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最末江湖

夜小天多少有点开不了口让蒹葭知道，一个不成功的渣男，只得逃离似的离开鱼游峰，甚至连带着蒹葭的身份问题，都要让柳婆婆一人承担。

有些诗词，没有切身的体会，感受不到前人的言简意赅，此时此刻，夜小天总想着一句话，“曾因酒醉鞭名马，生怕情多累美人”。

这一世他的初恋无疾而终，偶尔有些时候，还会想念那个真实的梦境。妖姬的存在填补了他最寂寞的时光，他也认可了这种方式，不过些许遗憾还是会深埋心底。

最大胆的勾引莫过于欢喜修罗艳织香的热辣，虽然有些事情说不清楚，夜小天对于艳织香这个人很矛盾。

蒹葭的热情和坦诚，夜小天心底是得意，现实是困惑，这是把自己按死在自己圈画着的地盘上，一步都不敢踏出界外。

总的来说，情圣这条路上还未入门的夜小天已经望而却步，他总是很纠结，随性有不敢妄为。

一路上算是故地重游，只不过第一次是用步伐丈量两点之间的距离，这一次是从天空中匆匆而过。

“公子，你看刚才那里像不像我们当时抓那个青鬼的地方”。

“哪跟哪儿，你别看着是个山沟就往自己的回忆里带啊”。

“那这煌州城我总该是没看错吧”。

“你那两把剑都炼化了？”

“早着呢”。

“公子，到武国了，我们要不要下去再打个擂台”。

“要去你自己去吧，我想去一个地方看看”。

“去哪啊，公子”。

“有口江湖的酒，我想在那里喝”。

——

夜小天一个人祭奠了那段让人回味的往事。

若不在眼前，可以装作看不见，若过后就忘，可以无情。夜小天习惯了有些东西打包后不去动他，不代表他真的就能遗忘，一壶酒过后，夜小天选择带着李柳在武国停留。

夜小天带着李柳去打听她的下落：七侠镇——阳子县——宣威城，整个武国的江湖酒肆。

武国的江湖，好似平静的淡水湖中游进了一条过江龙，傲剑狂刀客和无影剑侠多年后再次现身武国的江湖搅风搅雨，为的只是一个简单的答案，一个人的线索。

人海茫茫，所有人都笃定一件事，黑骷髅已经淡出武国江湖，不见踪影。有人说她为情所伤，远走他乡；有人说她被仇家追杀，很是凄惨；也有人说她傍上了山上神仙，去过那让人羡慕的生活去了。

心灰意冷的夜小天带着李柳，准备离开武国，在一处人烟罕至的地方，他们被人守株待兔。

毕竟武国的江湖，也是要面子的。

夜小天和李柳相视一笑，倒是怀中的圆圈圈龇牙咧嘴。

树荫里，竟然是老熟人——江冥二老。

“怪不得我们兄弟二人到江冥没找到人，原来你两位老人家在这里等我们”。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

“黄泉路上无老少，你们两个相互做个伴吧”。

夜小天笑笑，一边顺毛摸着狗子的毛，一边说道，“打个商量，点到为止的切磋可好”？！

“下去和阎王爷商量怎么投胎吧”，一个疤脸的汉子从侧面走来。

陆陆续续的，四面八方，来了共计九人，团团把夜小天等人围住，气氛一下子凝结到冰点。

“狂刀客，你的刀呢，在我武国的地界，有我在，就轮不到你的刀狂”。

夜小天也没心思和他们打哑谜了，心情本来就不好，敷衍抱拳，对着江冥二老说道，“江冥二老，之前我们也算是以武会友。今天我们只是路过，马上就要离开武国。你们想怎么样，划下道来，我也不想惹麻烦”。

“求饶啊？晚了！你们在我们武国的江湖搞风搞雨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今天呢？我今天就要让你见识见识是我的刀快，还是你这个狂刀客厉害”。

