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人生何处不相逢
从三清豫州地图上看，饮马河离开天心宫所在的无双国还有千里，而我的主角大人，正在夺命狂奔。
夜小天不是夜郎自大，实在是不小心先惹上天心宫的长老，被人一顿的追逐和通缉，他就像逃犯一般，双眼一抹黑，四处逃窜。
整个无双国，都是天心宫的地盘，一声令下，夜小天第一次感受到了别国修士的热情，走到哪追到哪，前面还有人守株待兔，果然十分好客。
天上飞行肯定是不行了，目标太明显，夜小天几人只好在各个城市中流窜。
易容化妆的几人此时正在一处高楼休息，这里是无双国虞城，过了这里，再走八百里山路就能到饮马河，因为前面算的是直线距离，这里是路。
夜小天喝了一口大酒，颇为郁闷的说道，“这么走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妖姬听着也停下来筷子，“现在天心宫以及下属宗门全员出动，每一个关卡都有炼气士把守，只要有怀疑，就可以直接出手，我们很难隐藏”。
度难愁眉苦脸的看着九娘，一路上心语了万千佛法，奈何别人根本不鸟他。
夜小天有些郁闷，神念问道，“大爷，想个办法咯”？
老书虫冷笑一声，“逞英雄的时候怎么不多想想，现在被人瓮中捉鳖，活该”。
“你老人家就被落井下石了，现在是躲得过，但是时间不等人，真让我们骑马过去，黄花菜都凉了”。
老书虫双手一摊，“你问我，我问谁，自己想办法”。
大爷靠不住，夜小天咬了咬牙，“大光头，别纠结了，你能不能护住星辰”？
度难回过神来，“你想硬来”？
夜小天点点头，“李柳和羽衣都没有消息传来，我担心他们，这里离饮马河不远了，趁他们不注意，用星辰突进，我觉得可以试一试”。
妖姬听闻赶紧摇头，“道生，你别太鲁莽了，现在天心宫编织了一个大网就等我们现身，恐怕听到消息的其他人也会来打秋风，更不用说阐教，他们若是把注意力放在你这里，后果不堪设想”。
夜小天也懂得这个道理，只是太被动了，一时间没有很好的办法。
“让我试试吧”。
九娘的出声让夜小天很意外。
“你想怎么试”？
九娘站起身来，“你们在这里等我片刻，成不成只等一炷香，到时候我会跟拙言联络”。
九娘说完，也不等其他人回答，就匆匆离开。
度难站起身来就要跟上，被夜小天一把拉住，“大光头，想什么呢，我小师母一个人方便些，你别跟着添乱”。
“夜兄，我这怎么是添乱呢，九娘一个人很危险”。
夜小天眼神不善地看着大帅比，“我看你现在就很危险”。
“啊”？！度难一下子摸不着头脑。
夜小天眼神带刀，“你小子是不是把心思打在我小师母身上了？！啊！~说，你是不是春心动了”！
度难在一瞬间红了脸，“这这这，夜兄，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什么了”！？啊？
度难看着夜小天忍不住说出实话，“不是你与贤弟妹这种情情爱爱，是勘破红妆枯骨的心魔，是成佛的关键，关键你懂不懂”？
夜小天哈哈一声，阴阳怪气的，“你小子想当我的先生？见色起意，你可以啊，犯色戒要被逐出寺院，死后还要堕入地狱的。”
度难很同意夜小天的看法，“我就说你有佛缘嘛”。
夜小天假装生气，“少废话，说真话”。
度难点点头，“我终于明白渡劫一说，我的劫难看来就在九娘的身上，只要能渡过心劫，勘破情缘，拴住心猿意马，我此生即可证道”。
夜小天很可怜地拍了拍他的肩头，怜悯地叹了一口气，“和尚命啊，你是。你要这样说的话，我只有选择九娘那边，毕竟是长辈，我只能对你下手狠一点，让你清醒一下，否则我担心小师母生我的气”。
度难一时间很不解，一万个问号也得不到答案。
妖姬一直默不作声，心语里早就笑开花了，“道生，你真的不介意度难和尚喜欢上九娘”？
夜小天心中所想和度难说得又完全不一样，“人生在世，能体会的都尽量体会一下，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到时候后悔来不及”。
“你口口声声说九娘算是你的小师母，青山先生离世不久，这样不太好吧”。
