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归心似箭
久等不至，能够跨越两个天地的渡船停摆了，至于原因就不得而知了。这是一个坏消息，结合对雅乐的担忧，夜小天从中嗅出了一丝不安的味道。
山崖书院，姜雅将此事告知了皇帝陛下，陛下当天御笔亲书，特签通关文牒，并附送自己的一部手抄本《楚留香传奇》。
夜小天拿着通关文牒，看着风尘仆仆的大太监捧着的《楚留香传奇》，一时间有些懵逼，脱口而出道，“大叔，这啥意思啊”？
头发花白的大太监原本还有些客气，听到这个陌生但是亲切的称呼，一下子笑容慈祥，“酒诗仙大人太客气了，杂家不过是个奴才，当不得大人尊称，您唤我一声李公公就感激不尽了”。
这十年来，夜小天的遭遇可以说一波三折，除了身体的禁制被打破之外，神魂的禁锢也被消融了，因此说话办事更为贴近真实：“李大人，皇帝还有什么吩咐没有”？
大太监笑容更胜几分，“回文抄公大人的话，皇帝陛下万分关切您的出行，特意嘱咐大理寺妥善安排好这次行程。
除此之外，万岁爷此次并无任何安排，只不过他案牍劳形之余，最喜欢您的佳作，而这本《楚留香传奇》则是他的最爱。
奴才斗胆，借着大人您的东风，想为陛下求取一幅墨宝，不知道犯忌讳吗”？
夜小天微微思索就想通了其中的关节，这个说辞应该是避免大家尴尬，成功了你好我也好，不成功也不过是下人的个人行为。
夜小天认为，自己这笔好字，早就想献艺了，苦于一直没有机会，于是喜上眉梢地说道，“这有何不可，既然李大人开口了，我就献丑了”。
李公公不要人帮忙，笑呵呵地把准备好的笔墨摊开。夜小天翻开书的扉页，略略沉吟片刻，反而把一旁的妖姬弄紧张了，她这夫君早被掏空了，不知道肚子里还有没有浸染半点书香。
夜小天提笔，用飘逸的行书写下：“十年读汉国，深知君上付出太多，儒家不负天下，皇上恩泽江山。借此机会，寡言几句送与陛下”。
写完这一行小字，夜小天微微思索一番，饱蘸浓墨，豪放挥毫写下：“大君此生许国伴，偷得半日寻花眠；踏月留香终是盗，怎比天下第一人。”
夜小天收笔哈哈一笑，“果然是献丑了，不过这些是我的心里话，还请李大人在皇帝面前多多美言几句，不要嫌弃我粗鄙”。
李公公是圣上身边的红人，也是皇帝陛下一等一的拥护者。他读书不多，但是看得懂这是夸耀主子的意思，将他比作天上第一人，哪里还有比这更好的称呼。
于是李公公笑容更加真挚，小心翼翼地吹干墨汁，把书本收入怀中。见夜小天洒脱，李公公诚挚地感谢夜小天，“敢问酒诗仙大人，此佳作可有名字”？
夜小天想也不想地回答道，“就叫《天下第一》”！
李公公连着说了好几个“好”字，越发的喜欢这个文人，在他看来，这才是真的大才子，潇洒不羁。
妖姬见这个公公一个劲的夸好，自己也笑眯了眼睛，我家道生还是很有文采的呢。
至于这首诗是不是合辙押韵，是不是用词典雅，一旁陪同的官员反而不以为意。那叫什么事，李公公都叫好了，你去扫人家的兴干什么，文老的关门弟子做了这么多好诗词，就不许别人偶尔江郎才尽啊。
只有了解内幕的老书虫又嘲讽了一句，“你给我省省心吧，你那秀才称号是送的，别真当自己是诗人了，简直是斯文扫地”？
“切，你管我，哪条规定只有诗人才能作诗，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我丢自己的人，你瞎操什么心”。
一句话怼得老书虫无言以对，夜小天摸了摸胸前的无事牌，得意满满的踏上佛国的征程，心里面念叨一句话，让老书虫想死的心都有了：“老子是读书人”。
——
大汉国沿途的官府和军营，早已得到通知，因此对夜小天等人一路绿灯放行。因为是赶路，夜小天基本上都是在天上过的。
他原本还想照顾一下九娘和度难，好家伙，一个比一个装逼，那叫一个你追我赶，夜小天出奇的愤怒了，你们在剑仙面前比拼速度，瞧不起人啊。
于是这三人以风驰电掣的速度到了佛国边境，这里是佛国的北俱卢洲。
手里有大汉天子手书的通关文牒，夜小天这一行很容易就进城了。因为一心牵挂雅乐忙着赶路，夜小天早早谢绝了这边官方的款待的邀请。
