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少年剑仙的烦恼

庄贤所在的故土全部被合并到敌国，原来的皇室子孙早已死于战乱，剩余的女眷充当官妓或是大人们的禁脔，大量的官宦子弟、乡绅财阀、士族寒门被编辑成册，成为第四等贱民。

一连串的资源再分配和阶级变幻，原来的底层百姓不管身份如何，都被打压成最底层的奴才，与牲口同住一室，身价却不如牛马者多了去了。

战胜国的国民一下子抬高了身份，成为三等国民，享有买卖奴隶，鞭打奴隶的权利。剩下的才是官僚阶层、士大夫、士族等管理阶层。皇权至高无上，授权于天。

庄贤就像一个都市游侠儿一般，凡是有不平事，少年以理服人，不讲道理的就讲拳头，拳头讲完了再讲道理。

少年在这个国度行侠仗义，剑下只有该死之魂，没有屈打之鬼。庄贤来无影去无踪，每到一处必定有视人命如草芥的人命丧黄泉，因此在麻木苦楚的最底层，就多了一个无影剑侠的美誉。

一时之间，当官的的人心惶惶，作恶的关门闭户，朝廷开始搜捕杀人犯无影剑。一个金丹剑仙，岂是一个尚未归心的国家能抗衡的。

杀到眼红，庄庸直接杀进了皇城，皇城护卫严阵以待，却奈何不了青衫少年。一条直直的血路杀进了皇帝的寝宫，什么护国真人和护国将军，都不是他的一合之敌。

胆寒的皇帝披着重甲，裤子都来不及穿，还是在重重保护之下，被一剑削掉了头发。

当晚，皇帝在生死考验中胆寒起誓，一定会一视同仁，要好好治理国家，公平对待每一个国民，因此苟活。

一月之后，庄庸遇到了对手。

三位同境界的炼气士找上了他，你一个散修，为何敢混乱朝廷，既然是修士，就该远离世俗，更不应该出手杀人，引得人心惶惶，时局动荡。

话语倒是说得好听，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以宗门正宗的身份，呵斥或是管辖这个出身来路都不清楚的野修。

庄贤笑容冷漠，“人世间的悲苦你不记得，百姓的哀求你装作不见，我行正义之事，你反倒来管我，你凭什么”。

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三位同宗门的炼气士，竟然不是他的对手，他们想破脑袋都想不到，管闲事的无影剑侠是一位挂单的金丹剑仙。

剑仙很可能讲道理，但是剑仙的剑都不讲道理，所有的道术在飞剑的面前都变得十分的脆弱，飞剑所到之处，都是破绽和切口。

一场伏击战变成了把头伸过去挨打，三人狼狈逃窜，庄贤也没有杀人的心思，小惩大诫罢了。

在他的督促下，这个国家的百姓终于能够喘一口气，从表象上，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在走，少年觉得手中的剑是对的。

不日，被打跑的小人，喊来了老人，还是以一敌三，初出茅庐的金丹剑仙对上三位元婴高手，来人手段尽出，少年剑仙锋芒毕露，剑气含着胆气，不退一步，最后拼着重伤，也要护住一国。

庄贤是胜利者，可以书写自己的规矩，这个国家终于走上正轨，他含笑闭关养伤。

再次出关已经是五年之后，元婴剑仙的境界代表着他不仅没受到影响，实力还更上一层楼。

庄庸却在弟子闭关的时候，二人的想法终于有了不同的矛盾碰撞。

“修道者，不问世事，红尘不过是修心，叩仙门得长生才是炼气士的毕生追求”。

庄贤眼神坚定，“师父，修道者异于常人，不是俯视天下的道理，而是修正世间的不平事”。

庄庸心知他心善，然而行善之人总会背上恶名和责任，他不想自己的徒弟这样，“岂不知夏虫不可语冰，出身即是决定了他们的一生”。

庄贤非常的不解，“求长生者乃逆天而行，既如此就自相矛盾了”