“死去的人，应该祝福活着的人追求自己的幸福，而不是占着茅坑不拉屎，这样做太无情”。
“你真的不在意？”
“这有什么的，一个一生都是暗恋，一个一辈子没恋爱过，男的帅，女的美，天作之合，站在一起都养眼，怎么就不能在一起了”。
“道生，妾身算是看出来了，你果然是鱼游子的亲传弟子，离经叛道在你这里，完全没有束缚”。
“小娘子，我们一个不说一个，你那么多花样都不脸红，和你比我逊色多了，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哼，你坏死了，都是你教妾身的，现在就不认账了，罚你下一次对着你师姐悔过”。
夜小天倒吸一口凉气，“求你，别别别，千万别亵渎我师姐，她是我心中的女神”。
妖姬娇媚一笑，“若是把九娘换成雅乐，度难换成火能上人，你还能够保持初心吗”？
夜小天愣了一下，“保持初心？！我这暴脾气就忍不了，我砍死他！天底下就没有人配得上师姐，我师父都不行”。
妖姬悠悠的说出一句话，“你是说我不如你师姐咯”？
夜小天脱口而出，“那不一样，在我心里，谁都比不上你，毕竟只有你让我上”。
“要死了你，什么话都乱说，妾身不依你了”！
说说笑笑的功夫，心湖中九娘传来音讯，她得手了！
——
这么快？！
夜小天收起和妖姬说荤段子的心思，三人老老实实下了楼，按照九娘的指引，来到一处官宅。
夜小天几人是从后门翻墙进入的，这里占地非常大，估计半条街都是他一家的。
刚刚跨过一座小桥，夜小天突然停下脚步，有一位女子扑倒在桂花树下，也许是毫无准备，女子头上的纱巾只能浅浅遮住视线，摔倒后就顾不上了。
这位女子身穿华美，手指如嫩葱，一看就是不劳力的人。
“道生？”
面对妖姬的发问，夜小天没有回答，他轻轻扶住女子的肩头，好让她转过脸来。
然而他看到的是怎样的一幕，薄薄的丝绸遮不住女子失去面容的真实，活人有死面，空洞的鼻孔，空洞的嘴随时都能告诉旁人，这是天心宫圈养的无面人。
度难低眉宣了一声佛号，一切尽在不言中。
夜小天心中难受，只好轻轻放下女子，指了指她身上的玉佩。
“这人是自愿的，用一张脸换一辈子衣食无忧，自由自在，无人敢管”。
妖姬很理解这种做法，“求仁得仁，不需要同情”。
夜小天站起身来，“畸形的诉求，只是因为掌权者的恶趣味，就算是结果是得偿所望，这也不是真正的人生”。
妖姬也很无奈，“这世间就没有什么大自在，否则就不会有那么多的炼气士求而不得了”。
“走吧，自由两个字太贵，我们买不起，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任性”。
一路上走来，这里男男女女的无面人比比皆是，小部分的人穿金戴银，享受着人上人的物质生活，甚至不少人妻妾成群，儿女绕膝；
但是有更多的无面人，被禁锢在一间间装饰华美的房间里，个中滋味，只有他们自己清楚。
“雪姐，还记得前不久放走我们的那个男人吗”？
妖姬想起他们在凌城被当做探子，情急之下他们劫持人质的画面，“记得，当时我们误入圈套，差点要露馅的时候，是我们劫持的无面人指了一条他挖掘多年的地道。”
夜小天有些感叹的说道，“我好像明白了一点，当年师父的期望”。
“怎么讲”？老书虫总是神出鬼没。
“独善其身，兼济天下”。
“想好了”？！
“想好了，干他娘的，大不了就是个死，老子又不是没死过”。
老书虫满意点点头，“我儒家弟子，该如是，舍生取义”。
妖姬美目中只有无限信任和支持，“妾身永远追随”。
“我佛慈悲，世人皆苦，我愿成佛，救苦救难”！
夜小天一马当先，“走，先当土匪”。
走走停停，过楼阁，穿游廊，走过一道山水屏风，终于豁然开朗，九娘制住一人。
——
夜小天看着眼前的人大吃一惊，被制住的人也睁大了双眼。
欢喜修罗？！她怎么在这里？！
“总教头”？！
九娘有些意外，担心自己抓错人了，“你们认识”？
夜小天呵呵一笑，“认识，当年我光棍一条，燥热难耐，她垂涎我的美色，施展美人计，差点得逞”。
妖姬啐了一口，“不要脸，你就是个裤裆不把门的，亏得你没在天心宫，否则就是一等一的色胚饿鬼”。
夜小天赶紧捂住这个嘴上不把门的，长辈和外人在呢，瞎说什么大实话，当年他确实承认过，最想去的宗门就是天心宫。
