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机关重重（中）

走上石板路，画面突然就转变了，天空中淅淅沥沥的下起来了小雨。等夜小天再回头看去，哪里还有什么牌坊，远处山雾蒙蒙，近处草痕青青，石板上全是光亮的使用痕迹，就像儿时的回家路。

才行几步，就远远看着两把油纸伞，就像雨中的散开的花朵一般，晃晃悠悠的来到夜小天和崔洪峰的面前。夜小天灵眼一看，果然有一行非常小的字，“持伞过境，伞毁人亡”，夜小天还待要看，字迹却消失无踪。

略作思索，夜小天用真元护住手，小心握住伞柄，没有发现其他怪异的地方。“撑着伞，小心走到我身后，这把伞如果损坏，后果不堪设想”。

崔洪峰听闻，赶紧把手中的刀插回刀鞘，自从经历过一次，这里面的弯弯绕，他是不敢再傻大胆了，况且恩人刚才仔细观察的地方，他就没看出一个所以然来。

然而才走出几步，就有破空声传来，夜小天侧身躲过，受伤的崔洪峰也一个下蹲躲过。两枚箭矢洞穿了石板，随着雨水又融入其中，最后恢复原状，就像没发生过一样。

不等夜小天查看，又有破空声传来，连珠箭。

夜小天在这边闲庭信步，崔洪峰险象环生，最后不得不用后背的盾牌硬扛了一箭，巨大的冲击力让他踉踉跄跄，几步之后，偏离了石板路，下一步就准备踩向路边的野草。也就在这时，随风飘摇的野草，一下子抖落雨水，拧成一只青蛇，张开大口，蛇信张扬。汉子也是有急智，借助雨伞一点草地，硬生生一个千斤坠 稳住身形，卸力一滚，差之毫厘躲过撕咬。

一波还未平息，近在咫尺，凭空多出两根箭锋射向崔洪峰的前胸和脖子，他来不及多想以伞代刀，就要磕飞箭头。

早就留神观察周围的夜小天，心生警铃，突然一个疾驰，甩开箭头，抽刀断箭，再挥刀斩蛇，肩上的圆圈圈甚至来了一招火烤蛇头，

这一连串的事件发生电光火石，一般人根本来不及思考，全凭本能反应，汉子的武学功底足够深厚，否则第一下就能要他的命。

夜小天转身护住崔洪峰，“小心点，实在不行躲我身后，雨伞不能破”。

“多谢仙师恩公”，崔洪峰这才有些后怕。

不等他们喘息，箭雨再次袭来，数量翻倍。

夜小天心中已经有了猜测，招呼汉子，“紧跟我身后”，说完提着刀顶着箭雨冲锋，刀锋过后，雨幕皆斩。

汉子一直留心观看，对夜小天的刀法叹为观止，虽然他不懂什么仙家的法术，但是自己就是用刀的，根本做不到别人这种行云流水。

箭雨一次次的增多，夜小天仅凭着一把刀也抵挡不住。

夜小天一抖刀身，磕飞两道箭矢，对着身后说道，“紧跟着我，别自作主张。”

身后的崔洪峰一路上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当他见到漫天的箭雨的时候，已经绝望。

四面八方都是箭雨，雨点被激荡开，夜小天真元外放，撑开领域的一瞬间，在夜小天的眼中，这些箭矢好似被按下了暂停键，夜小天刀芒如布，身形留影，一刀破开这道雨幕。崔洪峰看着夜小天，犹如真神一般，从害怕到震惊，只用了一秒钟，山上神仙真不是武夫能够揣测的。

