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闲话一二
杏树所在的地方是半山腰，周围是平地，不知道当初是种的这棵老杏树，年年都开花结果。
竹卿指着杏树道：“那几个就是了，不知道还有没有，这地方可不止我一个人知道。”
玉衡道：“就算人不摘，也会被鸟雀吃了，这个时节都该熟透了吧。”
“还有！快过来。”竹卿手脚并用爬上了杏树，在几片大的叶子遮蔽下找到了三四颗熟透的杏子，“给你，尝尝好吃吗。”
玉衡咬一口道：“熟透了，还好我们今天过来，再等两天就要熟烂了。”说罢就要扔掉杏核。
“别扔，给我。”竹卿从他手里接过杏核，找了块石头砸碎，剥出杏仁塞在玉衡嘴里。
“好吃吗？是甜的。”
玉衡尝到杏仁的清香味，和他平时吃的晒干的杏仁完全不同：“好吃。”
“你们这些勋爵人家的少爷小姐当然和我们不一样，我们从小在山里跑来跑去，吃的玩的都是山里的东西。”
“我倒挺羡慕你，自由肆意又快乐。”
竹卿不解问他：“你小时候不快乐吗，锦衣玉食什么都不缺，还有下人伺候。”
“出身好未必就一定快乐。你以为我真是神童，十六岁就能考中进士。”玉衡牵过竹卿在山里走着，“小时候为了读书练武，数九寒冬墨汁都冻成冰了还要读书写字，我冷得手都打哆嗦，怕火点着了书房里的纸张，炭盆都不敢多点。”
王府的书房都有地龙，伺候他的人偷懒总是忘记加炭火，无人在意他冷不冷。
“好在如今终于熬出来了。”
“你也算是百忍成金了。”竹卿心疼他的刻苦，又觉得这是考状元进士的必经之路。
连她都因为字写的不好被青池打过手板呢，何况玉衡这种注定要走仕途的人。
“你挨过你师父打吗？”玉衡问道。
竹卿肯定道：“打过一次，我字写的太丑师父让我临摹字帖，我偷懒不好好写，被师父发现了，打了我一顿手板。你呢？”
这话问的有些故意了，她一年多前看见过玉衡的手臂上有伤，那伤不是意外形成，一看就知是被人打的。
“我…也挨过不少打。”玉衡脸色由甜蜜变成了苍凉，“我做错事父亲打我，没做错他还要打我。要是大哥什么事比我好了，我也是要挨打的。”
在心上人面前道出自己不堪的童年，玉衡埋在心底的自卑拼命钻出了他心中的壁垒不断往外蔓延。
可多年的苦痛有了倾诉的人，他一开口就停不下来。
“你有大哥？那你怎么能做世子呢。”她虽不懂，也知道长子继承权优先于次子。
“大哥两年前病死了，就是你从云南回来的那年冬天。大哥不同于我常年练武，他从小娇生惯养长大，仅仅一场风寒就要了命。父亲只能上书向圣上请封让我做了世子。”提起亲哥哥的死，玉衡看不出多少伤心，“父亲严苛要求我让我习武读书，不过是为了让我将来在朝堂上能帮扶着哥哥，让哥哥路走得更平稳。”
玉衡冷冷道：“我还得感谢他对我的苛刻，我才能十六岁就中进士。”
“如果不是你哥哥去世，你就不会有做世子的机会，就要被你父亲以孝道逼迫着去帮你哥哥。”竹卿很快就懂了其中的关系，“只能等你父亲百年之后，你才能摆脱随时背上不孝罪名的可能…”
他以前过得到底是什么日子…
“知道为什么我喜欢你却一直不敢开口吗？”玉衡道。
竹卿亦问：“为什么？”
“不敢。”
“不敢？”一个连杀人都不怕的武将会不敢向女子开口，竹卿显然不太信。
“幼时我还不懂父亲母亲根本就不喜欢我，以为是自己不听话才让他们生气。于是他们说什么我就做什么，后来才发现我要想从他们那里获得一点疼爱，都难于上天。我说他们只偏心哥哥，想让他们也爱我，父亲居然勃然大怒打了我，说我一个灾星也敢跟哥哥比。”玉衡苦笑。
“我很多次都想对你说，在脑海里想了无数次，可只要站在你面前就什么也不敢说出口，生怕你讨厌我离我越来越远，我想等我升上三品或者四品的时候就有底气去向你提亲，你就不会嫌弃我。”玉衡道，“可没想到一来就听到你要成亲的消息，我才惊觉没有人会在原地等着我，再不开口，你就要嫁给别人了。”
“那你就觉得我一定会喜欢你答应你？”
“开始觉得不会，我只想说出来不让自己后悔，可是你打了我一巴掌。”
“又如何？”
“你打了我一巴掌之后掉了眼泪，我就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你只有恨我怨我才会打我，你为何怨我，无非是心里有我罢了。”
竹卿道：“我打你你不生气？”
“不生气。”玉衡道，“你打我我就知道你心里有我，那我宁愿你多打我几下，这样就说明你爱我爱的更深。”
“真受不了你。”竹卿后背直起鸡皮疙瘩。
“我想带你去城里玩，但是我怕被逮回营里出不来…”玉衡十分纠结。
竹卿道：“不用去了，等什么时候有空再去吧，这几日城里不如山上凉快，刚好避暑。”
“过些日子就是七月七，我怕是不能陪你了。”七月的时候他估计正在护送和亲队伍返程的路上。
竹卿不在乎道：“那一天不在又如何，平时你陪着我就够了。再说各自都有事情做，哪里能整天沉溺于儿女情长呢。”
竹卿身体日渐好转，过不了多久就可以和往常一样出任务了。
玉衡道：“你出任务要小心，一旦失手立刻就走，千万别多停留。”
“我知道，又不是头一次出去了，我都晓得。”竹卿靠上玉衡的胳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和亲公主要来，情报署的密探这些日子经常出门。”
玉衡摸摸她的头发道：“和亲公主要来的事四周小国都知道，暗中挑事破坏两国和平的小鬼们都纷纷出动。密探们要各处安插人手，为两国和亲做万全准备。”
“你说的有道理。”
他们这些人就是以此为营生，情报网布满了整个长安城，一到重要时刻立即启动。
每条街巷，间隔一里或者半里就有他们自己的人，客栈的打杂，浆洗的漂妇，杀猪卖肉的屠夫，或是秦楼楚馆里的美妓，都有他们的眼线在。
而这些人，绝大数都身怀绝技和武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