度难离开儒家天下后，直接就是一个全身包裹的蒙面人，和九姨两个站在夜小天身后，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两个人形僵尸呢。
好在佛国深知儒家读书人历来有护卫伴身这种习惯，所以也不好奇。
佛国有佛国的规矩，自然不能让他们在天上飘来荡去的，网开一面已经是极限。他们只好在地面上奔跑，虽然不雅观，总比骑马快得多。
踏入佛界，夜小天顿时感觉浑身难受，这种感觉从不曾有过。他从三清踏入儒家的山崖书院，只不过是一个感觉，那就是作客他乡，而此时他感觉身体完全被排斥一般。
夜小天看了一眼九娘和度难，二人并没有任何不适，就连妖姬也和在儒家一般无二，他只好按下自己心中的疑虑，埋头赶路。
一路上走马观花，这里虽然相隔儒家不远，但是所见所感大不相同。这里的人手持念珠，开口就是佛语，身穿破旧，眼神清澈明亮，只是处处显得稍微破败了一点。
度难至从回到自己的家乡，反而沉默不语，夜小天问过一次没有答案，就不再问了。
在一个叫做堃县的县城，夜小天三人稍事休息，就听到有人在喊，妖魔吃人了，声音中透着惶恐和焦急。
没多久，就有惊慌的人群匆忙而来，眼神中只有惊恐。而他们不远的身后，尘埃中是一个五米左右高大的妖魔，形状丑陋，一只独眼只有疯狂，手里还拿着半条人命，魂倒是早就归西了。
夜小天不解，“光头，你们佛国哪里来的这种丑八怪”？
此时，有手持棍棒的和尚从城门中跑了出来，口中喊着“妖怪，受死”！
“佛法·罗妖罩”！
十八个和尚，人人手持铜棍，棍身上全是梵文。十八个和尚团团围住怪物，口中念着听不懂的佛经，人人身上开始泛起金光色的光彩，以三人为一个小组，开始战斗。
那妖怪力大无穷，一身的丑陋肉疙瘩防御力惊人，铜棍打在身上好似金石相交。怪物虽然被团团围住，但是战斗力丝毫不减，反而凶性大发。
那些和尚，尽管被一击打入地下，或是击飞很远，总会有敲响铜钟的声音传来，被击飞的和尚甩甩头，就像无事人一般又可以战斗了，看来佛门的功法也是很有特点的。
眼见久拿不下，一个个和尚甩出自己的佛珠，口中大喝一声，“佛法·佛禅印”，一下子就困住了妖怪，每一粒佛珠就代表着一个梵文，妖怪就像被烙铁炙烤一般，散发出阵阵青烟。
也就在这时，妖怪怒吼一声，身上突然也显现出大量的梵文，一下子挣脱了这些佛珠，破坏掉的佛珠就像子弹一样，袭击四面八方。
夜小天伸手握住一颗佛珠，真元覆盖之下还是会觉得手心滚烫，打开一看，好似有冤魂呐喊，突然间一股白烟，自己就融化掉了。
奇了怪了！
十八铜人中有人高喊，“袈裟”！于是一张张红色的袈裟就像活过来一般，首尾相连，好似一条长蛇。
袈裟飞天入云，再出现就是一条红蟒蛇，比妖怪更大，一口吞掉妖怪，然后死死的缠住了自己。
蟒蛇的腹部一直在动，证明那妖怪还不死心，十八个铜人双手合十，盘坐在地一起念着佛经，有虔诚的俗家弟子跟着一同念着相同的经文。
渐渐地，那蟒蛇的动静越来越小，最后更是趋于平静。
“卧槽，牛逼啊，我说大光头，你家这边降妖除恶的本事有看头啊”。
度难还是一言不发，夜小天开始奇怪起来，“近乡情怯还是来月假了”？
妖姬在心里恨了他一眼，“道生，别乱说话”。
夜小天笑呵呵地说，“场面太宏大，开个小玩笑”。
“他不是妖魔”，度难的言语有些苦涩。
“啥意思”？
也就在这时，围观的人渐渐散去，对于夜小天这个像和尚却不是和尚的外来客，更是客气得很，请他离开这个是非地。
夜小天留了一个心眼，趁人不备就一个道术准备，一处不起眼破败牌匾上留下一张偷窥符。
不久之后，袈裟成型的蟒蛇变成了一件件破烂的衣服，层层包裹之中，夜小天先看到一个光头，然后是十八个光头呼唤着“师父”二字，夜小天的看戏心里变了。
“佛国没有天生的妖魔，只有修佛的邪念”。
夜小天领域开启，顺手把远处的符箓引燃成灰，“你是说，这些妖魔都是人为的”？
度难解开头巾，“如你所见，这就是佛国一角，这就是我的家乡”。
夜小天好像懂了一些，为何度难会心情烦闷，为何会一言不发了。
“你和他们为什么不一样”？
度难双手合十，“我没有不同，你见到的度难，是斩掉了所有贪嗔痴的和尚”。
