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相送

送走宁儿的前一日，王府来了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门房来报时，竹卿和玉衡面面相觑，然而也请他进来了。

玉衡打算在外院书房见他，想了一阵之后决定带上竹卿一起。

他道：“我想他来，不会是为了见我。”

“你不介意吗？”竹卿道。

玉衡笑了笑：“能这么毫不避讳来王府，又是这个时候，想必是来送送你，以前的事都过去了，见一面也无妨。”

说罢与竹卿携手同行。

下人上了茶就退了出去，留三人说话。

玉衡坐于上首，竹卿与沈则相对而坐。

玉衡道：“沈大人今日怎么有空来了，是有什么事吗？”

沈则扫了竹卿一眼，音色不改：“听闻王爷王妃要去边关，我提前来送一送。”

空气有短暂的凝滞，竹卿忍不住道：“你今日踏进王府，来日旁人都知你和王爷有旧，你就不怕毁了自己的前程？”

自傅静堂被责问后，她实在太过担心旁人会受到牵连，连唐家传信要上门来看望，竹卿也推拒了。

沈则不以为然：“翰林院待不下去，做地方话也不是不可以。朋友一场，不来送一送你…和王爷，我也过意不去。”

他从袖中掏出一枚小金锁，对玉衡道：“王爷王妃喜得千金，我还从未贺过，这只长命金锁权当敬贺，还请王爷王妃不要推辞。”

宁儿满月和周岁礼时，并未邀沈则前来。

竹卿颔首谢过，微一思索让润禾带宁儿过来。

竹卿道：“这么贵重的贺礼，我家宁儿应该亲自谢过沈大人才是。”

锦娘将宁儿交由竹卿手中，竹卿抱着宁儿走到沈则面前，他理好金锁亲手戴在宁儿脖子上。

他似极喜爱宁儿，看向宁儿的目光带了长辈对小辈的慈爱，竹卿不禁道：“你要抱抱她吗？”

沈则回头看向玉衡，见他默许，接过宁儿抱着。

宁儿也不怕生，伸手去抓沈则的脸。

然而他也只是短暂的抱了一下，就还给了竹卿。

宁儿被锦娘抱走，竹卿才道：“大人已过而立，何时准备娶亲，我和王爷好提前道个喜。”

沈则垂眸：“我若娶妻，必得和她两情相悦心意相通。只是这样的人难寻，要是没有，也不必急着成亲。”

“沈大人才情好人品佳，定会觅得良配。”见竹卿不语，玉衡笑着替她答话，“沈大人既是王妃的朋友，别忘了下帖子，我们好备份贺礼。”

沈则轻笑：“那是自然，叨扰王爷王妃良久，我先告辞了。”

说罢起身拱手，就要离开。

玉衡为表感谢，亲自送了出去。

竹卿也回了揽煦阁，支着下颌闭目养神。

玉衡回来坐她身边道：“我看得出来，他心里还有你。”

“他这番执着，对他实在不好。”竹卿道。

玉衡揽她在怀：“不说他了，宁儿明日就要送去长公主府，你可准备好了。”

竹卿道：“贴身用的东西都备得齐全，芳蕊和锦娘也都收拾好了，明日一早就送去吧。”

说到宁儿，她猛然扑进玉衡怀里泣不成声：“我舍不得宁儿…”

玉衡也伤心起来，他是宁儿的父亲，又如何舍得下女儿，只怕再见宁儿，她已是垂髫幼女了。

“堂姐不会亏待她的。”玉衡亦落下几滴泪，落在竹卿背上迅速被衣料吸收的无影无踪。

永儿走后，他给了宁儿所有的父爱，远远超过了永儿。

宁儿是个聪明乖巧的孩子，一见他就冲着他笑要抱抱，又爱往他脖子脸上蹭，他只得隔一日就剃一次胡须，生怕胡茬扎到宁儿娇嫩的皮肤。

为此竹卿还笑他，堂堂亲王之尊，也有为女儿俯首称臣的一天。

有时宁儿哭闹，竹卿怎么都哄不好，只需他接过去轻拍几下，宁儿便可在他怀中安睡。

眼下真到了和女儿分开的前一日，夫妻俩都伤心欲绝。

晚上睡觉时，宁儿被玉衡放在了床中间，他和竹卿一左一右看着宁儿，久久不愿合眼入睡，直到天亮之前才眯了一阵。

王府的马车已经备好，竹卿和玉衡带了宁儿前往长公主府。

宋明启毫不介意竹卿的絮叨嘱咐，一概听了进去，宁儿饮食习惯如何，性格又是怎样，她都让人记了下来。

直到玉衡觉得再待下去实在不妥，才带了竹卿离开。

竹卿含泪瞧了宁儿最后一眼，锦娘和芳蕊也湿了眼眶。

最后还是玉衡忍着不舍强行带走了她。

回王府的马车上，竹卿几乎哭晕了过去，玉衡心中难受，却还要安抚竹卿，怕她出事。

王府同去边关的人已经写在了名单上，随行不过五十余人，剩余的留守王府看屋子。

揽煦阁一等丫鬟八人，现已剩下五个，竹卿问了她们的意思，可否有想要嫁人出门的，最后留下原本是王府家生丫头的小莲和小冬守在揽煦阁，可由其父母做主婚配。

桃素嗫嚅了半天，才不好意思地开口，原来她父母想赎她出去，已经说好了一户人家，是隔壁村的人家，生活宽裕家中有房有地，等一年后两人就可以成亲了。

竹卿给了二十两银子做嫁妆，连赎身银子都没要，就烧了身契。

洛花心志坚决，定要跟着竹卿。

润禾自不必说。

第二日时王府已空了许多，因考虑到此次前去没个五年十年回不来，许多东西都得带着。

临走之前，苏叶和松儿亲自在城外相送。

苏叶倒未受到牵连，还好端端的在羽林军中供职，只是因着玉衡的关系，他的职位恐怕不会升得太高，而苏叶也并未把此事放在心上。

竹卿道：“我和你姐夫这一走，师兄就麻烦你去照顾了，你素日当差也得小心谨慎，我就怕误了你的前程。”

苏叶道：“若非姐姐姐夫，我何来现在的好日子，姐姐放心，解大哥那边我一定尽心。”

启程的时间不能耽搁，否则又会授人以柄，玉衡道：“回去吧，我们该走了，有事写信过来。”

天刚蒙蒙亮，还得抓紧赶路，苏叶不再多言，和松儿目送他们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