“跟上”！

压力一空，夜小天撑着真元护盾硬是顶着箭雨冲锋，这才算是有惊无险的躲过了这一遭。

石板路的尽头是一个石拱桥，桥的这头淫雨霏霏，桥的那头阳光普照，桥面上有彩虹高挂，很是让人醒目。

踏上石拱桥，油纸伞挣脱二人的手，晃晃悠悠的落在了桥头，变成了蹲着两只石狮子。

走过桥面，是一条小径，不过道路中间有一头高约三丈的怪兽拦路，蜷缩的睡得正香。

小径用陶瓷片铺就，夜小天看不出好坏，才踏上第一步，怪兽就停止了鼾声，夜小天赶紧拦着崔洪峰，慢慢缩回脚，怪兽的鼾声再次响起。

示意崔洪峰就地休息，夜小天再次尝试踏上两步，怪兽停止鼾声，耳朵也跟着竖了起来。

夜小天用铜钱敲打瓷片，怪兽却毫无反应，再用铜钱试探草丛，还没等铜钱落地，就被无声切割成碎片，原来周围布满了钢丝，锋利异常。

原本夜小天还想多试试，然而眼前幻化的一柱清香提点着他，时间有限。

夜小天决定不再试探，以真气为引，真元为主，蓄力一击，破天开路。

怪兽突然惊醒，第一件事不是狂暴，而是张开大嘴一声嚎叫，远处正在调息的崔洪峰，只觉得一阵心烦意乱，头痛欲裂，真气运行差点不受控制，嘴巴“哇”的一声咳出一大口黑血，气息就此弱了下去，仅此一击，崔洪峰身受重伤，倒地不起。

夜小天也是第一次出招被打断，赶紧后退以防万一，结果是夜小天退出范围，怪兽又重新睡下，鼾声响起。

若不是身后的崔洪峰生死不知，夜小天以为自己见鬼了，查看了一下他的伤势，来不及多管，只好塞了颗药丸给他，让他自己去搞定。

看了一眼袅袅的青烟，夜小天再次踏上瓷片，怪兽再次睁眼醒来，恶狠狠的盯着夜小天，口里不停的低声咆哮。

也许是有了莫名其妙的共鸣，一直乖巧的圆圈圈，也跟着龇牙咧嘴的咆哮起来，只不过对比前面低沉有力的声音，她的声音显得有点奶声奶气的。

夜小天不去想这些，再次踏前，怪兽张开大嘴，腹部滚动，显然是要再来一次咆哮。

夜小天哪里知道这鬼东西又来这招，他倒是不怕，就担心身后的崔洪峰再也承受不住一击。啸声抑制不住，夜小天不再犹豫，领域一开，护住耳膜，抽刀就是御气重斩。

铺天盖地的声浪传来，预计的难受却无疾而终，夜小天手中的刀顺利划过，也无血肉也无骨。

圆圈圈跟着张大嘴巴，好似吸了一大口气，把怪兽的咆哮全部收入腹中，一瞬间她的肚子滚圆如瓜，她满意的打了一个喷嚏。

怪兽消失，幻化的香炉也消失，夜小天的一击仿佛击打在空处，让他有些难受。

好好夸奖了一下黑狗儿，夜小天扶起崔洪峰，他已经虚弱得快要站不起身了。

就在这时，远远的飘来两个提着灯笼宫装的女子，五官绝美，明艳动人，行走之间无风，身段自然妖娆。

走到二人的面前，也不说话，浅浅的笑着，用手势邀请二人前行，只不过，她二人走过的地方，都是看不清实地的滚滚浓雾。

老规矩，铜钱探路，结果无声无息。

两个女子已经开始带路，每走一步，夜小天面前的实地就开始减少，被浓雾侵蚀。

夜小天吓一跳，这他妈的不走寻常路啊，赶紧将真元灌注在双眼之中，浓雾渐渐被拨开露出真相，浓雾下是刀山火海和尸骨散落，中间隔着一块板子，板子连绵不绝。

随着灯笼的走远，天色也跟着暗了起来。看着渐行渐远的女子，夜小天不敢耽搁了，壮起胆量带着崔洪峰踏上第一块板子，还好脚下有实地的感觉。

就这样，夜小天睁大双眼，半搀半扶的带着崔洪峰在浓雾中走着，偶尔还要负重一个大跳才行。

这段路走得夜小天胆战心惊，还好有惊无险。

两个带路的宫装美女终于停了下来，给夜小天道了一个万福，从生动变得呆板起来，从立体变成平面的，再仔细一看啊，成了纸片人了。

夜小天大呼开眼界了，自己怨念多年的符纸美人估计也就是这般诱人，价钱才死贵死贵的吧。一旁萎靡不振的崔洪峰，也是一边咳嗽一边赞叹：“这仙师的境界果然高，玩画比玩人还让人眼馋，就算我这些年走遍青楼妓馆，好像也没遇到过这种绝色的女子” 。