夜小天很坦白，“不懂”。
度难看着夜小天，“你若不急，可随我一观”。
夜小天衡量了一下，试探着问道，“一晚时间行吗”？
“足够”。
当天晚上，度难带着好奇宝宝夜小天一行人，先是来到一处最平凡不过的百姓家里，正好有位老婆婆在念经。
“你们好好看看，她有什么变化”。
夜小天随即开启灵眼，只见这位普通的老人家，神魂竟然异常的活跃。老人口中随着经文在特殊的节奏里被唱念出来，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好像就么这神乎其技的衍生出来。
佛龛上，泥塑佛像眉心有什么东西在聚集。
度难带着夜小天等人离开这里，找到一处朱漆大门，应该是这里的官家建筑。
这几人境界高出别人许多，又是有心探无心，无惊无险地避开巡夜的明哨暗哨，度难等人来到一处仓库，几位高人很容易打开厚重的门墙，在一处佛像的功德箱里，找到了一颗颗散发着荧光的珠子。
度难拿起一颗，“这是念珠，是所有佛国百姓每日的功课，一月的辛苦，就会有这么一颗。
和你们道家的灵石不同，这东西除了能增长修为，副作用很大，你可以试试”。
夜小天心想，自己的实力摆在这里，一颗普通人造就的古怪珠子，能有多大的能耐，于是拿起一颗，“吃进去还是怎么弄”？
“捏碎即可”。
闻言照做，夜小天一时间脑海里全是一个陌生人的声音，他不停地在祈求，家里面的小儿子生病痊愈，发誓只要应验了，一定会送上整猪一头来还愿。
这股嘈杂的力量可以吸收，只不过还伴随着好似魔音一般的碎碎念，夜小天除了一开始有些不适应，真元护住耳朵，一下子就很从容了。
他尝试着吸收这股力量，不错，驱除掉碎碎念之后，能量很纯净。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真元涌动，驱逐了这股力量。
摇摇头，夜小天发现九娘也拿起一颗，闭目感受，“这东西好魔性，简直要命了”。
度难解释道，“这就是佛教的修行”。不过看待夜小天的眼神很讶异，夜小天给他的感觉就是不受影响。
九娘挥袖打散了这股戾气，“传言不假，佛教的功法的基石果然是人心和贪念”。
度难放下一个不切实际的想法，抓起这些念珠说道，“佛门弟子，以此为修行晋升的源泉，长此以往，就会分不清现实和虚幻。
若佛心坚如磐石，那便是最好的修行；若一着不慎，就是入魔。佛门心法，就是提取这种怨念为佛法的法门，而抑制这种神念，就只能靠我们自己”。
夜小天想起度难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忽然灵光一闪，“佛本是道，佛国，修魔，佛法是道法”？！
度难痛苦地闭上眼睛，“修佛者其实就是修己身，佛渡有缘人，佛门弟子才是有缘人，西方极乐世界，不过是虚妄，百姓念一辈子佛，不过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夜小天好像懂了，“这么说的话，其实你是相信佛光普照这种话的，是因为怀疑佛，才会被当成异类。
之所以不杀你，是因为早已经斩断了你的因果，我虽然不知什么是你的贪嗔痴，但是你肯定是不完整的自己，对与不对”。
度难有些痛苦的点头，“确实如此”。
夜小天抓住关键点，“你是来之前就清楚这些事，还是后来懂了”。
度难有些苦笑，“遇见你之前一直懵懵懂懂，后来悟了，才有了如今的我”。
夜小天拍着他的肩，“大光头，咱们是一颗藤上的苦瓜啊，我们难兄难弟就相互加油，好不好”？
难度很意外夜小天会这样对他说话，“你不生气吗？你不反感佛教吗”？
“我生不生气和你又没关系，你们这里是鸟模样，我们家里也好不到哪里去，大家一个不说一个，都是些穷困潦倒的货色。
这样子，但凡你兄弟我实力强劲一些，能帮的我肯定帮，就像你要和我一起去三清天下一样”。
“一言为定”。
“驷马难追”。
过了这道坎，夜小天也好奇，“大光头，你那个什么贪嗔痴是个什么玩意”？
“就是你今天见到的那个鬼玩意”？
“挖槽，那是好事啊”。
“虽然同源，但是体现的效果不同”。
“能说说嘛”。