“这就是仙缘，无缘者不可入我门”。

庄贤想了想，自己的想法没错，“既然已无缘，何苦再无视。我们既然有能力改变一些，为什么不去帮着他们改变”。

“牵绊太多，修道者就做不到无尘”。

庄贤非常肯定的摇了摇头，“师父，我认为我的道不是冷眼看世间，而是为他们发声发力。

人生而不平等，不是因为他们不行，而是因为有太多的人希望他们不行，皇权是这样，炼气士也是这样，包括他们自己都这样想，人生就该是这样，这辈子命不好，下辈子好好投胎，这不是怪相是什么”？

面对弟子的疑问，庄庸可以回答他，但是庄庸不想强硬地改变他的想法，因为他年纪轻轻已经有了自己的道，这才是庄庸又欢喜又害怕的事情。

人道教的衰落，就是因为人心不可控，人心可畏，人心难测，人道教的心法道术确实以人心为基础。

这么些年为何只剩下一个守大门的庄庸，因为真正的人心控制大才们，好心的去往了四大部洲，融入了佛门。

这才是人道教衰落的原因，庄庸又何尝不是不愿意和师兄弟们同流合污，而选择守着这片死地。

双十年华，青年模样的庄贤再次下山，第一站还是故土。

才几年不见，故土成为了焦土。

自从他走后，国家的底层有了该有的愤怒，中层有了不该有的念想。

人类的劣根性就是这样，往往当过奴才，再当过大爷，他会比当年的老爷们还要变本加厉。

奴隶们开始反抗，平民们叫嚣着镇压，世道又开始乱了，人命还是不值钱。

庄贤此时不敢站队，他算是看清楚了，不管如何插手，其实受伤的都是平民百姓，都是些辛苦的人。

和平年代就是牛马，战争来临则是牺牲，站在高处的人还不忘记四处分一杯羹。

他小心地看着这些鲜活的生命被自己所谓的意愿杀掉，他对此却做什么都不好。他试过两军阵前一剑断南北，他却不能保证他离去的时候把仇恨带着走。

这是阴谋，也是阳谋，是帝王术，也是宗门的打算，你一个剑仙了不起，你清高，我看你全身都是铁，你能打几斤钉子。

烽烟四起，庄贤四处御剑，一颗道心终究是不稳，心灰意冷之下，再次被人携手围住。

早早布下的四象阵，就是专门针对这个分不清楚四六的野剑。心虽伤了，但是一口气找不到发泄的庄贤高喊一声来得好，提起自己的长剑问剑问道问心。

同境界之下，庄贤以一敌四。含怒之下，一剑破阵，二剑破防，三剑破人，四剑破空。

庄贤再次受伤严重，本命剑直接断裂，一颗道心稀烂，他为自己的道付出了严重的代价。

庄庸原本可以插手，但是他还是选择旁观，只留着最后阶段延续他一口气，让断剑不是永恒。

这次的修养时间很长，长到庄贤从元婴掉回到金丹，一颗金丹甚至布满裂纹。

庄庸抓住机会，开始循循善诱，庄贤却因此怪罪自己的师父。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结果”？