欢喜修罗艳织香表情很微妙，一时间言语难以叙述她此时的心情，“总教头，你还记得我吗”？
夜小天呵呵一笑，“你运气不好啊，上次是你追杀我，这次是我胁迫你”。
欢喜修罗脸上很失落，“你赶紧走吧，制住我一人没什么用，天心宫以及下辖全体，已经全部出动了，你再不走就真的走不掉了”。
“不劳你费心，既然让我走，还是请你帮个忙，带我们出去”
欢喜修罗杏眼圆睁，“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我听说画皮被剥开是很残忍的事情，你千万不要逼我动手”
欢喜修罗突然就委屈到了极点，梨花带雨一般，哭着说道，“你不会的”。
夜小天吸了一口凉气，“这招太狠，我果然不行，我回避一下”。
说着，夜小天就要离开，不管是不是人造美女，夜小天的免疫力一直很弱，对女人一直不太下得了手。
他隐隐觉得，欢喜修罗没有真心害过他。
欢喜修罗见夜小天果断转身，脱口而出，“你别走，好不好”？
夜小天赶紧看向妖姬，“我是清白的，真的，日月可鉴”。
妖姬恨了他一眼，“招蜂引蝶的”。
夜小天叫天屈，“我和她画风都不对，就不是一路人，当年她诱惑我来着，还好我对你痴心一片，这才保住了最珍贵的童真”。
妖姬见他开始耍无赖，一把就抓住他的手拖着往外走，太丢人了，什么话都往外说。
艳织香非常失望地看着夜小天离开，心中一时间万语千言。
度难宣了一声佛号，“我好像也不太适合，我回避一下”。
只剩下九娘和艳织香，九娘的指甲已经恢复成兽爪，指尖泛着幽光，“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艳织香脸上泪痕未干，但是独属于九大宗门的傲气已经回归，“今日落在你手里，是我技不如人，你要杀便杀，我欢喜修罗的名号不是白来的”。
九娘非常意外，刚刚还是软弱无力的小女人，这下子怎么一下子变强硬了？想到这里，九娘回想了一下刚才夜小天和她见面的情节，她试探了一下，“你和拙言有什么关系”？
欢喜修罗一时间眉头就愁了起来，“什么关系？没有关系，遇见他就是冤家”。
哦？！九娘发现这里面肯定有故事，道生原来还是个多情种？！
“据我所知，拙言只有一位道侣，就是他的身边人，你与他只有一段恩怨而已”。
艳织香眼神迷离，“是有一段恩怨，他差点死在我手里”。
九娘眼神变冷，“那如今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死，要么顺”。
艳织香毫不退缩，“让夜小天来，你让他来，生死我都由他”。
九娘心想这人是杀道生的凶手，于是制住她的窍穴筋脉和真元，让她瘫软在地，自己出门而去。
这边夜小天还在和妖姬两个人拌着欢喜冤家的嘴，看到九娘出来，几人询问的意思很浓。
“拙言，她点名让你去，既然你与她有生死之仇，我觉得这件事还是你来吧”。
夜小天赶紧拒绝，“我不合适”。
九娘颇为不解，“既然是动过杀心杀你的人，为何还这般婆婆妈妈，东郭先生和狼的故事是你说给我听的，既然懂得这个道理，为何这般妇人之仁”。
妖姬一双大眼眨呀眨，她清楚夜小天的为人，但是也很好奇他为什么一直拒绝，难道是杀人的心关还没过？杀不得女子？！
几人的目光非常的有压迫感，夜小天无奈，“行吧，我去会会她，先说好啊，说不通，人不杀的”。
说完他抬脚就走了，妖姬破天荒的没跟上。
度难这个初哥很意外，“你不跟上去”？
妖姬眼神清澈，“道生我信得过，既然他有些难为情，肯定他们之间有些瓜葛，我不想去打扰他，什么事都不瞒着我的男人，更不会在这件事上故意隐瞒”。
度难若有所思，“男女之间，果然奥妙”。
九娘默默白了他一眼。
夜小天推开门，顺手又关上，看着她有些心情复杂，“何必在我媳妇面前装作楚楚可怜的样子，很难解释的”。
欢喜修罗终于确定了心中的想法，“霸刀妖姬，也算是勉强配得上你，我无话可说”。
夜小天眉头一挑，“说吧，为什么非要是我来，好死不如赖活着”。
欢喜修罗怔怔地看着他，“就算是削发明志，在我心中还是如以前一样的伟男子。”
夜小天有些尴尬地摸摸头，“虽然第一次被人称赞，还是想谢谢你。不过你这是说得真话？不是故意调侃我吧”。
