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三清天下乌云动（下）

这几年，降龙伏虎帮在帮主英明的领导下，一年就实现了扭亏为盈，真武堂生意红火，帮中弟兄们的月例钱都有了不同程度的增加。

这本来是一件大好事，但是轩辕青锋也有烦恼事。

夜小天那件事，就像一根刺一样，隔绝着他与其他堂口兄弟之间的情感。帮中的弟兄还是一如既往的叫他帮主，健身的时候，还是一片和谐友好的氛围，踢球很快乐，喝酒也洒脱，就是总是差了那么一点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更不用说范天然和李秋水了，简直看自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明着和自己闹别扭，喝酒也不碰杯了。

轩辕青锋很难跟他们解释，什么叫做左右为难，什么叫做未雨绸缪，什么叫做壮士断腕，这些问题和苦难，他不想兄弟们去烦恼，这些罪都让他受好了。

曾经他也是醉心于帮中的氛围，都是些直爽的汉子，不玩那些虚头巴脑的手段，有酒就喝，有架就打，快意恩仇就好。

但是当他们面临危机的时候，当他们冲动行为被别人迅猛反扑的时候，当他们一股脑的钻入别人的圈套时，他慢慢不这样想了。

他们是修行宗门，不是江湖帮派，不能只逞一时的义气，他更多的考虑长存。

降龙伏虎帮经历过一次非同小可的宗门战，从此之后，这宗门里就有了白纸扇这个称谓，他们可能境界不高，甚至手无缚鸡之力，但是他们有谋略，会分析因果和得失。

轩辕青锋不想这些好兄弟些无畏流血牺牲，既然还是炼气士，修长生，喝大酒的根本是先要存活。

副帮主也是的，跟着起哄，足球场上就数他最喜欢拿这个平台出气，轩辕青锋在很多时候感到很无奈。

他不指望所有人都能理解他，但是他希望大家能够信任他，他一心为公，毫无私心。

范天然洗完澡一身轻松，这是健身后最快乐的时光，每每这个时候，他就会想念自己兄弟夜小天。

当时得知通灵道人带着镇魔府的游冥游长半路劫杀夜小天，范天然一时间就有带着兄弟们去报仇的想法。

若不是帮主对夜小天什么安全的信誓旦旦，管他是不是阐教的人，敢动我兄弟，死老子也要你脱层皮。

“大饭桶，自己一个人就喝上了”。

不用问，只有那婆娘敢这么叫他。

“来了就坐，想喝就自己动手”。

李秋水找了一瓶没开封的烈酒，先是闻了闻，然后抿了一小口，感觉味道不错，才下了一大口，然后吐出一口长气。

“谢了啊，为我护道，都在酒里了”。

范天然不可置信的转头望着李秋水，“帮你这么大的忙，就一句谢了？！酒还是我出的，你的面子也太大了”。

李秋水作势要摔酒壶，“你以为我没酒喝，别人送我我还不稀罕呢”。

范天然担心她赌气摔坏灵酒，赶忙服软，“别别别，好好说会话，这几年帮里面心思多，我不想和你吵”。

李秋水顺手又喝了一大口酒，顿时脸色就有些红了，“咱们都是些直肠子，大家兄弟伙有些怨气，其实算不得什么大事。帮主可能有他自己的想法，只不过大家不太接受而已”。

“武圣山的人也太不是东西了，在我们面前一直指手画脚的，当时不过是同他们结盟而已，你看他们那副嘴脸，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是他们的下属呢”。

