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重逢
赶到关外时已经入秋，郭将军和玉衡交接完公事就带着夫人离去，将军府空了出来，如今它的主人变成了竹卿和玉衡。
小师妹在得知他们搬进将军府的第二天就带着孩子赶了过来。
竹卿堪堪让人把东西都规整好，听闻小师妹在门外等候，忙不迭叫人请进来。
九年未见，对方的容貌声音丝毫不忘，见面第一眼双双热泪盈眶，抱在一起久久不分开。
直到小师妹的女儿周忆舒怯怯喊了一声“娘亲”，才唤醒了二人。
小师妹蹲下身对女儿道：“舒儿乖，叫姨娘。”
舒儿已是七八岁的大姑娘，听话喊道：“见过姨娘。”
她和小师妹颇为神似，一副机灵模样。
竹卿道：“太过匆忙我没准备什么见面礼，这对步摇就当我的一点心意，给舒尔玩吧。”
说罢从头上拔下两支粉水晶镶嵌的步摇放到舒尔手中。
小师妹一看便知这是价值不菲的好东西，却也没有推辞，任舒儿收下，对竹卿道：“我和姐姐就不客气了，姐姐让几个丫头带舒儿去逛逛园子吧，我许久没见姐姐，想和姐姐说说话。”
竹卿唤来桃素带舒儿出去，只留下润禾在门外伺候。
待空无一人，小师妹才让泪水落下，哭起来还是九年前熟悉的样子。
“那年…之后，我以为再也见不到姐姐了。”她歪着头靠在竹卿肩上，诉说着心事，“那一把火烧下来，什么都没了…我差点都想跟师兄师姐他们一起去了。”
竹卿道：“还好你遇到了周将军，我看了你的信放心不少，现在好了，你我姐妹又能整天在一起了。”
她像以前一样点点小师妹的额头与她玩笑：“你黑了点，不过身体倒挺不错，这样很好。”
“这边风沙太大，姐姐可得小心了。”
“我不出门就是。”
小师妹笑对她道：“那不行，我还想和姐姐一起骑马，一起去杨树林里打猎，还想和姐姐比试功夫，你得陪我同去才行。”
竹卿的笑僵在嘴角，黯然道：“我受了不少伤，摔断了筋脉，恐怕不能与你策马同游，更别说切磋武功了。”
“怎么可能？”
小师妹不信，伸手搭上竹卿手腕摸她的筋脉，才难以置信收回手，似乎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这些年，姐姐都是这般熬过来的？”
同是习武之人，小师妹太清楚竹卿重伤后的痛苦，那是种日夜纠缠在人身上永远无法摆脱的梦魇。
“刚开始疗伤疼了些，习惯就好。”竹卿一语带过，“现在我们又在一起了，你没事时就来这儿找我，想当年我们只是借住，没想到有一天我会真正住进来。”
小师妹也很感慨：“那时才多大，哪能想到后面的事。对了姐姐，你没带宁儿一起来吗？”
竹卿道：“她才一岁多点，路上又不方便，我把她送到楚国长公主府去了，由长公主代为照顾，她和我有些交情，不会亏待了宁儿。”
小师妹道：“姐姐想的很周到，这边近些日子不太平，常有狄人引起骚乱，宁儿又小，习惯了上京的温润丰饶，这儿的日子也实在太苦。”
这里缺医少药是常事，更别说小儿科的大夫。
竹卿近年来常病痛缠身，生下宁儿体质也比寻常孩子差了许多。养在宋明启府里，到底比在这儿强上些。
两人正说着话，外面忽然来报玉衡回来了，小师妹如被人踩了尾巴一般起身就走。
竹卿忙忙拉住她道：“你又不是没见过他，以前都见熟了的，躲什么？”
小师妹露出冷漠的神情：“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他是王爷我不得不对他毕恭毕敬，可他…”
“你不用说了。”竹卿道，“你既不想见他，就带着舒儿从后面出去吧。”
小师妹已等不及要避开，忙去找舒儿。
她刚离开主屋不多时，玉衡就进来了。
迎面看了一圈，问道：“金铃儿不是来了吗，怎么没见她人。”
竹卿拢了拢披肩才打趣道：“你觉得我们这些弟子，有几个想再见你的？”
玉衡脸色不自然起来，讪笑两声坐下，端过热茶喝了起来。
他道：“这里的水，果然不如上京，不过也能凑合了。”
“你是来将功折罪的，不是来享福的。”竹卿道，“这边天冷的真早，才刚九月底就冷成这样。”
今早起来去花园里走了几步，草叶上的露水大的如同珍珠一般，挂在叶子尖上摇摇欲坠。
“你好好吃着药吧，赶了一个多月的路气色都差了。”
竹卿不答，玉衡又道：“今年这里大旱，许多草场的收成都不如前两年，最近大大小小冲突不断，我刚接手公务恐怕得忙一些时日，不免要常住在军营里。”
“这么紧张？”
“圣上刚登基诸事繁琐，狄人难免要钻空子，你不用担心我，我常帮父亲打理军务，知道该怎么做。”
竹卿追问：“那你今晚就不在府里住了？”
玉衡用手背蹭了蹭竹卿的脸，笑道：“今晚先住这儿，从明天起就不能常常回来了，大概三四天回来一次吧，隔得也不远，要是回来，我提前让小满跟你说。”
他虽然说得云淡风轻，可竹卿看出他心里的紧张和焦虑。
从前他不是主帅，没担过这么大的担子，只需听从主帅命令行事。
现如今他独自统领五万边防军，肩上扛的是边境百姓的安危，这是大麟最外一层的防线，拼了命也得让它牢不可破。
竹卿牵过玉衡的手捂在手心，有着绵绵情意：“你忙起来就什么都顾不上了，在营里要记得按时吃饭睡觉，来的路上你胃疼了十几日，晚上睡觉也不安稳，现下不能常回来，要好好照顾，别让我担心。”
玉衡的胃病不是一日两日了，往常在王府富贵奢华无比，才慢慢养好了些，谁知一两个月时间这些年的功夫都白费了。
他闲时也不好好保养身子，大都靠竹卿提醒着。
玉衡反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感受着她指尖的温度。
“为了你，也为了我自己，我会好好保重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