艳织香摇摇头，“说来你可能不相信，当年在降龙伏虎帮的真武堂，我确实是奉命让你陷入红纱帐。
可你待我如初，眼神清澈，并未低看与我，从你愿意与我共饮一杯开始，我已经将你视为知己。”
说到这里，艳织香眼神一下子暗淡，“怪只怪命运弄人，我收到宗门长老的密令，让我在合适的时机帮助通灵道人。
你在最后时刻，见到的是我，送你走的人也是我，让你神魂不会消散的人，还是我，你到底知不知道我的心意”？
说到这里，夜小天心中的一处阴霾被风吹散。
那是他记忆中缺失的一部分，当年艳织香以秘法瞳术，短暂封印他的神魂不散，暗中保留一丝生机，算是在鬼门关给他留下一根稻草，是死是活，她不能做得更多。
夜小天心中那个模糊的身影也渐渐清晰起来，与眼前泪珠儿一滴滴垂落的女子重合起来。
到这时，夜小天已经明白了，眼前人已经不再是天心宫的敌人。
艳织香颤抖着嘴唇说道，“你知不知道，我对你已情根深种，再也不能回头了”。
这个消息如晴天霹雳一般，让夜小天一时间很难接受。
艳织香见他这样，绝望一笑，“是了，你是鱼游子的高徒，爱侣是霸刀妖姬这样的女子，自然看不上我们这种残花败柳。
是我污浊了你的视听，今日就请你送我离开，也算是干干净净走一场”。
夜小天见她悲苦绝望的样子，一时间竟然有些心疼，他深知有些时候不说话总比说错话好。
他踏前一步，竖起剑指，以灵巧剑意解开她的禁制，在她意外的眼神中说道，“不管怎么样，你是第一个对我表白的女子，虽然很遗憾我不能接受这份感情，也分不清你是真的还是假的，就且当一切都是缘分。
你走吧，天心宫的男欢女爱我并不觉得背德，我也曾经幻想过很多次，只是画皮的生意实在是让人不齿。从今往后，大家恩怨已了，我们以后若是有缘······”
说道这里，夜小天也不知道怎么说了，做朋友好像不太对，做敌人好像又轮不上，他转身离去。
门外都是一群八卦的心思，只不过为了照顾夜小天的隐私，没有偷听，但是熊熊的八卦之火，燃烧得更旺盛了，包括一直以来任何事漠不关心的九娘和越来越有人样的度难。
夜小天牵过妖姬的手，“知道你们求知欲旺盛，我们路上说”。
就在此时，关上的门再次被打开，几人回头一看，艳织香倚在门框，“我若是说这一生从未碰过画皮的生意，你信是不信”？
夜小天挠挠头，“虽然说我智商不怎么高，但是看人很准，这方面我觉得你很干净”。
艳织香笑了，先是微微抿嘴，只是开心怎么能掩藏，她越发的高兴，一不小心就露出了小虎牙，这种发自内心的笑容，破天荒的给人一种纯真的感觉，至少夜小天是这样想的。
妖姬原本好好的，一瞬间根据女人的直觉，她挡在了夜小天的身前，像母老虎一般宣誓主权。
艳织香自然是知道夜小天一行人的目的，“事不宜迟，我知道你们想要离开这里，若是信得过我，一切由我来安排”。
妖姬一脸的不信，“好让你们一锅端”？
艳织香笑意还残留在脸上，说出的话却很无奈，“从那天起，我已经算不得天心宫的人了”。
妖姬一点都没放松，“你嘴皮一碰说得轻巧，道生心善，他信得过你，我可信不过你”。
艳织香指了指自己的心口，“你可以禁制这里，心念间就是我的生死瞬间，什么样的阴谋诡计值得我出卖性命”？
妖姬冷冷地说道，“你一个人换我们四人，这笔账我会算”。
艳织香看了看夜小天，“一直困在无双国，你们不着急”？
夜小天拍了拍妖姬的肩膀，“没有时间考虑了，就让我来做这个决定”。
既然夜小天说话了，其余几人就不再多言。
夜小天隐晦地调动浩然气，“艳织香，你愿意帮助我们离开，甚至不惜违背宗门的规定吗”？
艳织香听到夜小天第一次喊自己的名字，第一次感受到不一样的情愫，而且耳中回响的是难得的真情，她眼中就更温柔了几分，“性命都可以不要，只要你相信我”。
妖姬此时看她的样子，要多冷就有多冷，千年防贼，想不到在这里遇见对手了。
“事不宜迟，请马上安排出城”。夜小天哪里有那么多的弯弯绕，选择相信后，赶紧让她准备。
不多时，独属于欢喜修罗的云霄飞舟升空，天心宫的人连问都没问一声，谁不知道，欢喜修罗是宫主最喜爱的弟子，她爱去哪去哪，谁敢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