“哼，说着这个我就来气，帮主以前多直爽的一个人，怕他们做什么，我降龙伏虎帮哪个时候会受这些鸟气”。

“谁说不是呢，江湖人看得起我们，把英雄城建在这里，那是犹如朝圣一般的心情。别人不懂也就算了，帮主应该懂啊。

武圣山要帮那些血魔，还说我们违抗上命。老子违抗他妈的，血魔就是会影响江湖，他妈的他都不懂江湖，他凑什么热闹”。

李秋水默默小口小口的喝着酒，“帮主说要顾全大局，你懂不懂什么叫大局”？

范天然举起酒壶遥遥敬酒，“老子懂个屁的大局，只有我家兄弟有大才”。

李秋水嫌弃地皱着眉头，“少在我面充老子，你算个屁”。

范天然讪讪一笑，缩着头说道，“喝多了，没注意”。

李秋水双目悠悠，“道生也不知道过得怎么样，境界有没有提升，有没有人护着他”。

范天然很有信心的说道，“这你就放心吧，我家兄弟吉人自有天相，我也打听过了，济世堂的雅乐长老说他很安全”。

李秋水说到这里就一肚子的气，“哼，很安全就不会被人半路截杀了。要不是你一直拉着我，我非要和帮主问问清楚，哪家的客卿被暗杀，帮主一个屁都不放的。

说着这个我就来气，当时千里万里的请人来帮忙，真武堂没有道生兄弟在，哪里会有今日的光景。

不过是玉女宫的两个长老而已，在自己的地盘上怕什么，被人欺负到头上了，还不敢还手，这是什么道理”。

范天然望着天，“那时候，每天看着夜兄弟那么努力，又那么委屈，我心里也很难受。帮主专门找过我，说了一大段话，我也没听懂，意思就是要顾全大局。我担心夜兄弟会难过，会因为我们而不好相处，这才不停地劝着你”。

李秋水越说越气，“那件事让我学会一个词，叫做卸磨杀驴，在我心里，这道坎肯定是过不去的。所以以后开帮会的时候，你别一心给我和稀泥，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范天然双手抱着后脑勺，“我不管了，我范天然有什么本事管你，我也一肚子的火。夜兄弟说过一句话，特别能体现我们帮中的宗旨，我们这帮人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好，就为了这句话，老娘和你碰一个”。

这段时间以来，降龙伏虎帮算是内忧外患。大家不理解，为什么非要靠着武圣山，我们从来都是不怕任何人的，自己独立出来不好吗，别人反正看不起我们。

为什么不帮着那些江湖人，跑江湖要讲义气嘛，别人当我们是天，哪有只享受敬仰，不承担责任的道理，这种人在江湖上混不开啊。

当日赶走夜总教头，大家心里就不舒服了，后来虽然恢复了他名誉客卿的位置，那有个鸟用啊，人都走了。

帮主，你不是以前那位义薄云天的好大哥了，做事瞻前顾后的，当什么汉子。

——

若要说道宗门占地面积，整个三清天下，没有哪个宗门的范围有如此之大。靠近无尽海最南边的地界，那里常年被隐没在阵法之中，不晓得前因后果的炼气士，也只知道那里是驭兽斋的地盘。这里是妖兽的乐园，是驭兽斋道术的根基所在。

那一片片连绵起伏的山脉，常年人影难觅，妖兽遍地，是三清天下炼气士公认的禁地之一。不是其他九大宗门好说话，是驭兽斋这些散养的妖兽，对待外人可没有好脾气。

在最高的那几处山峰上，最高的一处云霄峰，那里常年冰雪覆盖，凛冽的寒风就像一把把的风刀，但凡实力弱一些，仅仅是这些天灾就能要了小命。

蒹葭穿得单薄，闭目修行，狂风吹乱了她的长发，却无法对她有损分毫。

她的身边是一个长着独角的男子，盘膝坐在一旁，膝盖上放着一把闪着幽光的狼牙棒，看样子不是凡品。

不久之后，听到一声仙鹤的清鸣，一只高洁的仙鹤以极快的速度降落在蒹葭身边，摇身一变就是一位美姿容的女子。

蒹葭睁开眼睛，开心地说道，“白姐姐，你来了”。

姓白的女子笑容很淡，但是很真，“大长老让我来唤你过去”。

蒹葭皱了皱眉，倔强的说道，“我这忙着修行呢？是他说不结金丹不准离山的，你告诉他，我不去”。

女子轻轻点头，就飞身而去，蒹葭继续修行，白炼继续护道。

九翅真人的居所在一处高大的树木之上，这树高好似山峰，树冠大如天。

白姓女子复了命，就选了一个高枝，自己修行去了。

九翅真人有些苦笑，自言自语道，“这个徒儿啊，还和我怄气呢”。

原来是蒹葭自从拜入驭兽斋后，修行还算是勤勉，她天赋确实很好，非常契合驭兽斋的心法道术。

没过多久，就有新的妖兽愿意跟她缔结契约。不是别人，就是那高傲清冷的仙鹤。那一日，仙鹤白羽多年前许下的誓言成真，她化形成功，蒹葭冲破筑基期，二人道蕴相合，白羽更是连带着蒹葭再升一阶。

若不是九翅真人施展秘法暂时断了二人之间的连接，蒹葭很可能再升一阶。要知道，这白羽可不是一般的妖兽，她可是驭兽斋这么多年，一直以来不被人驯化的护山神兽，境界比好些个长老还要高一些。