夜小天一听，前辈高人啊，若不是地方不对时间不对，怎么都要拿两壶酒来让老前辈说道说道。

美女图变成一个卷轴开始燃烧，让有些想法的夜小天暗道可惜，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家的那个已经够意思了，就不去想这些有的没的了。

卷轴燃烧过后，一道柴门突兀的出现在夜小天的面前，仿佛剥夺视野一般，一处茅草房一点点的展现出来，柴门无风而开，伴随着干涩的声音，在这种时候，多多少少有些诡异。

柴门里面有一个昏黄的油灯，里面传来有人咳嗽的声音，接着含糊不清的说道，“该来的没来，不该来的都该死”。

这一下夜小天也不敢轻举妄动了，谁知道这里面有什么道道。

话音刚落，柴门里走出一个佝偻的老头子，身影飘忽，脸色灰暗，止不住的咳嗽，一双死鱼眼打量着夜小天二人，“你倒罢了，怎么一个凡人也能走到这里”？

崔洪峰早就一肚子的气，一直胆战心惊的走到这里，看到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半死老头说话这么难听，哪里管得住嘴，“老子是凡人，你算什么，死人”？

老头子桀桀地笑着，一不小心牵动气机，咳嗽得更加厉害了，好不容易止住，“胆子不小，怪不得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我不是人，却可以把你变成死人”。

崔洪峰掂着个肚子，“来啊，老子看你怎么变”。

见他说话粗鄙，老头子也不废话，一抬手，崔洪峰 满脸的的疑惑。夜小天立刻挡在他身前，一刀挥舞。就在刚才，一只黑手突兀出现，抓向崔洪峰，被夜小天一刀斩落，掉落在地上，慢慢溶解到地上。夜小天收刀回鞘，斜眼看了一眼崔洪峰，“想找死的话，早的时候你跟着来干嘛”？

崔洪峰根本不知道在鬼门关上走了一圈，但是他猜到夜小天肯定出手相助，他可以对着那个不知深浅的老头怒目而视，但是对着夜小天只能讨好的笑,“这不是帮帮场面，说两句狠话嘛，输人不输阵嘛”。

“大哥，你看清楚情况啊，会死人的”，夜小天也没打算计较，只是有些无奈。

好在崔洪峰也不还嘴，一切以夜小天的安排为准，只是转头狠狠的看着老头吐了一口唾沫。

老头子脸色更加难看，“你们的当这里是什么地方，还敢如此闲情雅致的说话，胆敢打扰上仙的清静。别以为能走到这里就自命不凡来了，我要让你们知道，山外有山。”

老头说完话，深吸一口气，胸腹高高鼓起，慢慢超越了极限，慢慢变大，撑破身躯，见风就长，直到有三层楼这么高，才停止生长。

好家伙，崔洪峰已经有些后悔自己大放厥词了。眼前的老头哪里还有刚才一副快要死的样子，浑身上下肌肉隆起，神秘的花纹布满全身，一脚踢碎身后的房子，在瓦砾中提起一根三丈长的狼牙棒，拖拽着前行，所过之处，伤痕累累。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开打咯。

崔洪峰也知道自己是个累赘，早早躲得远远的，一记震耳欲聋的兵刃碰撞声在身后响起，他头也不回，躲在一处石头后面，露出半个脑袋。

夜小天硬碰硬的接了这一招，真元激荡，感觉好极了。夜小天也开始发力，来而不往非礼也，二人也没有什么精妙的招式和步伐，都是简简单单的劈砍和砸扫，每一次都全力以赴，每一招都足以劈山裂石。圆圈圈在一旁围着圈圈兴奋的叫着，像是为自己主人打气，为敌人在叫声中胆寒。