“我身体分割出来的贪嗔痴三念，已经独立成魔多年。除非我暴露自己的身份，否则我感受不到他们的存在。”
“有没有什么坏处和好处”？
“坏处自然是有的，心魔在侧，难掩怒气、贪婪、和愚笨”。
“这是人性啊，不好不坏的东西，但是能体现一个完整的人”。
“对于你们炼气士来说，这不算什么，寻道就是寻心，而我们佛门弟子则不同，每日的打坐修行，就会面对成千上万的念头，这些百姓日日不休纠缠着你，只有斩断贪嗔痴才能得到大平静”。
“那不对啊，斩断了，那是帮你大忙了，你该谢谢别人了”。
“我与他们不同，我炼化了贪嗔痴，他们不仅能完全吸收念珠的能量，也能收集百姓的念头，我的宏愿就是渡尽天下人，这才是我被斩断的根源”。
“卧槽，兄弟，换本书你妥妥的是男主角啊，要不要我们换个位置，我来给你当小弟”？
度难听不太懂夜小天的这句话，就当是他的玩笑话了。
“你说害怕牵连到我，现在你该知道，怕不怕被我牵连了吧”。
夜小天骚气的摸了摸自己的光头，“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先搞定我的事，再去搞定你的事，复杂的问题简单化，要不要得”？
度难难得地笑了起来，他妈的帅的晃眼睛，“那就说好了”。
夜小天故作惊讶，“说好了，卧槽，差一点就比我帅了，还好我有媳妇了，老子要让三清天下的女子看看我兄弟到底有多帅气”。
“妄语”！
“老头你长得最丑，这一点你要承认，就像我承认你是我大爷一样”。
“肤浅、粗俗”！
“切，臭老九”！
额，忘乎所以的夜小天，再一次感受到不要得罪读书人的痛苦。
——
过了佛国，来到一处边境，勘验了身份，有一座高高的城墙，城墙上有一座金佛，其高可达百余丈，在阳关的照耀下金光闪闪，土豪金的地位彰显。
夜小天吃惊的问道，“你不会告诉我，这是纯金的吧”。
“虽然很难启齿，但是如你所见，确实是纯金的”。
夜小天嘿嘿一笑，“你发没发觉，所有宗教信仰，什么都不缺，唯独缺钱”？
度难微微思索便想通了夜小天要表达的内容，于是更加肯定夜小天的天赋，“夜兄，我早就说过，你与我佛有缘，要不要我传你一门佛法，说不定你就悟道了”？
夜小天一脸的不耐烦，“去去去，一边玩去，这个佛像应该很厉害吧”。
度难也不藏私，“在我眼中，这佛像乃金刚之躯，境界和实力很高，要不然这么重要的关隘，为何没有重要的罗汉把守”。
夜小天有些遗憾，“看来是偷不成了”。
“这佛像据说能承受相当于你们化神境的修士三天三夜的攻击而不损耗分毫，你想去试试”？
“算了算了，试试就逝世”。
金佛的脚下，就有一个卍字，他们一踏上去，就被传送到另一处高空之上，有小船晃晃悠悠来接。乘着无人掌舵的小船，远远就看着三清天独有的蓝。
一个个突兀的台阶悬停在空中，小船就像靠岸一般，悬停在台阶旁边。
夜小天等人下船，小船就消失不见了，随着夜小天等人一步走下台阶，台阶也消失不见，好生神奇。
走过最后一个台阶，有一扇门，推开后，就见到一个道人坐在一旁闭目修行。
道人也不说话，见他们几人脚踏实地之后，一挥拂尘，自己就消失掉了。
九娘拉了拉夜小天的袖子，看样子被吓得不轻。
“这是道家的法术，最是千变万化，你以后要千万小心那些厉害的道士。如果我没有猜错，他运用了道家造物道和五行道的法术，应该是个很厉害的角色”。
“算你小子有眼光，前面不远就是阐教的地界，尔等切莫过界，既然是佛门的弟子，千万不要闹事，自己苦修去吧”。
夜小天摸摸自己的光头，好家伙，被人误会了，也好，懒得跟他们解释，自己为什么会从佛国过来。
一不小心走进了敌人的大本营，说不紧张是假的，夜小天赶紧带着人小心翼翼，偷偷摸摸地溜走。
“夜兄，我们为什么要这么鬼鬼祟祟的”？
“别说话，老子惹的祸事就是被他们追杀，这里就数他们是老大，趁现在他们不知道我们来，赶紧跑”。
一行几人一路无言，都不敢飞天，换了方向就在地上狂奔，好不丢脸。好不容易跑出几里地去，夜小天这才赶紧升空飞行，连带着九娘和度难都神经兮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