此人说完，竟然是不等别人说话，把手中的斗笠扔向夜小天，只听得宝刀出鞘，银光一闪，刀芒就到夜小天的眼前。

夜小天撤步，把手中的狗子扔给李柳，不着急出手，留意着其余人的动向。

来人刀势凶猛，颇有章法，步伐矫健，伴随着吐气开声，夜小天开始有点怀念以前的江湖。

原本按照夜小天的打算，挫挫他们的锐气，没必要搞得一地鸡毛。但是此人虽然留力不少，所攻的路线皆是要害，眼神冰冷，杀意十足，夜小天颇为不喜。

寻了一个喘息的间隙，夜小天迅速出击，在他将出招未出招之时，打断他的节奏，近身短打。

汉子拼着受伤也要劈砍，每每刀锋将要临身，夜小天高大的身影仿佛鬼魅一般，离开他的攻击范围。

不用听声辩位，夜小天知道有人肯定忍不住，故意漏了一个破绽，等待好戏。果不然破空声驺起，夜小天尽力避开，那汉子却收步后退，没有攻过来。

“鬼手，别试探了，这小子身法太快，我一个人不顶事，你帮我看住他”。

“一定要打？刀剑无眼，一会见红了就没得谈了”。夜小天看似把玩手中的飞镖，其实是用御剑的法门。

“从你不讲江湖规矩，追问黑骷髅的下落开始，就没得谈的机会了。”江冥二老中的老妇人说道。

“也不是不能谈，留下一只手，我可以当做没这件事，但是其他人答不答应我就管不了了”。叫做鬼手的人出言说道，但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好哇，我倒要看看你们所谓的武国的江湖，有几斤几两，在我这里翻船了，就别要脸了”。夜小天说完，根本不等其他人反应，脚步轻快，直指用刀的汉子。

“小辈狂妄”！江冥二老中的老汉拔腿赶来。

夜小天第一时间面对的是封住各个角落的飞镖，夜小天随手丢出飞镖还击。一声声轻响，夜小天以少敌多，空中的飞镖全部落空。

“咦”！？有人惊叹。

提刀汉子临阵以待，不料有人斜插过一剑，剑锋三尺三，矫若游龙。临近夜小天，只见他屈指弹开剑尖，拧转身体脚面踢向来人。

来人赶紧变招，顺着剑尖的力道划向夜小天的大腿。眼看就要见血，不料夜小天脚板踏地，矮身一个急加速就撞进这人的怀里，好似一张弓被撑开，剑脱手而飞，眼耳口鼻满是鲜血，落地就人事不知。

夜小天一招得手，根本不等招式变老，提刀汉子眼睁睁的看着夜小天消失在自己的眼前，手中的刀就快要劈下，突然背心感觉被铁锤狠狠敲透自己的身体，踉跄几步，就控制不住自己手中的刀和口中的血。跪倒在自己的刀旁，汉子在有意识的时候，只记得有一双大手提起了自己的刀。

电光火石，其他人还没有形成真正的合围，就有两人倒地生死不知，看着单刀在手的夜小天，众人有些意外和踌躇，竟然没有进逼夜小天。

众人心中，各自有不同的感受，导致的结果就是有打退堂鼓的，有犹豫不定的，还有等着看戏的。不管怎么样，这个松散的结盟，眼看就要说散就散。

武国的江湖脸面，可以挣，但是要搭上自己拼了一辈子的名声，不值得。再看看躺在地上的二人，如果再搭上性命，更不值得。

夜小天把单刀插进土里，有点热血沸腾的感觉了，身上的衣服好像怎么都不能尽兴，夜小天脱掉上衣，露出强壮的身躯，奔腾的蒸汽下让夜小天好似披上了一身铠甲。

“一群土鸡瓦狗，别愣着了，一起上吧，再不来我们走了”，一番活动，夜小天感觉好多了。

学得杀人技，闹市无人敌。

“酒狂徒”。

“剑无双”。

此时，才有人惊呼，只见有人奔向这二人，一者是一位老尼姑，另一位是那个疤脸的汉子。

夜小天没有理会他们，看着江冥二老，其他人不知道他的深浅，这二人多少有点阴谋诡计的样子。

两人探过倒地不起的二人的鼻息，抬起头看到的都是抑制不住的愤怒。

一声怒吼，江冥二老红着双眼冲向夜小天。

眼看着这名江湖上成名已久的不动金刚，夜小天不退反进，提刀前冲，一个拖刀长撩向不动金刚的面门，只是破空声后发先至，让夜小天的刀势一偏。不动金刚的老搭档饮血千手已经悄然杀向夜小天的腰眼。

夜小天用刀锋护住自己，再与不动金刚互换了一拳，乘势退后。只不过后面又有破空声，夜小天只得用刀磕飞。

来不及换气，又有两方战力加入，疤脸汉子的双钩和老尼姑的长剑，不动金刚乘势而来，饮血千手已悄然走向夜小天的视线盲区，其余方向，是不断激射过来的暗器。

天罗地网，破无可破，逃无所逃，生死一瞬间。

所有的一切，仿佛在一瞬间都变慢了，每个人的表情凝结得清清楚楚，还有含着幽光的藏在匕首下面的细针。

夜小天间不容发的深吸一口短气，在一瞬间，突然消失了身影，外围的鬼手只看到夜小天拉出一连串的残像，残像中夜小天模样的人挥出三刀。

不远处，夜小天根本没有时间喘息，又有二人猱身而上，一人拿匕首，一人判官笔，都是小巧狠辣的作风，远处的暗器就没有停歇过。夜小天怡然不惧，脚踏幻影迷踪步，以快打快，间歇期间，攻守好几个来回。

