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此言一出,满堂寂然。
皇上出言问太子:“你为何做此感想?”
太子答:“这几日儿臣听闻宫内有些流言蜚语事关皇室之未来、社稷之托付,可这终究是捕风捉影的妄词。不可听信,更不可再蔓延出去。儿臣揣测皇祖母可能是想告诫吾辈何为重、何为轻。”
太后这才出现一个欣慰的笑容来:“好好,太子能解哀家之意。”
她的眼纹因笑意愈发深了,皇后在一旁补充道:“老六,你平日里除了醉心于诗词文赋,也多向你二哥学学参悟之道。”
翰王仍是那副漫不经心的低笑样子、眼神也飘忽不定,却朝上座敛手一揖。
宫人们在丹杞的招呼下,再次鱼贯而入。这次呈上的是一些立冬小食:交冬糍、干果枣膏、牛乳酸酪,再配上一杯上好的滇红——在冬日里最是暖胃消食。
滇红的香味独特、馥郁逼人,可绾青知太子素来不喜红茶,便特意拿着小砂壶倒得慢些。就连用过粘腻粘牙的糍糕之后,太子也只喝了不过半杯。
难得说了一下午的话,太后终是有些乏了,由长安扶着去寝殿休息。皇上、皇后也无再多留人的道理,又过了半柱香便也摆驾回宫,诸位皇子们才各自散去。
回锦碧宫必走的一段官道也是翰王回瑞翔宫的必经之路。
“二哥。”翰王从后面遥遥地喊了太子一声。
太子脚步顿驻,绾青也堪堪及时止步。
翰王加快了脚步,腰间的玉佩穗子随着步伐也略显散乱地晃动着。
太子转过身去,定定地等他追近而来,直到眼前才道了声:“六弟。”
绾青在太子身后朝翰王一礼,道了声六殿下好。
“二哥不愧是我们兄弟几个里最高的,健步如飞,让人望尘莫及。”翰王平日里最是嘴贫,这会儿又是嬉皮笑脸的,眼神却往绾青身上瞟。
太子不想与他绕弯子,笑了笑问:“六弟是有何要事?”
“哪里哪里,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就是想向二哥打听一件事……”
“听闻丹杞在太后生辰宴后便要转去长寿宫当差,二哥可有听闻丹杞的空有谁来补上吗?”
绾青瞧着表情无甚变化,心里却也极想听听此事有何进展。
“莫说六弟,我这里也没消息,应是母后还未寻到合适的人选。”太子的语气最是平静无澜。
“我还想着二哥毕竟和母后亲近,定能比我消息灵通些。既如此,想必是母后也有自己的主意。”翰王应道。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翰王才道着“恭送二哥”,目送他的二哥、当朝太子渐行渐远。自己却在笔直的官道上,久久呆立着。
今日自下朝后便应付着立冬的礼俗,太子甫一回到锦碧宫中,便埋头书房处理政务。小德子在里头侍磨,绾青盘算着内务府应该要送各宫的冬装来,正要喊小宫女们留意着,那边张侧妃身边的芬儿却来请她往秋华苑去。
原是贴纸窗花及灯笼挂穗到了,需要挑选图案。
绾青随着张侧妃一同对着样纸,挑挑选选了半日才将将定完,交给内务府去赶制。
趁着芬儿去布置晚膳的当口,绾青轻声问道:“主儿的胎气可还安好?”
张侧妃调转了一个坐姿,抚着小腹道:“还好,近日虽然忙了些,孩儿倒还算争气。”
绾青喜着点头,连声道:“主儿要格外仔细,奴婢端等着好消息呢。”
她一路回到昌顺殿,远远瞧见小德子张罗着宫人呈膳进去,晴羽站在小德子身旁不知在说些什么。
走近了才听得她在问小德子:“即使绾青姑娘正忙,可太子总得需要人侍膳……”
小德子联想到上次绾青告病,太子也是无人贴身侍奉,恰巧碰上晴羽经过内殿门口,便请她帮了下忙。
太子也无甚反感,要不这次……
“小德子。”绾青清亮亮的一声呼唤把小德子从思绪拉起来。
“姑娘回来了,太好了!”小德子亲切地回应,他终于不必为侍膳而犯难了。
绾青不急不慢地走过去,晴羽的失落和怨意丝毫不漏地落在她眼中。
她跟着最后一个呈着甜汤的宫人,轻巧地跨过昌顺殿的门槛,青袄素裙掠出一道暗影,竟也别有一番端庄风姿,似是和那些主儿们并无不同。
晴羽暗自捏紧了双拳,许久才松开五指,快步离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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