提柳婆婆各自修书一封，狗娃来到村老面前，看到悲惨的村老眼神一暗。

村老刚才大气都不敢喘，就怕柳婆婆知道真相，如今看到暴风雨过去，看着狗娃哈哈大笑，“狗娃子，哈哈哈哈，你师父那鞭子一般人可享受不到。狗东西的，现在了不得了，李家娃娃有大出息了，老头子为你高兴啊”。

“村老爷爷，你不难过吗”？

“难过有什么用，老头子我行差踏错，也怪不得别人出手太重，怪就怪我命就该如此的贱，当年要不是你师父，我早就归天了，痛快了这么多年，也算是上天对我不薄。

狗娃，这次你没说漏嘴，我要谢谢你啊，否则柳婆婆最讲理，我可没脸见她。你看看这段时间，柳婆婆可是衣不解带的照顾我，亲自熬药煮饭，老头子这神仙日子，天王老子来了也不换。”说完村老就爽朗的笑了起来。

“村老爷爷，这话你就别在我面前说了，那好歹是我师父”。

“小兔崽子，老子看着你长大的，怎么，翅膀硬了，要飞”！？

“我说不过你，我跟师父说”。

“哎哎哎，你小子怎么就不禁逗啊，和你开玩笑的”。

“说说，你们是怎么帮我报仇啊，别问我怎么知道的，就夫人的性格，咱肯定吃不了大亏”。

狗娃简单说完，村老挥舞着左手，“过瘾哪，过瘾，还是宗主有办法，让他们狗眼看人低，可惜当时我不在场，否则一嘴一个”。

“吹牛也不知道打草稿，一嘴一个你搞成这样，不是你哪有这些事情”，柳婆婆从后面步行过来，手里拿着两封书信。

村老刚提起来的兴致被打断了，悻悻地说，“孩子在”。

柳婆婆不去管他，对着狗娃说道，“拿着这书信，明天你就动身”。

——

是夜，鱼游峰瀑布上好似盘龙望月，江河暴涨，一时间水雾弥漫。

山脚下柳园里只有狗娃和柳婆婆发现了异样，修士对灵气非常敏感，这瀑布中暴增的水运灵气，非常古怪。二人上得山来，只见一条巨蟒，盘于瀑布上，口中的妖丹在月光和水雾中，显得十分的昏黄暗淡。

柳婆婆惊呼道，“白炼，你疯了，这水运是你的本命之物，放弃了你就保不住自己的境界了”。

瀑布中的巨蛇看了柳婆婆和狗娃一眼，无动于衷。

“师父，这是为什么啊”。

“他要散道，至于为什么，我现在说不清楚”。

一盏茶的时间，巨蟒颓然地跌落潭中，瀑布的水流变得更加湍急，狗娃再要细看，已找不到白炼的踪迹。

“随他去吧，你记住，道心不坚，反受其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