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刺的不知道是谁的眼
天气逐渐和暖，和冬日里的缩手缩脚比起来，春日的天气更让人舒展开来。
随着身体一天一天的恢复，竹卿决定每日跟着师弟们锻炼身体，从最简单省力气的功夫开始练练手。
小师妹还是隔几日就要出门，再披星戴月的回来，因此去训练变成了她每天为数不多的乐趣。
本身就有不差的底子，十几天后已经能不费劲的和他们过一两招了，而且并不会感觉很累。
竹卿很欣喜，这代表着用不了多久她的身体就能恢复如前了。
这样风平浪静安安稳稳的过了几天后，萧景梧骑着一匹高头大马来了。
不过他很遵守承诺的没有进山门，而是请门口的守卫叫竹卿出来。
守卫传话时一同练功的师兄弟们都在场，竹卿喏喏答应着，在众人的小声议论中面红耳赤的赶紧溜出去见萧景梧。
“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不算快了，这都过去快二十天了，家里突然有点事走不开，不然我早来了。”萧景梧牵着马和竹卿缓步走在路上，总不能公然在门口谈情说爱吧，还是找个没人看见的地方最好。
山路两侧长满了迎春，竹卿快步上前折了一支迎春在手里，凑近闻了闻香气。
竹卿道：“才二月里，迎春都开了，明艳艳可真好看。”说完举起迎春至他眼前：“好看吗？”
“好看。”萧景梧眼里皆是笑，“不过不如你好看！”
“你！油嘴滑舌！”竹卿收回迎春。
萧景梧若有所思道：“刚才上山的时候远远看见有几株桃树开了花，一大片粉白跟云彩似的好看得很。可惜我对你们这儿不熟，忘了在哪看到的了。”
“是在北坡拐角处见的吧，那边有几棵野桃树，刚好在阳面，年年开花结果都比别的树早一些。”竹卿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哪里有什么她大概都知道。
萧景梧希冀地看向她：“既然你知道，反正天色还早，我们一起去看看吧，春光短暂，别浪费了才好。”
竹卿略一思索觉得也行，反正近处也无处可去，不如走远处看看，遂道：“你等我回去牵匹马，老桃树离这儿可有一段路呢！”
“牵什么马，骑我的就行了。”萧景梧不由分说将她扶上自己的马，纵身一跃坐在她身后。
竹卿说不出的不自在，身后是他的热热的体温和心跳，竹卿心里一阵慌乱。
好不容易捱到老桃树前，竹卿连忙跳下马。
老桃树离路边还有几丈高，萧景梧将马拴在树上，打算和竹卿找条路上去。
竹卿摇摇头：“在底下看看就行了，这儿没路，要去你去吧。”
往年她都跳到树上去摘山桃吃的，可今年她不行了。
萧景梧毫不客气，也不怕竹卿看见他狼狈的模样，脚一点就轻巧上了树，折下几支含苞待放的桃花枝丫。
“等会你回去的时候找个花瓶插起来，能开好几天呢。”萧景梧把桃花别在马口袋上，“我先帮你放起来，免得你弄脏了手。”
萧景梧只顾着摘花，脸上蹭到了灰尘也不知道。竹卿拿出自己的帕子给他，提醒他：“你脸上沾灰了，擦擦吧。”
“你给我擦。”萧景梧也并不接过，低下头看着竹卿。
“你自己擦。”
“我看不见。”
“………”
竹卿妥协了，拿起帕子替萧景梧擦着脸。
萧景梧炙热的眼神看得她受不住，草草擦完，转过身去。
“这次来长安，准备待多久。”竹卿问道。
“半个多月吧，巡一遍我家的铺子，陪你玩几天就该回去了。”萧景梧玩笑道，“我倒是想在这里长住，就怕你赶我走…”
“你走不走，我才不管。”
萧景梧并不生气，仔细看看她欣慰道：“我瞧着你的身子比前段时间好多了，等你身子再好些我就教你龙泉剑法，不仅可以强身健体，对你的功夫也是有所裨益的。”
“好，早就听说的龙泉剑法的名气，可惜就是没有亲眼见过。”