激战到酣处，夜小天兴奋异常，一把撤掉自己的上衣，露出结实的身板，棱角分明的肌肉线条上，汗津津的显得很有雄性的魅力，随着夜小天的身形变化，身后的火凤冰凰就像活得一样。夜小天就喜欢这种男人之间的战斗方式，没有那么多的花里胡哨，一步不退，看谁先倒下。

崔洪峰书没读过几本，但是自认为见识过人，今天晚上的一切认知，都改变了他曾经的结论。见识过那些神仙手段之前，他一直颇有些不以为然，除了大开眼界之外，不就是道法咯嘛，净会糊弄人，就算是死他也不认输。

然而现在，他就不这样认为了，这里面每一击都不是他可以轻易接下的，看着那个沉醉在其中的背影，崔洪峰心中难免涌起一种崇拜的心情。

在战斗中，夜小天的道轮不由自主的开启，每一次的劈砍都是那么的惬意，那是力与美的结合，是全力以赴的痛快感。真元灌注的刀身不仅坚硬无比，更是和心意无比契合。反观老头子，高大的身躯和威武的狼牙棒，反被压着打，狼牙棒上伤痕累累，任他怎么龇牙咧嘴，也逃不过落入下风。

一声更为高亢的兵刃碰撞声响起，一截狼牙棒被硬生生砍去最粗壮的部分。

一鼓作气，夜小天步步紧逼，敌人高大的身躯开始不由自主的后退，夜小天前进的速度不快，但是很坚决，一直到对方无路可退。

夜小天看准对方已无还手之力，收刀蓄力，一瞬间撑开领域，老头儿所有的动作都在夜小天的感知里，花开九连，刀光如梦幻花瓣，老头儿就真的只剩下一个老头儿了。

夜小天收刀归鞘，长出一口浊气，心情感觉好多了。

漂浮在空中的老头自顾自的飘向那盏昏黄的油灯，头颅就顶在油灯下，火光一闪而逝，出现的是一条登山的小路。

“仙师恩公，要不要休息一下再走，以后的麻烦肯定不少”，目睹一切的崔洪峰早就想顶礼膜拜了，心说如果山上的仙师都这般处事，也不是不能接受他们高高在上。

“休息个屁，我就想早点离开这个鬼地方，倒是你，休息好了没”，夜小天穿好衣服，调侃的说道。

“我命贱，仙师恩公的仙药效果立竿见影，我现在能跑能跳的，不至于变成拖累”。

“那就走吧，还有，你这是什么鬼称呼，我混迹江湖的时候人称傲剑狂刀客，全名程大海”。

崔洪峰听闻热血上头，“竟然是大闹武国江湖的傲剑狂刀客程大海，深得刀皇和剑圣真传，哎呀呀，怪不得我说初次见面就心生三分亲近。只是不曾想程大侠竟然是山门中人，怪不得的这些年的江湖再无关于你的消息”。

“哈哈哈，运气好，以武入道，算是半个修道的炼气士”，夜小天心情好，大言不惭的说道。

崔洪峰听闻，更是惊掉半个心脏，喃喃自语，“以武入道，以武入道，武功的尽头真的可以是道法吗”？

“武功是杀人技，道法也是，只不过层级不同而已。学武者，强健的是筋骨，修道者，沟通天地，一样是为了自身。”

“都是为了吃饭，有人锦衣玉食，有人半碗剩饭，官老爷儿看不起苦哈哈，这命啊，不得不认”。

“行了啊，少来那么多撩骚话，你又不是读书人”

“嘿嘿嘿嘿，那些说书的话确实不适合我们这种人”。

“走了，我带你出去”。

圆圈圈很配合的叫了两声，后者笑嘻嘻的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