这还不算，白羽还是一名自悟的剑仙，之所以一直未化形，是因为当年起誓宁缺毋滥，誓要找到心仪的道侣。

不管怎么样，蒹葭收下了白羽，也算是收到了一个烫手山芋。好几次吵架，蒹葭闹着要回去，不要和她当道侣。这白羽也是性子倔强的，认定了一件事死都不回头。

所以好些时间以来，这二人其实相处并不融洽。最厉害的一次，蒹葭发怒，让白炼现出真身，和白羽在凌波湖好好打了一场。

结果显而易见，元婴期的白炼带着凑数的蒹葭，被白羽多次打入湖中，湖里的妖兽躲得辛苦。

你惹谁不好，你惹白羽她老人家干嘛，驭兽斋唯一一个以妖兽身份获得长老席位的人，战斗力数一数二的，估计也就只有九翅真人的雷鸟可以匹敌吧。

这次之后，蒹葭就不理白羽了，任她百般讨好，就是不和她双修，宁愿和白炼二人相互砥砺道法。

九翅真人原本是喜上眉梢的，白羽的实力有目共睹，蒹葭能够得到她的认可，驭兽斋后继有人，甚至假以时日，肯定能再创辉煌。

谁曾想，这白羽把蒹葭当做了唯一的道侣，他倒是觉得没什么，他的道侣不就是雷鸟嘛。让他想不到的是，蒹葭的 反应太强烈了，结合他们的第一次相见，他猜想和心上人有关。

对于这件事，他找过蒹葭，蒹葭也直言不讳，说是自己已经把心许给了别人，再也容不得自己这段感情被外来人玷污。

九翅真人试着安慰她，结果得知自己的得意弟子是一厢情愿，这可就惹恼了我们的大长老。

不仅不同意这件无疾而终的恋情，更不愿意她一意孤行，为这事第一次和弟子红了脸，还说了一句，“你死了这条心，我的弟子绝不可能成为别人的替代品。你若是还要痴恋于他，为师少不得要帮你清理心魔”。

这下子可了不得了，蒹葭境界不高，但是脾气可不好，当场就和自己的师父翻脸了，说他不懂人情世故，修道都修傻了。

说妖兽是妖兽，妖兽可以是家人，但是不可以成为爱人。这句话把九翅真人气得不轻，蒹葭也是个不要命的，最后说是要叛出师门。

因此，蒹葭就被禁足了，被囚在云霄峰。

云霄峰上，说是囚禁，其实是驭兽斋灵脉的灵眼。明眼人都知道，九翅真人心里爱护自己这个徒儿爱护到极致了，这里非长老不得入内。

大长老发话了，要把蒹葭囚禁在禁地，哪个敢不答应。斋主他老人家都不发话，哪个敢嚼舌根，再者说了，白羽长老都是人家的道侣了，你怕是没死过。

反倒是蒹葭被囚禁之后，白羽天天来看她。不管蒹葭如何的说话难听，白羽就淡淡的坐在她身边不说话。

也许是实在太闷了，蒹葭慢慢的就不骂她了。

“我告诉你，你我的契约是互助契约，我没答应过你什么，你如果不愿意，我现在就和你解约”。

白羽经历了这些经历，问过九翅真人，总算是弄懂了蒹葭为何那么反感她了，她难得地笑笑，“道侣，不是你们人世间的夫妻。以道为基，相互砥砺，就像你和白炼是一样的”。

蒹葭睁大了眼睛，眨啊眨的，就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意思是，我喜欢别人你不会管吧”。

“那是你的自由”。

“你只是和我修行”？

“确实如此”。

“我境界低微”。

“无妨，唯我信你将来不可限量”。

“那我现在对你一点用都没有，你可以不和我在一起的”。

白羽认真地看着蒹葭，“你对我帮助很大，有你在，我修行更为顺畅”。

蒹葭搞不懂，自己一个超凡境的炼气士，有啥子用。不过想不通的事情不用多想，夜大哥就是这样教她的，让她长想那快乐的十之一二。

敞开了心扉，解决了顾虑，蒹葭瞬间看白羽好似亲人一般，越看越喜欢。

蒹葭的眼神不会骗人，白羽一瞬间就领会了她的情感，这就是驭兽斋最难得的知心。

也许这就是缘分吧，白炼和蒹葭的时间最久，但是二人只能是主仆关系，白炼自愿为仆，关系虽然好，谈不上论心。

而白羽则不同，她一眼就喜欢蒹葭，蒹葭也第一时间在她背上飞行。一来二去的，白羽反而和蒹葭关系密切，蒹葭一时兴起，就要和她结拜为姐妹。

驭兽斋弟子眼中，最为高洁清冷的仙鹤白羽，点头同意了。

所有的好事，总会有倒霉蛋，我们万人敬仰的九翅真人，被这姐妹两个一起嫌弃了，这去哪里说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