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痴心错付
夜深了,赏灯的游人散去。
无人注意到桥洞下的女孩到底在那儿坐了多久。
久到再哭不出一滴眼泪来。
水边凉气爬上竹卿的背,就近找了家客栈住下,问伙计要了些酒。
像是故意折磨自己故意要醉,往日里烈的闻都闻不下去的酒,她喝起来都不皱眉头。
脑中全是他和西凉五公主的身影。五公主身着浅粉色宫装,娇艳妩媚,对比之下她就像一只寒鸦,恨不得从头到脚都藏起来。
王府世子与西凉公主,怎么看都相配。
既是如此何不早早说清楚,竹卿真恨当初痴心妄想的自己,青池的话没有错,他们身份不同不合适。
他不过是看腻了那些世家贵女,想是瞧见自己不守规矩的做派觉得新鲜,才当个乐子打发时间罢了。
往日的浓情蜜意在此刻变成了刺向她的刀剑,一刀一刀往她心上戳。
想象有多美好,打碎幻境才有多痛。
压抑的情感终于变成失声痛哭,几乎要绞的她喘不过气。
不过是稍稍用力手中的瓷杯就被捏碎,碎瓷片扎进掌心,手心满是鲜血竹卿看也不看一眼,只漠然拔出瓷片任血流着,直到自己凝固。
最终醉的一塌糊涂,伏在床上沉沉入睡。
送西凉公主回宫,玉衡朝客栈飞奔而去。
上楼后却不见竹卿的身影。
“公子说那位姑娘?住是住进来了,不过走了好大一阵了再没回来过,没看见人呢。”客栈伙计道。
玉衡有些失落,她怕是等不住生气回去了吧,明日去给她赔罪就是了。
连续三天,没有人见过竹卿。
小铃铛只知她去了长安城中,再没回来过,也没捎个口信来说她在哪儿。
连续三天,竹卿醉了醒醒了醉,喝的酒是前十九年所有的酒加起来的数倍。
连店小二都看不下去生怕她醉死不再给她上酒。
头疼的要裂开,看人都如同飘在空中一般,竹卿不记得这是她第几次呕吐,扶在床沿的手一点力气都没有。
“还真是一醉解千愁啊…”竹卿侧躺在床上,任泪水横流。
使团回京的路上,她看到玉衡和西凉公主相谈甚欢,止不住的醋意翻涌。从那时开始她就刻意疏远他不跟他说话,慢慢把自己的心封起来。
可被绑住手脚推下山底命悬一线,醒来身边是他之后,玉衡如同溺水之人所抓的浮木一般,让她欣喜亦死心塌地的爱他。
巨大的身份悬殊使得她终日惶惶,他愿意抛下前程来寻她,该是爱她心里有她不在乎她出身微贱的。
到头来终归是梦里黄粱。
这两个月的情爱如同一场梦,该是醒的时候。
结清了客栈的银子,竹卿漫无目的地走着。
她不愿回去,让同门看见她的落魄。
她刚和玉衡在一起的时候,曾有人背地里笑她痴心妄想,想嫁入王府将来做王妃也不看她们这些人是什么出身,来日玉衡玩腻了就会弃了她。
她不信。
不曾想一一应验。
走在路上腿软发虚,再承受不住身体的重量,就这么直直倒了下去。
再醒过来时不知道躺在哪里,模糊看到一人的身影,那人回过身来,赫然是卫勉的模样。
顾不上说谢,竹卿掀开薄被就要走。
卫勉察觉她的动静拦在她身前,竹卿对玉衡死了心,看卫勉也厌恶起来。
“卫勉,你这是要干什么。”竹卿语气冰冷,不带一丝温度。
卫勉道:“属下奉命找寻姑娘,姑娘且等等…”
竹卿不耐烦的打断他:“奉谁的命?”
“我们将军。”
“告诉你们将军一声,以后不必再来找我了。”推开卫勉往外走,迎面撞上玉衡的脸。
玉衡朝卫勉使了个眼色,卫勉会意,关上门退出去。
甫一靠近,就闻到她身上呛人的酒气。
“怎么喝这么多酒…”伸手去牵她,被她躲开。
“还生气呢?”玉衡哄她,“我不过是有事去晚了,你怎么就赌气走了。”
竹卿冷笑,他还在装。
她没有耐心再跟他绕弯打转,索性直截了当些:“桂花糕好吃吗?兔子灯好看吗?”
她又添上一句:“西凉公主的唇是不是比我软?”
玉衡连呼吸都停滞了,心似乎要跳出胸口,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会被竹卿看在眼里。
百口莫辩。
不安的心事说出口,竹卿轻松了很多,只看着脸色灰暗的玉衡,等他开口。
“你看见了…”他声音发涩,嘶哑着嗓音。
竹卿反倒自在:“我知人的心意反复无常,只是我跟你相识一场,你心另有所属该提前告诉我一声。堂堂王府世子,怎么不懂得好聚好散的道理呢。”
她十七岁那年秋天认识他,到今年秋天,正好两年整。
玉衡面如土色:“我对五公主无意,也没想到她会突然那样。我心里从头到尾就只有你一个人,皇命所在我没办法抗旨…”
竹卿平静了心绪,说出了她深思熟虑许久的话:“你的身份太高了,容不下我,我亦是高攀不上。从前是我不知好歹妄想富贵,不过才两个月,想来世子该不会有多么情深刻骨,你我二人就此分手,以后就…各自珍重罢。”
就算没有西凉公主,还有左一个右一个高官家的女儿想攀上王府的高枝。
她没有宽宏大度的胸怀去等他解决一个个美娇娘,倒不如认清现实自己退出。
“我记得你四月生辰时举行了冠礼,王爷王妃想必也要为你的婚事操心了,我先祝世子姻缘美满,一生顺遂。”竹卿说这话时嘴角噙着笑,可眼眶全是泪。
就这么含泪看着他,笑的凄凉而无助。
她静静站着不说话,似乎一碰就会碎,无奈的眼神看得他发慌,她的一席话更如一盆冷水让他从头寒到脚。
紧紧抱她在怀里,才发现她瘦的不像话,可知这三天她有多难熬,对谁也不说一个字,情愿自苦。
“你听我说,圣上给我的旨意让我陪五公主在京中游玩,我推脱不了只能答应,可我没有一丁点对你不忠的心思。”玉衡抚着她背,让她安静下来听他解释,“我知道你在意什么,我也从未因你的身世看轻过你,别再说要离开我的话,可以吗?”
竹卿万念俱灰,哪里听进去一个字。
解下腰间的羊脂玉佩,这是他二人一人一半作为定情信物戴着的。
竹卿并未还给他,而是拿起玉佩至他眼前。
玉衡眼睁睁看着她松手,玉佩掉在地上摔的粉碎。
他说的或许是实情,可患得患失的感觉很累,她自知争不过,所以干脆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