“过几日就是三月三上巳节了，长安街上肯定也是热闹非凡，那日你若没有事的话，陪我去逛逛吧。我听闻长安有家汤泉极好，我带你去泡汤泉，再去踏春游玩。”为了能让竹卿陪他玩，萧景梧想了一个难以拒绝的好点子。
“那我得告诉师父一声吧…”竹卿道。
“这是应该的，免得你师父为你担心。我前一天来接你，你稍微准备准备就行。”
微风拂面，伴着花香而来，竹卿找了一块大石头坐下，萧景梧坐在他身边。
“小时候我为了不练功，经常偷偷跑出去玩，师父就算知道了也不舍得罚我，最多就是让我站一会。”竹卿随手揪下一朵刚盛开的蒲公英，用手摸着花瓣，“我的功课总是差别人好大一截，就现在这点功夫，也还是那几个月苦练出来的，这都赶不上我师妹呢…”
“你师妹…是元宵灯会套圈活泼爱热闹的那个吗？”萧景梧依稀有印象。
竹卿点头：“就是她，你别看她平时嬉闹爱玩，剑却极快回回任务从无失手，比起解枫师兄一点都不差。”
“解枫是少见的高手，你那师妹也是个厉害的。我记得你还有位师兄，灯会也见过的…最后在鳌山那条街上遇见的那位。”萧景梧故意提起玉衡，时刻关注着竹卿的表情。
竹卿一嗤：“他的功夫也比我好，只不过是个懦夫罢了。”
“此话何解？”
“没什么，一些旧事。”
萧景梧心中一沉，竹卿话里都是怨恨，分明是太过在意的缘故。
“天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你也早点下山吧。”竹卿看了看偏西的日头，“一会山里该冷了。”
萧景梧应了，从怀里掏出一块崭新的手帕递给竹卿。
帕子是上好的锦缎做成的，在边角处绣了几片竹叶，很是逼真。
“你绣的？”这可真是可意想不到了，“你还会这活计？”
萧景梧摇头：“我哪会这个，这是许璃绣的。”
“她给你绣的，你送给我不合适吧…”
萧景梧轻轻拍了拍竹卿的脑袋：“你仔细看看也应该知道这是给你绣的。她听说我要来找你，绣了这个帕子让我代她送给你。”
“啊…”竹卿张大了嘴，“难不成…难不成她看上我了？”
这也太奇妙了…刚才对她还满是敌意，这会就绣帕子给她了？
竹卿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
“那天你投壶和无头箭都赢了，她对你很是钦佩，所以就绣这个帕子给你，一是让你原谅那天她的冒犯，二是希望能和你做朋友。”萧景梧一点点将许璃的意思解释给竹卿，“她现在很喜欢你。”
“你这妹妹，倒是有点意思，可是我身上没带什么东西能给她的。”
方才出来的太仓促，又是在练功，她连个首饰都没戴。
“你要是真想给她个什么，就把你的帕子也给她不就好了。”
“可这是我用过的，都是汗味…”还有萧景梧脸上的灰。
“既然是心意，什么都可以，回去我跟她解释一番她也就明白了。”萧景梧暗藏私心。
离守卫还有百十步远，萧景梧就没有再往前走。
“你回去吧，我就不再送了。”萧景梧特意找了个守卫看不见的地方告别。
“好，你路上小心。”竹卿转身，萧景梧却以极快的速度从背后抱了她一下又迅速放手，把采来的桃花递给竹卿。
竹卿平静的心再次被打乱。
背后只听到一阵马蹄声。
竹卿送给许璃的帕子，在萧景梧的三寸不烂之舌和利诱下，许璃最终答应了把这条帕子给萧景梧。
抱着一束桃花进了门，竹卿尽量不引人注目，顺着最近的路往屋里走，走的太急拐角处差点撞上一个人。
定睛一看，眼前的人却是青池，而他身后还跟了一个人，正是玉衡。
“多大了走路还这么冒冒失失的。”青池看她手里拿着的桃花，“刚才出去了？”
竹卿眼神在玉衡周围三尺远的地方掠过，从容应答：“萧公子刚才来找过我，我出去跟他说了会话，这是他摘给我的。”
青池的人生很少有特别尴尬的时候，这算一次。
爱慕自己徒弟的世子爷就在后面听着，徒弟刚又跟别的小郎君出去约会，妙就妙在这些纠缠他都是知道的。玉衡的爱慕他知道，萧景梧对竹卿他更是支持。
