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上山

屋外风声呼啸着，卷着茅屋的门框框响着，卫坚睁开眼，站起来披了件衣服，走到门前顺着门缝往外看。

门外树木被寒风刮得呼呼作响，仅剩的两三片叶子从枝头吹落，在空中转了两圈，随风飘远了。

侍卫长唐延穿着一身毛毡的斗篷从山路上走过来，四周巡视了一圈，正准备要去生火烧水，突然听到卫坚叫了一句：“唐延，过来。”

唐延一溜小跑到了屋前，他的头发上、胡须上结了一层白霜，鼻头冻得通红。

他搓了搓冻僵的手，声音有些沙哑的问到：“主子，可是要热水洗漱了？属下现在去烧。”

卫坚开了门，寒风裹挟着两片落叶卷进茅屋，吹得卫坚的头发呼啦一下往后飘起来。

唐延急迫要去关门，却被卫坚一把拉进了屋里，随后关了门。

屋里的风一下子小了，原本飘散在脑后的头发此刻贴在了卫坚的两颊，他随手整理了一下，有些哀伤的说道：“唐延。你们原本不用吃这种苦的，我已经是个庶人，不如你们就此解散，各自为安吧。”

唐延眼睛通红，“主子不要这样说，属下能跟着主子是这辈子最大的福气，除非属下战死，否则绝不离开主子。”

卫坚无奈的叹了口气，正要再劝说一下唐延，耳朵突然动了动，脸上顿时出现肃杀之气。

“有人上山了！快，叫醒大家！”卫坚拍了一下唐延，迅速将衣服穿好，转身拿了床头一把剑，冲出了屋子。

唐延将两边的屋门都拍了一把，里面的人立马腾得一下从床上站起来。

大家原本就是和衣而睡，也无需再穿衣，摸到武器就冲了出来。

卫坚站在山路口，竖耳仔细听着动静，眉头拧成一团。

众人一呼啦围上来，唐延上前一步：“主子，你带着人从另一边下山，我带人殿后。上山的路本来就设置了陷阱，他们应该没那么快上来。”

卫坚摇摇头，面色凝重，“他们分了几波人，我听见四方都有声响，随便下山只怕会迎面撞上。”

唐延皱紧眉头，将手里一柄长剑攥得死紧。“会是什么人？范连溪和陆迁明明说了，锦衣卫和都司那边只要有动静，他们会传信过来的。”

“天下想抓我的人何止锦衣卫和都司，也不怪范连溪和陆迁，我们先想办法解决当下的问题吧。”

话音刚落听到半山腰传来几声惨叫，寂静的山林里显得格外刺耳。

“看来他们落到陷阱里去了，那就是到了半山，不知对方武力如何，先不要硬碰硬，唐延，先带人四处躲避起来。”

这些先帝留给卫坚的虎卫原本有一百零八人，如今只剩下二十七个，另加一个和尚悟明，一共二十九个人。

他们原本就是逃亡惯了的，听卫坚说完，马上自动分成几个小队，依靠对地形的熟悉程度，找到合适的藏身之地。

卫坚带着唐延和四个武艺最高强的护卫，躲在茅屋对面的悬崖下，这里伸出来一块石板，夹缝汇总窜出来几根枝条，刚好挡住了往下看的视线，形成一块灯下黑的藏身之所。

他们找到这个地方纯属巧合。有一回卫坚听到石板下有鸟的哀嚎声，让一名虎卫系了绳子下去看看。

那名虎卫到了石板下面才知道 这里另有天地。

鸟儿被救活后很快飞走了，唐延就留了一个心眼，在树上系了一根长绳，人顺着绳子滑下去，抓住悬崖上的石头，就可以借力跃进山洞。

上面的人把绳子解开，再把绳子销毁或者藏起来，就没有人知道悬崖里还能藏着人。

陈朝安带着的人分了四路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往上进发，没想到到了半山就有两路人马遇到了陷阱，出师未捷先死了五六个人。

“大家都小心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这趟任务结束，回去了人人有赏！”

徐五德在人群里大喊着，鼓动士气。

陈朝安阴沉着脸跟在后面，难怪上次冯天锡都遭了暗算，这卫坚还真是狡猾。

山风呼啸着，牛得草在一旁忍不住说道：“陈兄，看样子风雪来要了，咱们要抓紧了，不然下了雪山上路滑，更难抓捕。”

陈朝安嗯了一声，让朱武朝天射出一支信号箭，半空中炸裂出声，腾起一团白烟。

其余三支队伍听到声音都加快步伐，奋力往山上攀登。

眼见离山顶还有几十丈远了，众人不由面露喜色。

山顶几棵树上骑着几个人，正是卫坚的护卫，他们眼看着不远处人影攒动，互看一眼，挥剑斩断绳索，山顶平台四周围绕的巨石脱离了束缚，轰隆隆往山下碾去。

“啊……”

四方传来惨叫，几个护卫相视一笑，各找了隐蔽的地方藏好，举起手中弓箭，拉满了，擎等着第一个送死的上来。

牛得草眼看着兄弟被巨石砸死，不由心痛万分，“陈兄，到底什么样的重犯，竟有这般心机？”

这些人明显是早已经习惯了追捕，住到这里就已经布下工事，一般的亡命之徒哪来的这回总心机和实力？

倘若锦衣卫内部有这种要犯需要协查，牛得草作为一名百户，不可能一点风声也没听到啊。

他猛然想到那个可能性，瞪大了眼睛，“是……是……”

陈朝安嘘了一声，拍了拍牛得草的肩膀，小声道：“牛兄别声张，这趟拿住他，咱们兄弟加官晋爵不在话下。”

牛得草虽是个略识几个字武夫，但在钱塘这种文风蔚然的地方长大，忠君意识是刻在骨子里的。

今上逼宫夺位掌了大权，可在普通百姓们心里，他仍旧不是正道。前太子可是先帝爷亲封的储君，是正统。

牛得草暗自恼怒，早知道是这一桩事，他就不来掺和了。要是被乡邻知道自己抓了前太子谋官，只怕夜里要去掘了牛家的祖坟。

他知道陈朝安跟京城和金陵的锦衣卫指挥使都有来往，当下也没有说什么，装作顺从，一起往山上去。

“嗖！”

“嗖！”

……

最先上去的几个人还没来及看一眼平台上的茅屋，就已经被射过来的利箭封喉，一声不响的倒了下去。