“人心难测海水难量，何况你并不懂人心”。

“人心不该玩弄”。

“但是人心容易被操控”。

“不说人心，我为善，无错”。

“善心未必就会有善果。你初心不错，却错在不该破坏规矩”。

“修道者何惧那些陈腐的制度”！

“但是你实力不够，就会有此一劫”。

“说来说去，还不就是因为我境界不够，剑不够锋利而已”。

“你做事太执着，往往会一头钻进死胡同里，容易走极端”。

“既然是剑修，就应当从直中取，若是死路，我也一定要破开”。

错误的指导只会带来错误的结果，走过的人总是因为经验不想让后来人走弯路，越是这样，他们越是好奇。

修行不再一味一骑绝尘的庄贤，道心蒙尘之后，境界不仅没有任何提升，甚至到最后开始金丹都要保不住了。

庄贤开始喜欢上酒，酒剑仙，酒才是最重要的一环。

爱上酒的人，总会有不得不逃避的现实。

伤好了，心好不了的庄贤开始游戏人间。

没有所谓的目的，做事全凭当日的喜好或饮酒的量，荒唐事做得不少，游侠事也快意恩仇，更别说醉卧花前下，梦回儿时巷。

“年纪轻轻的，做什么不好，酒鬼”！鼻子下面拖着挂两条青龙的孩子，母亲不仅嫌弃酒鬼，还要以他为最坏的榜样，教导儿子不听话就送给酒鬼，酒鬼把你卖了买酒喝，吓得孩子一吸鼻子，两条青龙就不见了。

庄贤变成了装孙子。

什么江湖啊，有酒有肉就行，大方的时候，住在青楼就不走了；穷困潦倒的时候，破庙也能将就，一颗道心和金丹，玩你的蛋去。

不巧得很，跌落尘埃的剑仙还是被人认出来了，这次没了剑，没了心气，没了对战的意义，他甚至都不想打了。

阴阳宗的人最喜欢玩弄人心，所以一直以来，国战也好，奴役也好，都是他们的玩具。阴阳宗的宗门要义就是采阴补阳，采阳补阴，同门之间阴阳调和。

阴阳宗这些年来顺风顺水，在自己的宗主国搞点事情，让国家的百姓过得更惨淡一点，这是好事情啊。大量的人口牺牲，就需要大量的新生儿，白日做事，晚上做人事，相得益彰。

作为天心宫的下宗，阴阳宗有着不可小觑的实力，却在一个愣头青的野修面前丢了天大的面子。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庄贤被抓了起来，一顿毒打之后，到处拉着他游街示众。国家战乱不停，百姓民不聊生，都是这个自私自利的炼气士的手段。

拨开头发，终于有人认出来，这人就是当年的侠士，联系自己的悲惨遭遇，生离死别，不明真相的群众竟然人人喊打。

烂菜叶、泥巴、石头等等污秽的东西如雨点一般集中落下，庄贤仰天长啸，然后在哈哈大笑之际，滴下一滴血泪。

庄庸不忍自己的爱徒受辱，就要出手之际。庄贤却低头念叨一句，“世人皆苦，不自救如何救人”。

于是风云突变，只见他清啸一声，剑身凝练，划破束缚和阻碍，庄贤得了自由身，逍遥天地间，一去不复返。

从此之后，取名道号鱼游子的他，开始了游戏天地间的人生，他也再也不用师父的传道、护道。

三清天下哪一处都有他的足迹，真正洒脱的他不再纠结一地一城，他心归处即是向阳。

他先是走过佛国四大部洲，那里据说都是人道教的佛法之地，遗憾的是，他在那里九死一生，跌跌撞撞又回到宗门闭关养身。

走过了死亡谷，看到了人们死亡后的尽头，那里不是轮回的好去处；他看过无尽海，海水无穷无尽，就算是他也找不到无尽海的彼岸。

鱼游子的足迹走了很远，他还是没有找到自己的答案。他走向儒家浩然天下，据说那里有很多懂道理的读书人，可能会给他一个答案。

他喜欢那些之乎者也的读书人，他对浩然有着说不出的亲切感，但是他不是浩然儒生的材料，他见字如阵，剑气能破阵，却不能帮他解阵。

收获是有的，他有结拜大哥，浩然的天下承平给了他信心；遗憾是有的，浩然不以他为友，他求而不得，只能走自己的路。

回到三清天下的鱼游子，以自由为界限，一颗道心越发的沉稳，境界攀升很快，他不求长生，也不求无敌，只为寻求真正的自由。

师父有一句话一直让他耿耿于怀，让他修行于天同齐就是最高，不要破矩，就如你年轻的时候不要随意破坏规矩。

因此，才有了游戏人间的鱼游子，最后才有了不得不飞天的当世第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