来不及多想，夜小天用出多年不用的一招瞬闪九连击，逼退二人，夜小天趁机退到一边，准备再战。

此时，不动金刚才从刚才那招中反应过来，竭力避开的胸前是一道长长的伤口，好在不深，老尼姑的长剑被磕飞一个深深的伤口，疤脸男不仅没保住自己的兵刃，另一边的脸上还留下了深可见骨的刀伤。

“此子不可留，他已穷途末路，大家一起上”，不动金刚说完，自己带头狂奔。

看着暴露着决绝与癫狂的江冥二老，夜小天有点不可思议，一般来说，到这个点，差不多就该收手了，下一步就是分生死了。

夜小天以江湖的手段，准备结束江湖事，这也是他的底线了，也算是他和这个江湖告别。

来不及多想，看着围攻过来，准备让他一口气吊不住，死在车轮战的众人的样子，夜小天不想拖时间了。

夜小天运起真气，以御剑之法御刀，人还是那个人，刀还是那把刀，没有花里胡哨的招式，甚至没有声响，只有极致的快，随后夜小天手中的长刀碎成一片一片。

众人还在群起激愤，准备放手一搏，只感到好像有一股微风，就被一招制住，他们引以为傲的武夫真气，立即被瓦解，怒吼一般的洪流在筋脉中横冲直撞，眼耳口鼻皆是鲜血。

今时今日的夜小天早已不是初出茅庐的少年，就算不动用真元，凭着他完美筑基期的实力，肉体上的力量早已超越江湖中能想象的极致，一口真气更是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没有一句废话，夜小天带着李柳与狗子离去，身影渐行渐远。

不知道过了多久，江冥二老中的不动金刚长舒了一口气，淡红色的眼眶里，有着一丝掩藏不住的疯狂，“办后事吧”。

一只枯瘦的血手伸了出来，紧握拳头之后，仿佛那些活过来的血丝在流动，眼看着那只手渐渐饱满、晶莹、剔透、嫩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饮血千手的左手插进了疤脸汉子的胸膛，只剩下他眼光散去的光芒。

不动金刚扼杀了身边的老尼姑，很久之后才慢慢放开脖子变形得不成样子的尸体，不动金刚的身体也在慢慢的发生变化。

仿佛是山野中野兽遇到受伤的猎物，沉默的进食，直到自己再也吃不下。血红着双眼的江冥二老，再也不复以前的模样，他们彼此的眼中看到的都是掩饰不住的惊喜和疯狂，两人血红的口中，发出不似人声的吼叫，然后急匆匆的狂奔而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戏剧，最早被打趴下的两人，在这些人中其实受伤最轻。虽然看着是很厉害的外伤，但是内里一点没坏，夜小天原本只是打算给个伤筋动骨的教训，到后来确实是欺人太甚，夜小天才下了狠手，虽不会死人，但是功夫就会大打折扣，从此只会一蹶不振。

他两人在感知恢复过后，亲眼目睹了这骇人的一幕，江冥二老简直就像是地狱重生一样，这比见鬼了还要让人接受不了。

担惊受怕的盏茶时间，简直比度日如年还要让人难熬，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天有眼，江冥二老做完那些命案，竟然先行一步离去，离他们稍远的这二人，竟然躲过了这一劫。

这也算错有错得，当时他二人出战太快，结果又太明显，再加上疤脸汉子和老尼姑的反应，其他人还以为他俩先付黄泉。江冥二老不知道什么原因，吸收掉那几个人后，就感到无比的饱胀，就依着本性离开这里。

两人强忍着疼痛，胡乱包扎一番，和血吞下自备的药丸，相互搀扶着就要离开这个堪比地狱的地方。

空气中还有很浓烈的血腥味，有一黑衣蒙面女子骑马狂奔，由远及近。看到眼前的一幕，女子轻踏马蹬，来到二人面前，失去主人的马儿不仅没有慢慢减速，反而一脚踏空，倒地不起，然后血流满地。

“人呢？！往哪儿走了”？！

二人认出这是很久没有音讯的黑骷髅，饱受惊吓的他们不约而同的指向江冥二老的方向，只见蒙面女子疾驰而去。

又过了盏茶时间，酒狂徒和剑无双只感到前路茫茫，哪晓得黑骷髅去而复返，身上的衣裙破烂，腰部好像受了重伤。

“我问的是傲剑狂刀客程大海走的方向”。

两人不发一言，又呆呆的指向另一个方向，然后看着血染衣袍的黑骷髅消失在视线里。

夜小天早已和李柳乘着星辰离开，夜小天带着难逢的遗憾，李柳带着江湖的遗憾。

心有灵犀一般，李娇娃呆立在夜小天升空的地方。长风吹起了她的面巾，吹拂了她的衣裙，大片的鲜血斑点和她苍白无色无助的脸形成鲜明的对比。

前面是悬崖，能飞就海阔天空，失足就粉身碎骨，李娇娃留下两行血泪，残阳亦如血，她如杜鹃泣血一般喊道，“夜小天，你回来啊，我一直在等你啊，你怎么不多等我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