他既不能让竹卿不再跟萧景梧见面，又不能说你做的好下次他再来你还去见。
青池只恨自己多嘴。
玉衡如同被春雷劈中，只见胸口起伏还是不肯多说一句。
好在竹卿很会看他的眼色，一句“师父我先告辞了”解救了三个人。
回到屋里，竹卿取出一只花瓶来，灌好水把桃花放进去，含苞待放的花骨朵能开好一阵子。
等竹卿收拾好再去练武场的时候，师兄弟们已经散去了。
百无聊赖。
竹卿捡起地上不知是谁忘了拿回去的木剑，轻轻挥舞起来。
身形不如以往敏捷，出剑也没有那么快，但一直在变好。对于这点，竹卿已经很满足了。
重病缠身的那段时间，她时常觉得自己再也不能拿起剑，不能像从前一样，为此她的意志消沉了很久。
玉衡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看她飘逸的身姿出神。
竹卿很快发现了他，默不作声。
敌不动，我不动。
但是敌方很快就动了。
竹卿停下来的间隙，玉衡走上前道：“你是比以前好多了，也灵巧了许多，过不了一两个月就能像往常一样了吧。”
他低声道：“许多日子没见你了，来看看你。”
“我就在这，你看吧。”
玉衡不错眼地看着她，春寒之下，她脸颊沁出一层薄汗，微微喘着气。
“你擦擦汗吧，免得受风着凉。”玉衡把自己的帕子递了过去。
竹卿并不接过而是在腰带里找自己的帕子：“不用了，我带帕子了。”
腰间找了一圈才想起刚才把帕子交给萧景梧带回去送给许璃了，竹卿恍然：“我的帕子刚送人了。”
“用我的吧。”玉衡的手依旧在空中，帕子又朝她递一递，竹卿伸手接过。
“你刚去见了萧景梧？”
“嗯。”
“帕子也是送给他的？”
“嗯。”
“……”
“嗯？不是，帕子是我送给他一个妹妹的。”
这话如同谎言一样听起来蹩脚，谁也不会相信一男一女约会后送的帕子会是给他妹妹的。
竹卿叠好帕子给他，这帕子跟他的袍子一样同是天蓝色。仿佛每次他的帕子都跟衣裳是相同的颜色，上次他穿红袍的时候除外，那次他没带帕子。
“你很喜欢他？”玉衡酸酸的。
“谈不上喜不喜欢，我们也只是朋友，他来长安办事，顺便来瞧我。”
“顺便…”玉衡显然不信轻嘲一笑，“城中到这儿快马都得半个多时辰，顺便过来，他也算是有心了。”
“他是有心，还把他的心说给了我听。我觉得既然有心就不该辜负了他的心意，好歹也要去见见他。”竹卿回他以同样的轻蔑。
玉衡感受到竹卿话里的冰冷，心先软了下来：“你就这么把他放在心上？你和他见过多少次了解他吗你就跟他随随便便出去…”
“我是不了解他。”竹卿打断了他的话，“可我也不了解你，玉衡师兄。起码我知道他家在何处，父母双亲是谁，家中有什么兄弟姐妹。而你，又用什么身份来指责我随便跟他出门，是同门师兄，还是什么？”
竹卿的话更是不留一分情面：“你什么也不是。”转身欲走。
“你别走！”玉衡快步挡在她身前，深吸口气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我有话跟你说。”
竹卿脑袋嗡嗡作响，她曾期待过他说些什么，可当他真的要说，她又怕他开口。
“我想过很多遍该怎么说出口，想过是什么情形，可从来没想到是在这样的情形下。”玉衡的眼里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从去北疆之前，我就确定了我的心意，我…”
“别说了，我不想听。”竹卿突然拨开他的手臂，匆匆从他身边跑走。
他做了那么多让她误会的事，始终不肯多说一句。在自己终于对他不再有任何期待身边也有了其他人的时候，他又出现在了她身边。
这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